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堂之中,倒不见什么金珠之贵饰,但处处挂着古朴书画,种种美玉珍瓷。
    虽宝光昨敛,却也能一眼瞧出其中不凡。
    堂上此时正坐了两人。
    都是宽衣儒袍,高冠大袖。
    大稷文人名士,大都如此穿着。
    见得豪奴冲入,其中一个短须中年眉头一蹙,顿时面罩寒霜:“慌慌张张,成何体统?冲撞了贵客,仔细你的皮子!”
    那豪奴经这一喝,才猛然醒转过来,顿时吓得跪伏在地,不敢发出一语。
    边上一半百老者抚须笑道:“呵呵呵,朱大人言重了,都是自家人,不必如此,这位小哥如此惊慌,想来真是有什么要紧事了,朱大人莫不如先问问吧?”
    短须中年这才面色稍霁,挥手道:“既是先生为你求情,便饶你一回,再有下次,定不轻饶!说吧,什么事?”
    “二老爷!”
    豪奴这才顿首道:“七少爷在碧云楼和人打起来了!”
    “什么!?”
    这“朱大人”登时站了起来,因动作太大,差点把椅子给掀了。
    亏得朱家所用之物都没有简单的,这看似普普通通的一张椅子,那也是天下奇木所制,分量极重,轻易掀不动。
    “朱大人”此时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微微整肃了下神情,干咳了一声,重新坐了下来。
    一旁的老者抚须微笑,只如不见。
    “朱大人既有家事,老夫便暂且告辞吧。”
    “朱大人”忙道:“于老,都是自己人,不必回避。”
    说着他转头朝那豪奴道:
    “那个孽障又干了什么荒唐事?你如实说来!”
    那豪奴顿首道:“二老爷,今日江都城中的勋贵在碧云楼宴请一个姓江的贵人,七少爷原是听说此事,便也邀了好友一起前去碧云楼凑个热闹,可谁知竟和那些勋贵吵起来了!”
    “二老爷您也知道那些勋贵都是蛮不讲理的粗人,讲道理,他们自然是讲不过七少爷,这不就恼羞成怒,与七少爷打了起来了?”
    “朱大人”一听碧云楼宴请姓江贵人这话,脸就绿了起来。
    待他说完,脸色阵青阵白。
    也不知是怒是惊。
    “姓江的贵人?”
    倒是他旁边的老人,抚须露出沉吟之色:“可是近日奉旨督查骷髅会一案,平定虞国之乱的江吉士?”
    那豪奴抬头看了一眼自家老爷的神色,“朱大人”见状,冷哼了一声:“看我作甚?于老问你话,还不好好作答?”
    “是!”
    豪奴连忙道:“回于阁老,应该便是那位江大人了。”
    这位于阁老可不是普通人。
    虽然豪奴说的不清不楚,也只提到这朱七少爷与勋贵的矛盾,但他稍微一想,便知其中必然与这位江吉士有关。
    不由道:“朱大人,老夫虽久在玉京为官,但对这位江吉士也是闻名已久,这可是位眼里不揉沙子的人物,”
    “当初因骷髅会之事,城隍施公绪只是稍有不作为,他便敢在金殿之上,冲撞天颜,执理力争,将一位堂堂郡城隍生生黜落,听闻如今还被冥君镇在幽狱之中。”
    “不过,此人虽性子刚强,行事冲动,却也往往有的而放矢,是个有理之人,令公子与他生了嫌隙,若是占理还罢了,若是……恐怕不是什么好事啊。”
    他虽是提醒,却是在暗指他儿子无端惹事。
    毕竟江舟的名声着实不小。
    其人在朝堂之人众多大人眼里,多是印象不怎么好的。
    在他们这些人眼里,规矩、礼仪乃是头等大事。
    尊卑上下,总要有序。
    你要匡扶正义,也得按规矩来。
    若都像他一般,随随便便地就以下犯上,那大稷还不乱了套了?
    但不满虽不满,却也不能不承认,此子确实是世间少有的俊杰。
    “哼!”
    “这个逆子……于老请放心,待朱某着人将他押回来,定会好好地教训一番!”
