颐殊
    怎么都一动不动。
    覃翡玉如莲花坐禅,只在我坐下时抬起手臂揽住。我耳朵贴着他的胸腔,听到心跳得很厉害。左边蒋昭口若悬壶,是说能塞下一个壶在他下巴掉了的口中,右边的宁诸仿佛灵魂已不在人世,我看见他的脑中一片空白。
    我抬起手臂搂住覃翡玉的脖子,附在他耳边:“他们怎么了?”
    他没说话,身体潮热又迅速褪去。我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在他怀里。
    蒋昭道:“珗薛姑娘你有所不知,他一碰女人就……”
    覃翡玉搂着我腰的手紧了一紧:“我好了。”
    害怕声音露馅,我不敢大声说话,只能贴着覃翡玉小小声说。
    “他们会不会察觉我是他们认识的人?”
    他低声回:“说不好,因为对你太熟了。”
    宁诸以考究的眼神在打量,我后知后觉心惊胆战,偏头脸压在他肩上。
    后悔晚了,我只能祈求能蒙混过去。覃翡玉端起酒杯,笑笑:“喝酒。”
    后来我都不知道覃翡玉灌了我多少酒,他自己不怎么喝,就灌我。我压低声音说,别人都是挡酒,你这是干嘛?他说,“是吗,原来你不能喝,那来逞什么能?”
    我一气之下全干了。
    蒋昭一直试图跟我说话,我不看他,也不开口。
    他尝试无数次,吃瘪无数次,跟宁诸打眼色,宁诸不接。
    我别过脸,撞上宁诸眼睛,他一副探究玩味的神情,我心下骇然。
    覃翡玉拿广袖替我遮掩,低声问:“你抖什么?”
    我我我我我我错了不行吗,不该冒险,不该一时兴起,不该做事不经大脑。
    蒋昭道:“我的个乖乖,你一来就夺了小隐生的第一次,第一次抱女人,第一次进青楼找姑娘,老覃,感觉怎么样?”
    覃翡玉说:“我觉得,像抱只兔子一样。”
    “你以为你是嫦娥吗,还抱只兔子。”宁诸一副无可救药的表情摇头。
    “能不能不要那么没情调啊!你抱的是个女人,女人啊,还是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啊!我砸了重金!”蒋昭气得大呼,“重新说!给我好好说。”
    覃翡玉轻言慢语解释:“我才抱一会儿,没抱够,可能多抱一会儿就抱出感觉来了。”
    天底下你自诩装纯情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
    宴会中途,突然有人绕过屏风进来,“哟,蒋公子这儿这么热闹?”
    先闻其声未见其人,我迅速爬起来躲到覃翡玉身后。
    宁赜摇着扇子,打量在座的三个男人,以及躲在覃隐身后的我,“听闻蒋老板出手豪绰,拍下醉美楼一年赴一次约的头牌珗薛姑娘,宁某特地来开开眼,原来这头牌是不给钱一眼不给看,也难怪,蒋老板花了天价,这一眼就得值几十两黄金。”
    没有人接话,没有人欢迎。
    他转向宁诸道:“二弟,不轻易遇到大哥一次,不邀大哥坐坐?”
    说完不等宁诸回答,自顾自走到宁诸旁坐下,小厮赶紧给他置桌上酒。这时来了一伙人,宁赜远远抬手跟他们打招呼,他们竟然也都走过来坐下,多是玦城纨绔子弟。宁赜不要脸地道:“都是我朋友,不介意吧?”
    我整个人全身都在抖,抓着覃翡玉肩膀的手也在抖,这还有办法逃脱吗,能吗?
    有人同旁边的人交头接耳,大声问:“那躲在覃公子身后的就是珗薛姑娘?”
