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舒夜将瓶子收好,拉住赵函手腕:“这便走了。”
    赵函被迎面天风吹得睁不开眼,仍旧嫌不够快,催促傅舒夜加快脚程。
    傅舒夜看他一眼,微微一笑,袍袖挥动。四周景物迅速掠过,如同一道光影。
    半盏茶的功夫,赵函的脚落到了坚实的地面。腿肚子有些发软,他摸了摸头发,紫金冠早已被吹的不见了踪影,一头原本黑亮有光泽的长发如同鸡窝,额头鬓角的发丝都支棱起来,有几分怒气冲关的味道。
    “够快吗?傅舒夜问,目光温柔和煦。
    赵函点头,风干的眼眶流不出一滴泪水。
    他们赶在大和尚之前到了普渡寺,跟寺内主持说明来意,被带到白藏休憩的禅房。
    “已经全黑了。”主持指着白藏放在被子外的手指道,目光中满是担忧。
    白藏那两根白生生的手指黑成了木炭,赵函盯着看了半晌,对傅舒夜道:“昨日他碰了柏家那浴盆里的血水。”
    “他怕是会成为第一个被好奇心害死的和尚。”傅舒夜摸了摸鼻子。
    “阿夜可知道守宫之毒怎么解?”赵函盯住傅舒夜鼓鼓囊囊的胸口。
    傅舒夜从怀里拿出那琉璃瓶子,递给他。
    赵函欣喜接过:“阿夜果然有备而来。这解药是内服还是外用?”
    “唔。”傅舒夜沉吟,“都试试吧。”
    赵函有些不太确定手里的是解药了。
    琉璃瓶中的液体透明粘稠,滴在白藏手指上,慢慢渗入皮肤,滋滋作响。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奇怪味道,赵函讶异的睁大眼睛。
    白藏主的两根手指由黑变紫,再由紫变红,散发出阵阵肉香……好像是……熟了……
    赵函屁股上像是插了根针,从床铺上跳起来。
    “这这这……这瓶子里到底是什么?”
    傅舒夜一脸无辜:“千雩的毒液啊。以毒攻毒,道理不会错。”
    “可是……这……”赵函的手指颤抖着从白藏指到傅舒夜,眼眶红了一圈。
    床上的人幽幽转醒,白藏浅金色的眸子睁开一条缝。
    “醒了。”傅舒夜朝床铺偏了偏头。
    赵函警惕的望着白藏:“你哪里有感觉不舒服吗?”
    白藏缓缓把手举到面前,鼻子动了动:“真不敢相信,梦中那阵阵烤肉的香味竟然是从我身上传来的。”
    赵函再三确认白藏身体无碍,三人才辞别普渡寺主持,坐马车回了别院。
    傅舒夜从乾坤袋里取了块不会融化的冰,让白藏捧着,那两根手指慢慢恢复白皙。
    “今晚你宿在我房中,我好时时照顾你。”赵函毛遂自荐。
    两只深青色大守宫紧紧贴合,腹部不停鼓动,交迭的尾尖流下晶亮的银色液体,流入下面的梅干菜中。
    “古书记载,守宫的精液极毒,人如果不小心吃了,就决不能碰水,哪怕一滴水沾到身上,不管在什么部位,整个人的骨肉都会化为脓血。”傅舒夜淡淡道,他望向柏母:“你的两个儿子吃了这混有守宫精液的梅干菜,你又让他们去洗澡,两人应是当即就化在浴盆中了。”
    柏母闻言,眼前一黑,内心悲痛几乎令她无法支撑,倒了下去,捂着胸口痛哭失声:“竟然是……竟然是因为我么……”
    赵函忙扶住她。柏母仍有些不可置信,端庄秀美的脸上满是凄惶:“竟然是我害了他们……我害了我的儿子……”
    赵函命下人将柏母送回房间,看着妇人因得知噩耗而显得更加单薄瘦弱的身躯,唏嘘不已。
    “阿夜,你是如何得知……”赵函问,他与白藏也检查过厨房,但是都没想过翻看腌菜坛子。
    傅舒夜叹了口气:“我也是昨日进宫,看到内监研制守宫砂才想到这层。”
    千雩恍然:“那个味道……怪不得我觉得熟悉!”浴盆里血水的味道跟他在老太监养守宫的坛子里散发出来的气味有五六分相像。
    傅舒夜摸宠物般摸了摸他的脑袋,表示赞赏。
    柏青青在秀坊做工,晚间归家,听父亲诉说了两名幼弟的死因和事情前后经过,悲从中来,顾不上吃晚饭,便到了赵函的别院拜访。
    柏青青梨花带雨,清秀的面孔泪痕斑斑,我见犹怜。
    赵函安慰了她几句,柏青青仍旧哭泣不止。赵函手足无措的望向傅舒夜。
    傅舒夜摊手,事不关己道:“和尚也该讲完经了吧。”
    赵函头皮一炸,推开柏青青枕着自己手臂的身子,结结巴巴道:“人死不能复生,这事也不全是令母的责任,怪只怪时运不济。想来你两个弟弟今世幼年横死,判官定会怜悯,令他们来世托生个好人家。你也莫过于伤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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