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栀栀想哭了。
    见他这架势是要把她的家底赔光!
    她再次看向地上珊瑚夔龙青砚,樱红的珊瑚碎片还泛着光。
    “大、大人......”她声音微颤:“奴婢可否问问这东西值多少钱?”
    “唔....”裴沅祯懒懒地想了想,说:“大概几十两银子吧。”
    几十两!
    银子!
    吧?!
    听完,沈栀栀晴天霹雳,面上的神情比死了爹娘还难过。
    “可奴婢真不是故意的,就不能从轻处罚吗?”
    “也不是不可以,”裴沅祯说:“看在你曾发过誓忠心可嘉的份上,给你折中如何?”
    “折中是多少?”
    “二十五两。”
    沈栀栀一副“您认真的吗”表情,傻愣愣站在那。
    她在心里飞快算了算。
    每月一两月钱,那她得在裴府干两年多才能还清,就算把手上现有的二两银子贴上也不够。
    而且,这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将来她出府——
    身!无!分!文!
    “大人,不能再商量了吗?”
    “不能。”
    “可奴婢真的没那么多钱,再说了......”她呐呐道:“奴婢还有五两六百文在大人那呢。”
    裴沅祯吃糕点的动作停下,问:“你何时有钱在我这?”
    “大人您忘了吗?”沈栀栀立即抬头,敢怒不敢言:“上次奴婢被关押时,大人曾派人去搜奴婢的小院,侍卫们把奴婢的钱都挖走了。”
    “奴婢后来去问了曹侍卫,他说奴婢的银钱就放在大人的屋子里,没有大人准许他不敢挪动。”
    裴沅祯默了默,吩咐外头:“把曹侍卫叫来。”
    “是。”侍卫去了。
    过了会,曹侍卫满头大汗进来。
    他行了一礼,忐忑道:“大人,属下曹毅。”
    裴沅祯指了指沈栀栀,问他:“她的钱在我屋子?”
    这事过去了快三个月,若是不提,曹侍卫都想不起来了。
    他回忆了下,随后赶紧道:“大人,确有此事,属下奉命搜查罪证,将沈姑娘埋在树下的银钱......”
    “还有其他地方的。”沈栀栀飞快补充。
    “......对,还有其他地方的银钱都带了回来。”曹侍卫说:“但并没发现其他可疑之处。彼时属下请示是否再将银钱埋回去,不过大人没吩咐,属下便没敢擅自做主。”
    “原来如此。”裴沅祯点点头。
    他很好商量似的又看向沈栀栀:“既如此,扣去五两六百文,你还需赔偿十九两四百文。”
    “......”
    .
    沈栀栀心灰意冷地出了书房,走的时候连盘子都没带走。不是忘记,而是在有限的能力范围内,用这么个小小的举动以示不满和反抗。
    她好吃好喝地讨好他,结果换来他无情地处罚。
    二十五两啊!那可是二十五两!
    她这辈子都没存过这么多钱!
    回到小院,方月正在收拾衣物,问她:“姐姐回来了?大人可有说什么?”
    沈栀栀不想说话,她一屁股坐在桌边,抱着茶壶猛灌了半壶冷茶。
    只觉得这日子愈发地没盼头了。
    “到底怎么了?”方月见她面色不对劲,走过来:“大人罚姐姐了?”
    沈栀栀点头。
    “罚姐姐什么?”
    “我不小心打碎了书房的珊瑚夔龙青砚,”沈栀栀说:“大人罚我赔钱。”
    方月一惊:“赔多少?”
    “原本是五十两,后头折中了下,赔二十五两。”
    听完,方月更震惊了。
    沈栀栀不清楚,可她在府上待这么久是清楚的。大人书房摆的那端珊瑚夔龙青砚,可是锡兰国使臣敬献的,乃千年难得的珊瑚臻品。
    也正是因为大人喜欢,所以才特地摆放在书房把玩。
    没想到......
    她不敢置信地问:“大人真只要姐姐赔二十五两?”
    沈栀栀不乐意:“什么叫‘只要’?二十五两很多了啊。”
    “姐姐,”方月叹气:“姐姐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姐姐可知那珊瑚夔龙青砚值多少钱?”
    “值多少?”
    方月心情复杂地道出个数字:“至少一百两......黄金。”
    “黄金?”
    沈栀栀眼睛瞪直,差点以为自己听岔了:“你又没见过,怎么知道值这么多?”
    “那是锡兰使臣三年前送来的东西,我奉茶的时候有幸见过一眼。”方月说:“再说了,咱们大人是何等人物?书房里的东西皆是世间稀珍,几十两的贱物岂配摆在大人书房?”
    这么一说......有道理。
    但沈栀栀更想哭了!
    .
    虽然裴沅祯没让她赔那么多,可沈栀栀年纪轻轻就莫名其妙背了笔巨债。
    任谁都难以接受。
    她一宿都睡不踏实,次日早早起床穿衣,径直去后院厨房找时菊诉苦。
    时菊听了,一脸同情。
    “你说我该怎么办?”沈栀栀恹巴巴地拿火钳戳灶孔:“我得还那么久呢。”
    “栀栀,”时菊说:“方月说得对,大人没让你赔黄金已经很好了。”
    沈栀栀点头:“我知道,可是......”
    “可是我今年十七了,”她说:“我原本想着等十八就赎身出府的。”
    时菊打趣她:“出府去嫁人?”
    “当然,难道当一辈子老姑娘?我早就想好了的,存够银钱就回村建大宅子,以后安安稳稳生活,再也不想当丫鬟了。”
    时菊笑。
    “时菊,”沈栀栀问她:“我还从未问过你呢,你我年纪相仿,就没想过以后赎身出府?”
    时菊摇头:“我家中弟弟病重,父母年迈,就指着我了。我若嫁人了,家里怎么办?”
    她说:“我在裴府当丫鬟挺好的,每月有两百文稍回家,我弟弟的病就能治,爹娘就能有饭吃。”
    不知怎么的,沈栀栀听了,心里些许酸楚。
    “罢了,”她抬眼看了看天色,起身道:“我回去了,一会还得伺候午膳。”
    .
    人便是如此,发现有人比自己过得更惨,顿时就觉得自己还算幸运。
    比起时菊,沈栀栀觉得自己也不算太惨。
    她从后院厨房出来,越走越快,走到莲池桥上时,突然停住。
    “不就是还债吗!不就是白干两年吗!”沈栀栀叉腰,气沉丹田大喊了声:“我沈栀栀是不会放弃的!”
    大不了,重头再来!
    打定主意,沈栀栀说干就干,头一件事就是给自己列了个生意单子。
    ——写家书;
    ——跑腿牵线;
    ——胭脂水粉;
    ——零嘴小食;
    ......
    一口气列了十数项,把她能想到挣钱的方式都给罗列出来,还誊录了许多份。
    大壮见了,惊讶问:“这么多事,你做得来吗?”
    沈栀栀踢着脚下的石子:“没办法,得努力还债呢。”
    她嘱咐:“大壮哥帮我给大家分一分,哦,可能有的不认字,你就给他们念一遍。”
    大壮哭笑不得:“好,栀栀妹妹去忙吧,我一会回号舍就跟大伙儿说。”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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