    另一人接:“别这么害羞,出来给大伙儿亮个相啊。”
    “瞎起哄什么,你们又没给钱。”宁赜手按在桌上,“给的钱多啊,想做什么做什么。”
    都在不怀好意地笑。
    “正好,”覃翡玉说,“带了几坛司马家的琼浆玉露,拿出来与大家共享。”
    这可是天下珍奇之好酒,所有人都来了兴趣。
    覃翡玉让侍从拿出来给所有人传递,倒满一周。
    宁赜挑笑一声:“算你识相。”
    覃翡玉笑:“这酒可烈,悠着点喝。”
    这酒确实烈,不到一刻钟全倒下了。
    宁诸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嘴皮子沾沾,没怎么喝,他给蒋昭打眼色,蒋昭没收到,他本来喝得就挺多,晕晕乎乎,往后一倒,万事休矣。
    宁诸把蒋昭弄回马车,我在楼上房间等着他们。宁诸蒋昭走后,覃翡玉上楼,我问他,“宁诸知道是我吗?”他说,“没有,面具这种事不易猜到,而且你还没开口说话。”
    他牵着我的手,“走吧,送你回去。”
    -
    一路到陆府的马车上,他亲得我头晕眼花,神魂迷离。
    我靠在他怀里,仰起的颈项快要断掉,衣服滑下肩头,掉至臂弯。他大手抚上胸前浑圆,又揉又捏。他把手拿开,从心衣底下进去,没了那层衣料阻隔,坚挺的乳头被他指尖掐着,捻来捻去,我呜咽了一声,他把心衣卷起来,手掌托着两只乳把顽。
    “好深的沟。”他说,“想用这里夹着我的……”
    我堵住他的嘴,你做就是了,说出来干什么。
    他脱掉上衣,凑过来含吮乳尖,他的背肌纤薄,线条流畅,弓起的脊椎骨呈虬龙似的弧线,随着手上的抓揉的动作蝴蝶骨也在移动,连带着肌肉形状清晰地变化。
    我摸到他的腰窝,往裤子里面伸去,他捉住我的手,脸色潮红。本就白皙的面庞像被火炙烤过打上胭脂,他探出舌尖,在我鼻头上刮了一下。
    这人耍赖,他把手送入我裙子底下时也没给人反应时间。他指端触到阴阜,那里已经湿了,他放上两根手指,三根手指,来回抹一圈从指尖到指腹再到掌心全都湿了,他把两三指节探入湿泬,我忽然想,是有多湿,掀起裙子向底下看去。
    他手指到手腕挂着水液,还在滴滴答答往下淌。
    “这个,摸的话你会舒服。”他指端往下一按,我惊叫一声。
    马车没进陆府,停在一条偏僻巷子里,人声犬吠皆无。我还记得今天的目的,我是要看他堕落,不是自己被玩得泄了一地。我推倒他,蛮横地剥下他的裤子,跨骑在他腰间。
    他那物失去了裤子的束缚就立起来,涨大到骇人的尺寸,从他的根部就像是一根粗铁钉在了柔软的泥地上。我看看他冰清玉洁人畜无害的脸,又看看这分身,觉得怎么都不相配。
    他仰视着看我,眼睫微垂,我把手蜷起,拢住阳物,俯身压住他:“你现在一本正经地跟我说话,说你清白,不近女色,翩翩公子,谦谦有礼。”
    他还真换了一副脸,严肃地说:“别闹了,让我肏你。”
    一瞬间我又觉得自己吃了亏,不想跟他纠缠。
    他扣住我的腰,握着肉柱根部,涨大的蟒首碰到泬口,我浑身一颤,想起之前这东西进来我吃了多大苦头,捉住他扶性器的手腕,“你慢……啊………”
    我坐回他身上,他心满意足了,在我大腿上摸一摸,拍一拍。他起身来,双臂搂着我,低头在唇上辗转安抚,痒意从小腹内部软肉酥麻至全身,那丝隐藏的痛意藏在其中。
    他从肩背沿着脊柱摸到臀瓣,抱住腰臀往上顶尽操弄。
    “你要什么?你想问什么?我都给你,都告诉你。”
    -
    三月初天儿寒凉,他扯过狐裘给我盖好,底下铺着绒毯。马车厢逼仄,衣物凌乱,头发披散,黏稠的白色浊液从我腹中到腿间流得到处都是。
    他拿手臂给我做枕头,我说:“我见到太子了。”
    他嗯一声,没有太大反应。
    “覃翡玉,”他搂着我,听我说完,“我想做太子妃。”
    他睁开眼睛,从埋在我颈间抬起头来。
    “他……他挺好看的。”实话,而且,他那天骑马回来时脸上有伤。
    陆均说他追出去把嘲笑我的那个宗室子弟揍了一顿,虽然嘲笑我下的也是他的面子。
    “我想过了,皇帝年纪一大把,又老又丑,比起他太子好很多。”
    他手臂搂着我,眼睛却看着轩窗外,过了一段时间,也没有多久,正常思考的时间。
    他突然说:“你怎么知道皇帝又老又丑,你又没见过皇帝。”
    “太子年岁都已经这般大了,怎么不是个老头子。”
    “谌氏血脉,以美仪容着称。”他道,“也就是说,他们家做皇帝的个个都是美男子。”
    “四五十了也是美仪容的老头子吗?”
    “熵皇三十过半,不到四十,史官记载仪表瑰杰,风度英姿,奕光烁烁。”
    他解释得好详尽,我竟然一时半会找不到话说。
    “再不进去就晚了,”他提醒道,“想做太子妃,还是皇贵妃,要不再想想?”