    于阁老点点头,也不再多言:“既如此,那老夫便先行告辞了。”
    打断朱大人想要挽留的动作道:“朱大人,此番江都秋闱,科场舞弊一事,已经闹到了金殿之前,陛下下旨,令老夫前来一探究竟。”
    “朱大人名门之后,阳州士人对怀右朱家皆马首是瞻,老夫才登门求教,至于其余,却不必多说了。”
    “唉……”
    朱大人闻言一叹:“既如此,也是那逆子无福,不能拜入于老门庭,也罢,朱某送于老一程。”
    “不必了。”
    于阁老摇摇手,便起身离去。
    待他离去后,朱大人才脸色一沉,眼中现出几分懊恼来。
    为了搭上这位于阁老,他可花费了不少心思。
    早知道,那群勋贵在安排宴请那姓江的小子时,他就不在其中做手脚。
    本来不过是顺手施为,命人安排了这么一场戏,只不过是想恶心恶心那些勋贵罢了,谅那些粗人也看不出端倪。
    倒没有多少针对那姓江小子的意思。
    毕竟朱家这等门第,也没有什么必要针对一个小辈。
    而且朱家虽看不上这么个出身低下的小子,但此人最近风头确实盛极。
    别的就算了,哪怕其背后的李东阳,朱家也根本没有看在眼里。
    只是此子竟突然成了道门真人,这就不是可以无端招惹的了,不值得。
    谁会想到那逆子竟然也去凑了热闹?
    本来不过一桩微不足道的小事,让这逆子一闹,没准会让朱家沾上一身腥。
    他这也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
    第612章 震慑
    碧云楼。
    两拨人正当堂对峙,各自破口大骂。
    “朱老七!你不要仗着以为仗着朱家之势,便能在江都城里横行无忌!”
    “朱家堂堂一品门第,竟出了你这等无赖纨绔,整日里吃喝飘赌,不务正事,就你这样的玩意儿,竟然还敢觊觎秋榜魁首?老子倒要看看,你这样的东西若真能登科,以后朱家还有什么脸面自称文礼传家!”
    “哼,你又是什么好东西?本公子都懒得说你,看看你那老子,一大把年纪,竟然还向一个当你孙子都嫌小的人献媚邀宠,自己谄媚便罢,还拉来了这许多人跟你一起,如此还敢自称军中宿将?我呸!”
    “你奶奶的!都他娘的别拉老子,老子今天不把这废物打死就不姓雷!”
    这边闹得不可开交,不久前还是人群焦点的江舟似乎都被人遗忘了一般。
    广陵王在一旁看得兴致勃勃,恨不得大喊几声“打起来!”
    忽然楼中起了一阵清风。
    却也没有人在意。
    所有人都没有发现江舟早已经元神出窍,遨游天地,饱览了一番黄河水底的风光,如今又回返了来。
    江舟睁开眼,目中仍有微熏,入眼便是这乱糟糟的一幕。
    “咦?你醒了。”
    广陵王发现他“醒”来,不由嘲笑道:“本王还以为三品真人有多厉害,却连几杯红尘醉都受不得,你这酒量,以后在外头别报本王名号,本王丢不起这人。”
    他只当先前江舟是酒醉昏昏。
    旋即又指着堂上剑拔弩张的两拨人道:“你看那个叫猪、猪粮的,心地很不好啊,一场戏罢了,被他说得如此居心叵测,你要是认了,不仅要与在座的这些武勋离心离德,还是自认愚蠢,本王敢打赌,你明日便会沦为笑柄。”
    “你要是不认,便是被人当面辱骂而不自知,还是会被人耻笑。”
    “嘿嘿,你要怎么破这个局?要不本王给你出个主意?”
    广陵王笑道:“这个很容易的,你只要把这里多嘴多舌的东西都给……咔嚓喽!那不就完了?”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唯恐天下不乱地道。
    江舟点点头:“这倒是个好主意。”
    反倒将广陵王弄得一愣:“你来真的?”
    江舟撇撇嘴:“不用紧张,方才杀累了,我暂时不想再杀人。”
    广陵王更加愣了:“方才?杀累了?你什么时候杀人了?”
    江舟心念一动,一道湛蓝剑光自楼外飞来。
    将堂中正中吵闹的众人也吓了一跳,停了下来。
    只见这道突如其来的剑光在楼中一卷,两截物体掉落下来。
    那道剑光飞回江舟手上。
    “丹虾?”
    众人一见那颗红彤彤的虾头,便愣了愣。
    不过很快就有人从另一截尸身中认出此物来历,惊呼道:“不对!这是丹霞老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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