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芷涵也在旁行礼道,“大人,下官以为胡玉儿一案应当重审。”
    赵寺正这个人虽然脑子转的有点慢,可眼下也明白了处境,不重审等于埋没一桩冤案,重审势必得罪刑部,更是和付郎中过不去。
    他一咬牙一跺脚,大呵一声,“此案疑点重重,回去后择日重审!”
    “大人英明。”苏芷涵低眉敛目,心里想的却是这两桩案子的关联。
    胡玉儿是被他人杀害,胡老板得知后也许是知道凶手是谁,可得不到公正的结果,所以想铤而走险为爱女报仇。
    也就是说杀害父女的罪魁祸首有可能是同一个人。
    胡家虽不是达官贵人,到底也是富裕人家,是何人物能让父女二人相继毙命?
    因此案涉及刑部,次日一大早,赵寺正直接向大理寺卿请示,得到准许后,大刀阔斧的开始重审此案。
    记得当时发现尸体的还有街边的小摊摊主和店铺伙计,他们的证词都是胡玉儿早晨上街买东西,除此之外并无异常。
    但苏芷涵却觉得其中还是有迹可循的,既然身上的伤可以隐瞒,证词也可以。
    她同赵寺正手底下的侍卫一同前往城东,据说胡玉儿就是来这边买一些女儿家用的东西。当时查访的证人中还有绸缎庄和胭脂水粉铺子的伙计。
    “您说那桩案子啊,胡小姐确实来我们这买过布。但她走了以后的事小的也不清楚。”绸缎庄的伙计如是说道。
    苏芷涵拧眉细思,他们接连查访三家店铺,答案如出一辙,要么就是胡玉儿确实不是在城东出的事,要么就是已经有人在他们来之前做了安排。
    证人不提供其他线索,他们也不能逼供,毕竟毫无证据。
    苏芷涵看一眼伙计,转头对侍卫们道,“先去城西看看。”
    城西酒楼那应该还有几个。
    正当他们即将离开时,突然有只鞠球从天而降,径直砸向苏芷涵。
    她轻松接过,再抬眼,只见一个小男孩着急忙慌的跑过来。
    “姐姐,姐姐,我的,我的球。”
    苏芷涵把鞠球还过去,摸摸他的脑袋,“以后要小心呐。”
    小男孩开心的笑了,“姐姐你真好,和,和之前那个姐姐一样好。她都被我的球砸到了,也没骂我,还和你一样对我笑。”
    苏芷涵不经意的问道,“之前的姐姐?”
    第十一章
    “对啊,之前那个姐姐就来这边买东西,被路过的一辆马车拽走了。”
    苏芷涵一听,赶忙追问,“什么时候的事?”
    小男孩抱着球歪头回想,“一个月前了吧。”
    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
    男孩口中提到的姐姐应该就是胡玉儿。
    苏芷涵弯下腰,放柔了声音问道,“那个姐姐穿着什么衣服?买了什么东西,马车里下来什么人?”
    小男孩仔细回忆着,“之前的姐姐穿的好像是粉色衣服,她去了绸缎庄,出来以后被马车里的人拖走,当时时间还早,街上没什么人。马车里的人没露脸,我也不知道长什么样子,就是……是个挺好的马车。”
    衣服颜色,行程时间完全一致。早上从城东经过的富贵人家的马车,能比平民马车要明显好上一些的有可能是朝臣,甚至皇亲。
    这时候,一个妇人赶忙冲出来,捂住孩子的嘴,急切道,“小祖宗,你瞎跑什么啊。”
    妇人抬头陪着笑脸,“小孩子不懂事,胡说八道,大人不要见怪。”说着便连拖带拽的把男孩拉走了。
    苏芷涵站在原地,视线扫过绸缎庄和胭脂水粉铺子,方才问过话的伙计们纷纷低头进门,好像在躲避什么洪水猛兽。
    他们应该都看见了,但是不敢多言。能让付郎中包庇,看见的百姓们都三缄其口的,来头定然不小。
    她转头对着侍卫们说道,“去调查一下胡玉儿出事当天清晨从城东路过的马车都有谁家。”
    接下来,她又同余下的几名侍卫去了城西,证词和卷宗上别无二致。
    她心里有了两个设想,一是马车的主人同付郎中密切相关,二是品阶远高于付郎中。第一种可能已然是棘手,如果是第二种,查起来将会难上加难。
    回到苏府,苏芷涵本想直接回东院,可又有丫鬟来报,说是父亲让她过去。
    苏芷涵心里明白,父亲这时候找她,是为了付郎中的事。
    果不其然,苏侍郎连迂回都没有,上来就让她不要再插手胡玉儿的案子。
    苏芷涵不为所动,“可是爹爹,这是我的份内职责,既然已经插手了就不能不管。”
    “你……”苏侍郎才要发火,可看见苏芷涵的脸,又把火气压回去。
    他坐在太师椅上,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深吸一口气,才道,“我知你怪我冷落你的娘亲。”
    “爹。”苏芷涵正色道,“一码归一码,查案只为寻求真相,还被害人一个公道。”
    一番话下来,端的是正义凛然,让苏侍郎后边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半晌,他哀叹一声,“付郎中在刑部任职多年,一直任劳任怨,我不相信他会如此糊涂。”
    苏芷涵闻言却道,“会不会糊涂,还需要审理过才知道。爹爹,有时候一个人的感觉是会被情感影响的,特别是对身边的人,爹爹是刑部侍郎,应当比我更清楚。”
    苏侍郎见她油盐不进,不耐的拜拜手让她出去。这正合苏芷涵的意,若不是非要叫她来,她是不大愿意踏进主院一步的。
    苏芷涵回到东院,房间里只有福儿一个人在忙里往外。前两天管家也来找过她,问需不需要再拨些人来东院,被她回绝了。
    院子里有丫鬟小厮每日打扫,而她占用的地方并不多,也就两个地方,卧房和书房,有福儿一人足矣,且府中其他人均不能令她信任。
    “小姐回来啦。”福儿放下鸡毛掸子,端着热茶过来,“快坐下歇歇,查一天案子辛苦了。”
    苏芷涵坐到案前,接过茶杯,手里终于多了一丝温度。
    “小姐,您今天是继续跑外头去查访证人了?”福儿好奇的问道。
    苏芷涵点头,“从城东到城西。”
    福儿听后立马跳起来跑出去,看的苏芷涵一愣。
    这丫头怎么一惊一乍的?