    临下车,我说:“可太子妃以后有可能做皇后,皇贵妃扳倒现在的皇后就难了。”
    “随你。”他把狐裘大氅披在我身上。
    -
    覃隐
    她故意的。
    听说谌晗不是将她罚跪面壁就是抄写戒律,蒋昭这货来找我时不住感叹,太惨了,太惨了。我也觉得,太惨了。她若是跟我抱怨,我可以想想办法,但她现在怕是用错了方式。
    翌日,蒋昭就来找我麻烦。天色不浓不淡,柳絮欲堕还飞。走到一列书架旁,蒋昭跟过来,“老覃你……”转到下一列架子前翻翻古籍,他又跟过来,“真不是个东西!”
    那边有人提醒噤声,他压低声音:“珗薛姑娘是我一掷千金请来的,连根手指头都没碰着!你抱一晚上你松手了吗你?你个伪君子,真小人,禽兽!下流!狼……”
    我让掌柜的帮我清点要买的书,对他的聒噪充耳不闻。
    “你还跟我装什么柳下惠,圣徒子,平常叫你推三阻四,这不适那又忙。本性一暴露,装都不装了,你是和尚还俗啊?咻地一下,从空门遁入畜生道……”
    宁诸在外边等着我们,听见蒋昭出门后很大声地一句:“你就是馋人家身子,你下贱!”
    “他不馋人家身子难道馋你身子?”宁诸摇头。
    蒋昭气得指指自己鼻子,又指指我。
    “把钱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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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赜带人都快把醉美楼给掀了,非要看看这个珗薛姑娘是个什么神仙。”宁诸在马车上刚坐下就道,“还好翟秋子等不了你,冬天就回去了,不然今天得跟宁赜联手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
    “说得现在好像不是满城风雨,人尽皆知一样。”蒋昭不屑,“珗薛姑娘遭人劫持这事儿你知道吗?说是那人绑了她还给她塞了一锭金子封口费。定是我们那天走之后匪徒找上门,说不定就是宁赜那些人干的!还血口喷人,反咬一口!”
    这时间线居然没有一个人理清楚。
    马车到地方了,岸程烟平日里就是权贵往来,私相授受的地方,普通人不到这儿来用饭。真正尊贵之人会从底下的暗道悬梯由人引入,隐秘性做得极好。
    三层雅间已经被人占据,二层厢房稍微不是那么隔音。邻桌在说高门遭窃。遭窃的都是些商贾收藏的苏氏墨宝,现在市场上鱼龙混杂,也不知几副是真迹几副是赝品。
    “也不一定。”我说,“有可能是想要出售仿品的人,到时放出消息大量赃物流入市场,都想碰碰运气,哄抢一空,谁管几分真假。”
    “这真迹墨宝拿出来卖贼人不就露馅了吗?”蒋昭问,“劫匪会这么傻?”
    “字画买卖市场自有他们的渠道。”宁诸说。
    “你想要苏氏字画吗?”他问我,我说,“不想要,”他马上道,“你看,在不懂这些的人眼里,它就是不值钱的,盗匪必会向懂这些的人倾售,他们要是着急,想抓倒是不难。”
    “就算窃匪急着脱手,也不会蠢到立刻找下家。”
    “正好我商会的朋友有一些渠道。”蒋昭道,“你们要不要去凑凑热闹?”
    “不去。”我跟宁诸一律不惹麻烦事上身。
    正说着,太子谌晗经过二楼上三层雅间,我起身行礼,蒋昭宁诸见了,也跟着起身行礼。但他不喜在外别人称呼他为“太子殿下”,因此三个人的作揖显得无声无息。
    他微微颔首,略过此地而去,遇上他不算巧合,但也没有很刻意。
    “这人谁啊,竟敢忽视我们大名鼎鼎的翡玉公子!”他一走,蒋昭就嚷嚷起来。宁诸慌忙去捂他的嘴,“他腰间配饰琥炻璧价值连城,绝不是等闲富贵可以戴得起的。”
    言罢他看向我,像在用眼神示意询问。
    我垂下眼,算是默认。在想,若是卑不谋尊,他为何认陆均为师?
    若是疏不间亲,他为何因为一个丑女狠揍皇室宗亲?
    再之后,又有一个人登上悬梯去了三层雅间,他没有经过二层,我只看到他的背影,衣袂一角,却不由地愣住。但转念一想,见到他们两人同行也并不奇怪。
    尹辗本就效忠于皇室,与太子关系亲近又有何不可呢。只是在皇权式微,宗室贵族把控朝政大权,意图架空皇帝的今天,权臣,与尚未即位的太子。从未听说过他是太子党。
    思忖半天,自己反倒先笑起来。
    -
    “宁诸,若你想要一只雪衣璧冠朱鹮雉奴,命人去找来,那人却找来一只山鸡敷衍你,甚至外人都看作羞辱,你会如何?”我问宁诸。
    宁诸敛了敛眉:“我会很生气,即使不杀了那人,也杀了山鸡。”
    “若那人是你的朋友呢?”
