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过后,人声脚步声纷至沓来。
    姜栋人未到声先到:“晏天,不,侯爷我回来了。”
    门外火把高燃骤然通亮,姜栋与一个衙役扭押着那个风月酒楼的老鸨进来。
    那老鸨身材丰满一身艳俗装扮,颤颤巍巍抬头看了一眼聂云吃惊大喊:“鬼……”抱头哆嗦害怕极了。
    姜栋将酒楼的一摞账本交给玉晏天,小声说道:“男伙计都是练家子,废了一些周折。”
    玉晏天点头未说话,迅速翻开账本查阅。姜栋也不再说话,静等玉晏天查阅完账本。
    玉晏天眼疾手快翻阅完,露出自信一笑。
    慢悠悠按着桌面起身,姜栋见他吃力急忙伸手去扶。
    玉晏天摆摆手拒绝,似乎在说我还撑得住,又命姜栋唤来人做笔录,让姜栋先去审问那几个男伙计。
    玉晏天微微摇晃像个微醺醉酒之人,走到老鸨面前询问道:“去年腊月二十,也就是一个月前,花蕊女郎被一个叫德三爷的人花了三千两赎身,这个德三爷姓谁名谁祖籍何处你都未写明。既然为花蕊赎身,为何不替其去官府脱去乐籍改为良籍,还是说根本就没那个必要。”
    老鸨仍在惊恐之中,牙齿打颤含含糊糊道:“不,不,不关我的事……”然后指着聂云辩解道:“是他,他说,他其实在替衙门办事,在此又无亲人,若,若他不在了让我去替他收尸,那笔抚恤金归我……”
    玉晏天满意一笑,又转过身对聂云说道:“你亲手留的证据,我给你找来了,还不说吗?”
    聂云冷笑狡辩道:“你凭什么说是我亲手留的证据?”
    玉晏天不慌不忙耐心解释道:“那抚恤金必须是至亲方能发放,这老鸨空口白牙就想要二百两纹银,官府必会核实身份,继而调查到你与花蕊之事,然后你再现身被抓,帮官府顺藤摸瓜找到幕后之人。”
    聂云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又哭又笑道:“他们不仁,就不要怪我不义。”
    玉晏天却不理会聂云,又回身询问老鸨:“老鸨,你酒楼的男伙计为何都会功夫?”
    老鸨大喊:“冤枉啊,这些人可都是聂云介绍过来的,我,我做这生意免不了有闹事之人,正好需要些打手,聂云就说他在衙门当差,给我介绍一些会拳脚功夫的伙计。大人,我说的都是实话,实话啊……”
    玉晏天追问道:“那你说是谁赎了花蕊?”
    老鸨哭天抹泪说道:“我真的不认识那个德三爷,去年腊月二十,突然来了一个外地人说相中了花蕊,当即要为花蕊赎身。花蕊那时已与聂云怀了孩子,可聂云又凑不出银子,我若再留花蕊这就要砸手里了,那德三爷出手阔气出了三千两将花蕊带走了,后来聂云来酒楼闹了一场,再后来就是聂云给我介绍了伙计,又告诉我说他要去抓捕什么人,若是殉职了让我替他收尸。??x?我说的都是真的,请大人明鉴啊……”
    聂云还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嘴硬道:“这老鸨又证明不了什么?你还是无凭无据。”
    玉晏天轻蔑一笑道:“不,我当然有证据。”玉晏天走上前去又拿起了酒楼账本,翻到正月十五那日。拎着账本走到聂云身边,指着账本念道:“正月十五,德三爷一千两包场。”
    玉晏天拿着账本又走到老鸨面前,问道:“正月十五那日,你仔细想想可有何蹊跷之处?”
    老鸨仔细回忆了一下,如实回答:“那日不到酉时,那个德三爷便上门豪掷千金要包场,我开门做生意遇上这种客人自然是喜闻乐见,当下便打了烊,然后与姑娘们一起陪这个德三爷行酒令,没过多久我便醉酒睡过去,在醒来已是第二日,那个德三爷早就不知去向了。大人,民妇所言句句属实啊……”
    老鸨呼天抢地磕头求拜,玉晏天命人先将老鸨带下去与画师细细描述画出德三爷的画像,然后老鸨收押隔日再审。
    聂云冷笑嘲讽道:“哈哈,你看,你还是没有任何证据。”
    玉晏天神色自若与聂云对视,说道:“德三爷应该已经命归黄泉了吧,对方没理由留他性命。”
    聂云神色得意,追问道:“死无对证,你又能怎么办?”
