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芝芝停了晃悠着的团扇,目光也落在徐子阳身上。
    她方才在前面走着,听到怜淑惊呼的声音,“那不是姑爷吗?”
    转过头,才发现走了半年多的徐子阳就站在簪子摊子的前面,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走近了才知道原来是想买那个兰花簪。
    说心里不开心,那肯定是假的,但是半年多了没有一封信,说是气就这么没了,也是假的。
    这半年在徐子阳身上落了不少痕迹,若说半年前还有些青年的稚嫩,周身都是因为少时身上的压力,而不爱言辞透出的清冷,现在就像是在人世间走过一遭,虽然还是那般温润如玉,却多了一点经过沉淀后的稳重。
    秦芝芝心中下了一个定论:成熟了,不好撩了。
    徐子阳没有等到女子的回应,却等到女子用眼尾扫了他一眼,然后转身走了。
    徐子阳只好牵马,走在秦芝芝身侧。
    摊主见此情此景有些不能理解,寻思了半天,突然想起,秦家只有一位小姐,而这位小姐,好像在年前,就已经嫁人了,嫁的人还是才气远扬的徐秀才。
    刚才那人竟然是徐秀才?!
    秦芝芝一边暗中打量徐子阳,一边对怜淑道:“怜淑,你先回去吧。”
    怜淑见徐子阳就在旁边候着,点头悄悄下去了。
    知道秦芝芝心里还藏着气,徐子阳有些想要说些什么,但是他没有哄过女子,担心自己越说越错。
    秦芝芝半年没见到徐子阳了,虽然心里有些气,但是徐子阳的变化,更让秦芝芝感到有一丝陌生,摸不清楚他变了多少,本来想着要是等到人回来,总要压着人亲上一回,可现在却有种网友面基的尴尬。
    秦芝芝只好掩饰一样地摇着团扇。
    两人并肩走在人群中,徐子阳还牵着马,有一丝拥挤。
    突然,前方传来一声:“站住!”
    一个约莫十几岁的男孩,穿着褴褛,向着这边冲过来,眼看着就要撞到秦芝芝了,徐子阳长臂一揽,搂过秦芝芝的肩膀,压到自己怀里,然后往右边连连退了好几步。
    男孩看到这画面,双手合十,弯腰,然后语速飞快地说了一声,“抱歉。”
    说完,他继续迈开腿跑了。
    王胜从后面追了上来,途中看到秦芝芝和徐子阳,也停了一下,“徐秀才回来啦,我抓小偷呢,下次再叙。”
    说完,他大吼一声:“站住!”
    王胜也飞快地跑开了,独留徐子阳和窝在徐子阳怀里的秦芝芝。
    徐子阳低头,就和秦芝芝往上的目光对上。
    秦芝芝听着两人加快却逐渐合奏在一块的心跳,难得老脸一红,挪开了视线。
    徐子阳将人扶着站好,原先握在秦芝芝手里的团扇落在地上,徐子阳便弯腰捡起放回秦芝芝的手里。
    替女子扶正有些歪掉的发髻,徐子阳坦诚道:“秦芝芝,时过半载,我也很想你。”
    第33章 书信
    ◎日记◎
    虽然徐子阳是这么坦然的样子, 秦芝芝却看见他有些泛红的耳朵,终于找到了一丝熟悉感。
    秦芝芝以团扇遮脸,在徐子阳看不见的地方偷笑一瞬, 然后挪过团扇点头:“嗯,我知道了。”
    气氛终于不像之前那样沉默, 两人并肩走在路上。
    秦芝芝问道:“你此行去的宁波,和临台镇可有什么不同?”
    徐子阳道:“民俗气候各有不同, 你想听哪方面的?”
    秦芝芝倒也不是真想听这个,主要是想问问徐子阳在那边过得怎么样。
    一抬眼,看他如今的模样, 又觉得应该过得不错。
    秦芝芝正在想要说些什么,一人突然走到徐子阳的右侧, 把手里的用油纸包着的包子递给徐子阳。
    陈岳手里也牵着一匹马,等徐子阳接过包子,再继续拿起自己的吃,“子阳, 你跑这么快做什么,我就买个包子, 你人就不见了, 让我好找。”
    陈岳嚼了一口,才把精力放到别的地方, 眼神一飘远, 就看到徐子阳左侧的秦芝芝,咀嚼的动作一顿, “这莫不是嫂子?”
    秦芝芝对于陈岳有印象, 如果说徐子阳是个稳重的, 那他绝对是个跳脱的。
    徐子阳此行去宁波, 陈岳也一块去了,秦芝芝因此完全不担心徐子阳在路上会无聊。
    秦芝芝对他笑了笑,却没说话。
    而徐子阳已经往前走两步,高高的马头和粗粗的马脖子瞬间挡住了陈岳的视线。
    陈岳:……?
    徐子阳坦然:“是。”
    陈岳也往前迈了几步,只要是徐子阳的妻子,那就是他嫂子,要是太拘礼反而疏远了。
    “嫂子,子阳在外边天天念叨你呢,宁波的师兄师弟都知道子阳有个媳妇。”
    他对着秦芝芝说话的时候,视线也没有一直落在秦芝芝身上,而是看着徐子阳,露出脸是为了让秦芝芝知道,这话是说给她听的。
    秦芝芝笑了起来,“说笑了,他是什么性子,能天天念叨我?”