    不一会儿功夫,福儿端了铜盆进屋,“小姐快来泡泡脚。”
    说着,福儿便要上手替她脱鞋袜,被苏芷涵拦住。
    “我自己来。”
    虽说是主仆,但苏府里那么多人,只有福儿和她相依为命。在她不曾崭露头角的日子里,东院的饭常常是最后剩下的,冬日的炭火也是主院和西院余下的。她倒是不在意,只因师父告诉她在时机成熟前需要韬光养晦,不可轻易暴露自己。
    福儿跟着她并不好过,但从来没有为此在她面前委屈过,反而总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吃穿用度都会用自己的方法将她照顾到最好。
    算起来,福儿还比她小一岁。
    所以,她也早就拿到福儿当亲人看待了,能自己来的就自己来,沐浴更衣,完全不用福儿插手。
    “小姐,您就让奴婢服侍吧。”
    苏芷涵拉住她的胳膊让她起来坐到一边,自己脱鞋袜。
    “这些小事用不着你,你负责一下本小姐的饭食就行。”
    福儿憨笑两声,“那必须准备好,有奴婢在,绝对饿不着小姐。”
    正当主仆二人逗趣闲聊时,忽然有人来报门外有大理寺侍卫求见。
    苏芷涵一听,心想应该是调查马车的事有进展了,于是赶忙收拾好再叫人带进来。
    不出她所料,侍卫将在那个时间段路过的马车人家呈上,一共三辆马车,其中两辆分别是城西和城南,都是一般的富裕人家,与胡玉儿家境相当。
    苏芷涵将注意力都放在最后一户人家上,马车的主人姓沈。
    城东沈府却不是个普通人家,家主是户部沈侍郎独子,成年后单独立府,府里美妾无数,但始终未正式娶亲。传言此人好酒色,常常流连风月之地,风流名声在洛阳城是有号的。
    这样一切也就说通了,为什么证人都不敢说实话,为什么付郎中冒着危险替他平事。
    他应该也不会想到,会有人敢查到他头上去。
    苏芷涵当即起身,“备马车。”
    连夜突袭是最佳的方式,若是等其戒备,怕是查不出什么证据了。
    作者有话说:
    双开是什么感觉,嗯,是头秃的感觉(t ^ t)
    第十二章
    沈府门前灯火通明,大理寺侍卫迅速围住整个院落,确保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苏芷涵跟着赵寺正直接进了沈府大门,只因赵寺正手持大理寺卿的调令,沈府上下无人敢阻拦。
    “给我搜!”
    赵寺正一声令下,侍卫们四面包抄,将东西南北围了个遍,挨间屋子搜,一根针都不放过。
    正待搜查间隙,赵寺正小声嘀咕,“丫头,我后半生的前途可就压你身上了,要是什么都找不出来,还得罪了户部侍郎,咱俩可算是全都玩完了。”
    苏芷涵恭敬道,“大人放心,不会让大人失望的。”
    在决定连夜搜查的路上,她已经全面了解过这位沈大少爷的所作所为,欺男霸女是常态,却因为身份背景无人敢管。他倒是很聪明,欺负的全是平民老百姓,但凡家里有点来头的他碰都不碰。
    但一贯的嚣张气焰促使他根本不会小心谨慎,就算是出了人命也有人替他摆平,因此在他得知调查到自己头上之前突袭搜查定然会有不少漏洞。
    沈大少爷里衣都没穿好,露着半个膀子,鞋也只穿了右脚的,着急忙慌的跑过来。
    “我看是哪个孙子敢闯沈府!”
    等赵寺正将令牌亮出来,沈大少爷立马换上另外一副嘴脸,赔笑道,“原来是大理寺的官爷,敢问是我府上的人犯了事情吗?您跟我说,我教训他们,绝不姑息。”
    赵寺正原本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在苏芷涵的游说下萌生了一次不畏强权的冲动。可当他看到沈大少这副难看的嘴脸时,顿时也怒气满胸。
    “到底是谁犯事犹未可知。”
    这时,搜查的侍卫接连折返回来禀报,只见侍卫身后跟着一位布衫女子,头发凌乱的散着,两只手紧紧捂住破烂的衣裳,低着头,一边走一边哭。
    “启禀大人!在西院搜出来一名被关在内室的女子,她称自己不是沈府的人,是被抢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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