    他沉吟片刻:“收下,不仅好好养起来,还要悉心照料。”
    蒋昭在旁边道:“可若那人是比我地位尊贵的人,他给我,我不敢不要啊!不仅不敢不要,还要陪着笑脸感激不尽,伸手不打笑脸人,是不是这个道理?”
    皇室对宫人动辄杖责墩锁,谌晗对她的惩罚不过是小打小闹,做给别人看的,并没有伤及要害。尹辗要的就是谌晗对她的这种“心软”,以造成一种错觉,被特殊对待的错觉。
    无非就是想证明,感情也是可以被操控的。慕天子,孰能有过?
    前人合纵连横,即合弱攻强,连强伐弱,若敌方连横,则我方必合纵,反之亦然。今人以为纵横家已被灭绝,实则无处不在,乱世之中,大多数帝王都是权臣的傀儡。
    皇帝即将命太子监国,谌晗是他下一任掌控的君王。
    -
    三月三,上巳节。
    路过桥上,有人在卖大簇芍药,千片赤霞,百枝绛灯,煞是好看。我喊了一声停,蒋昭宁诸都不解其意,直到我跳下马车买了一盆花。
    宁诸笑着摇头,拿出随身携带的笛子放到唇边,缓缓吹奏思慕曲。
    笛声仿佛云烟缭绕,清幽绵长致远,有种缱绻意难终之感。
    今夜风月与花,笛声伤吟。
    宁诸说他不是会守着一个人一辈子的人,只是这两三年暂时放不开,宫墙之深,早已不是他能遥望的地方,也许做了朝廷命官,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能护得她周全,如此便好。
    蒋昭听得以袖掩面假哭,还拽我的衣袍一角擦鼻涕,真是受不了他。回到马车上,我把花盆方方正正地摆在一旁,仔仔细细打理好叶子,一回头,他俩都格外嫌弃地看着我。
    走到半途,一群黑衣人截住马车。我们不惹麻烦事,麻烦事倒主动找来。
    这些年崇任东暗中布下情报网,他的人还有不少分散在各处。
    我只有两种做法,既然杀了崇任东,也去杀了晏谙,再顺势铲除所有异己,根除威胁,正合尹辗的意。另一种就是什么也不做,等他们自己找上门来。
    尹辗放走了晏谙,若他施行报复,势必首先冲着我这个叛徒而来。
    当初那三条协议:一、不让她进宫;二、不能伤害她;三、撤掉她身边一切眼线和跟着她监视她的人,他都没有违背。
    无论是采花大盗还是太子府,抑或是现在的崇任东旧部,他只是把她放到了一个危险的境地,没有做任何伤害她的事,结局如何由不得他。
    崇任东知道她的存在,但我不清楚晏谙知不知道。是该以绝后患。
    宁诸蒋昭一左一右持剑挡在我身前,他们多少都会点武,比我身手好。但我只是抱着我那盆花,重新回到马车上,还说:“宁诸,蒋昭,都上来。”
    尹辗要清绝残党余孽,不可能不派人跟着,就连覃宅,亦被这群影子重重包围。
    “杀光,一个不留。”车外的影子在等,我只能下令,“不要伤着我的花。”
    宁诸跳下去帮忙,蒋昭掀开帘子紧张地观察局势,他不时就要大喊两声“漂亮!”“那边还有!”“好身手!”我烦不胜烦,又不能把他嘴堵上,只能撑着额头摸着花叶子安慰自己:至少这不是他乌鸦嘴招来的。
    一炷香的时间后,刺客逃的逃,死的死,暗使同时撤得一干二净。宁诸握剑站在空阔地带,他只脏了衣角,云纹苏绣白袍被血染上一小片。
    “这些都是什么人?”宁诸眉头紧锁,神情凝重。
    “杀我们的人。”蒋昭思忖。这倒不必思忖这么久。
    他挑开一具尸体的面纱,蹲下察看,准备派人去查此人的身份,我拦住他,摇了摇头。他懂我的意思,站起来,回到马车上。
    蒋昭驾车,我与宁诸弈棋。这会儿刚才发生打斗的地点估计已经被人清理干净了,我让大理寺不要参与进来。他落下棋子,“一次未得手,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料到会有人刺杀。”我道,“看来,失窃的画作都能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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