    陈岳嘿嘿笑了两声:“不念叨,就是老往南方看来着,你说临台镇和宁波隔了这么远,能看见啥呀,是不?”
    说着,陈岳突然惊呼:“子阳,你耳朵都热红了。”
    徐子阳的脚步顿住,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甚至想过直接把缰绳一个反抽,抽到某个人的脸上。
    徐子阳微微侧头,目光平静地看着陈岳,“你家里人给你安排的亲事都也近了,这是准备好了?”
    陈岳本来揶揄的表情瞬间裂开,脸上的愁苦清晰可见。
    他几口咽下包子,拍了拍手:“子阳、嫂子,我还有要事在身,我要走了。”
    秦芝芝对他扬了扬手,看他脚步迅疾,对于这门亲事显然是十分不满意,这是要上赶着去退婚?
    这个天实在是热得出气,走了这么一会,秦芝芝本是体凉的体质,现在却觉得身上已经隐隐冒汗了。
    陈岳要走的时候,三人恰好到了一个茶楼,里面人不多,比起街道上的人来人往,算得上是一个极好的去处。
    秦芝芝提议:“进去休息一会吧。”
    徐子阳点头。
    两人走到门口,就有小二前来迎接,他一手接过徐子阳手里的缰绳,一边介绍:“二位来的正是时候,楼里的先生正在讲书呢,讲的是《天仙下凡》的故事。”
    这名字倒是简单直接,光听名字就能猜个大概。
    有人引着两人去了二楼,上了茶盏后,就退了下去。
    秦芝芝将团扇磕在桌面上,向楼下看去,发现讲书的是个年轻人,讲述的时候,他精力颇好,手舞足蹈。
    徐子阳倒好茶,递给秦芝芝。女子接过的时候,两人的指尖相抵,浅浅地碰了一下。
    虽然都是亲过的关系了,两人心底还是不约而同的颤了一瞬。
    徐子阳垂头,给自己也倒上一杯,然后顺着秦芝芝的视线往下看去。
    “廖禹凡,他竟然在讲书。”
    秦芝芝道:“你认得他?”
    徐子阳点头,沉默了一会,寻了一个合礼的说法,“我在考场上见过,他曾五次参与院试不过。”
    闻言,秦芝芝竟有些心疼起这位说书先生来了,科举五年,秀才名头都不曾拿到。
    而他正在讲的故事也很简单,停听了开头大概就能联想到结尾。
    讲的是,一位天上的神仙因为一场意外,掉落到人世间,她需要完成一个人的愿望,才能回到天上。但是显然,这个愿望很难达到,神仙历经磨难,终于满足了一个人的愿望。十日后,那个神仙就回到天上了。
    秦芝芝听了一会,就失去了兴趣,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徐子阳聊起来。
    “陈岳方才为何要这么着急回去,亲事不符合他的心意?”
    徐子阳饮下一口茶,喉结往下微微滚动一瞬,“他不知道对方是谁,担心父母未经同意就定下,自己要是不喜欢,最后耽误了别人。”
    秦芝芝叩了一下杯身。
    这倒是和她想的不一样,明朝不都是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
    徐子阳的视线在秦芝芝的的指尖上停留一瞬,又挪开。
    “陈家虽然在临台镇,却是落魄下来的寒门,家中亦不会为他寻一个小门小户的妻子,所以这门亲事的另一方,大抵也是大户人家。”
    “陈岳逍遥惯了,陈家束缚不住他,所以他也不愿意被另一户人家束缚。”
    秦芝芝点头,原是这样。
    随着讲书人的故事渐到尾声,街道上的喧闹声也小了不少。
    两人起身离开茶楼,就着街道走。
    秦芝芝算了一下日子,“如今到了七月末,乡试一般在八月中举行,你是不是过两日便走了?”
    徐子阳道:“今年推迟到九月,中秋过完再走。”
    走到一处分叉路口,秦芝芝微微侧过身子,要往左边走,徐子阳则牵着缰绳,要往右边走。
    见彼此的方向都不怎么对,秦芝芝先问道:“你不回碧溪村吗?”
    她是打算和徐子阳一块回去的。
    徐子阳顿了一下,得知了秦芝芝的想法后,微微侧脸,嘴角勾起一点笑意,看向秦芝芝。
    “我本想送你回府。”
    这么热的天气,总不能让秦芝芝跟着自己,在经历从镇子到碧溪村这段路的炙热。
    秦芝芝想了想,“那你与我一块去秦府,我们换辆马车回去。”
    说完又道:“这段日子钱庄忙,我有些日子没回去了,你先去替我买些送给佳儿、夫人的礼物回来。”
    秦芝芝踮起脚,在徐子阳浸了汗水的额角,用帕子擦了擦。
    “你从宁波回来,也不带一些当地特产给他们。你先去买些礼物,你买好了来秦府接我,我也安排妥当了。”
    徐子阳随身带的,只有一个小包袱,看模样是没带什么礼物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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