    玉晏天回到桌案前放在账本,从桌上拿出卷宗册子对聂云冷笑道:“这是仵作记载的所有暗卫的验尸结果,当然其中包括所谓的你,聂云的那具尸身,这上面清清楚楚写着死者“聂云”生前曾大量饮酒,贴身寝衣上沾染少许胭脂水粉。暗卫当值期间绝不允许饮酒,你又如何有分身乏术去喝花酒,真相只能是,这个死去的“聂云”就是那个德三爷,你说,我说的对吗?”
    玉晏天昂首挺胸盛气凌人看着聂云,目光咄咄逼人坚定而睿智。
    聂云虽然气势败了下来,可他依旧嘴硬道:“可他面目已毁,如何证明他是德三爷?即便你说的都对,你还是没有证据能指明幕后之人?”
    玉晏天闭上眼眸,又缓缓睁开,目光如炬似有洞悉一切的魔力。
    “侯爷,玉侯爷……”魏子悠的声音欢声雀跃应当是事已成,玉晏天扬起唇露出势在必得的轻笑。
    魏子悠进来看到捆着的聂云,不明所以惊愕喊道:“你不是聂云吗?聂云不是已经死了吗?这是怎么回事?”
    玉晏天挥挥手让魏子悠稍安勿躁,迫不及待问魏子悠:“魏少卿,人抓到了吗?”
    魏子悠仰头得意豪爽回道:“不枉我与手下苦追一天,熊大川在一家澡堂子找到了那个仆人的踪影,那仆人狡诈故意大喊公子老爷来了,熊大川以为儿子也在,撇下仆人在澡堂四处寻找熊清理,那仆人趁机溜走,随后被我们追到押了回来。”
    玉晏天作揖客气道:“魏少卿辛苦了,那么再有劳魏少卿带那个仆人去指认是否认识,方才姜栋抓回来的一些人。”
    魏子悠也未过多询问,十分爽快答应去找姜栋。
    第25章
    “啊……”惨叫声混着鞭打训斥声,让人望而生畏,听而汗毛悚然。
    姜栋站在刑房角落里,看着各式刑具呲牙摇头看着都觉得头皮发麻。
    “小栋栋,姐姐来了……”魏子悠放荡不羁笑着过来,像极了花丛老手的公子哥。姜栋想起魏子悠的动手动脚慌忙后退,形成反差好像他是个不韵事事的小丫头。
    姜栋十分后悔一开始为什么要攀关系喊魏子悠“三姐姐”,如今改口又怕得罪人,硬头皮含糊不清应了句:“三,三姐姐……”
    魏子悠特别高兴答应一声,转而变得严肃起来对姜栋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询问道:“审出什么了吗?”
    姜栋摇摇头:“还未有人开口?”
    魏子悠颔首似乎在思量什么,回身对身后的衙役命令道:“将熊家那个仆人带过来。”
    衙役应声,很快熊家那个仆人被五花大绑押了过来。
    魏子悠从刑具里拿出一根马鞭,走到那个仆人面前用马鞭手柄托起仆人死垂的下巴,阴森狠厉道:“好好睁大你的眼睛,看看那些人你可识得?若有虚言,本少卿这马鞭可不是吃素的……”
    说完重重在仆人耳边甩了一鞭,冷风灌进仆人耳朵,他哆嗦着腿连声称是。
    魏子悠向衙役示意:“带他过去辨认。”
    衙役凶神恶煞粗暴地拖着那仆人过去,姜栋再次领教魏子悠变脸后的严谨老道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那仆人被拖到第一个男伙计面前,仔细看了一眼战战兢兢说了句:“认识……”
    衙役又带他一个个看完九个男伙计,将他又带到魏子悠面前。
    衙役大声禀报道:“回,魏少卿,已全部辨认过。”
    魏子悠微微点头对熊家仆人问道:“都认识吗?”
    那仆人惊魂未定,如同口吃一般结结巴巴回道:“认,认,认识,认识……”
    魏子悠与姜栋都是精神一振,姜栋绷着脸学着魏子悠问道:“说,这些人为什么会在风月酒楼做伙计?”
    那仆人跪在地上猛地扬起头大喊冤枉:“两位大人,冤枉啊,我真的不知道啊……”
    魏子悠二话不说一鞭子抽了上去,那仆人哭爹喊娘地乱叫,魏子悠恶狠狠吼道:“还不说实话,本少卿看你是想皮肉开花,说不说……”
    魏子悠抬手还未落鞭,那仆人哭哭唧唧道:“我说,我说,那几个人半个多月前就离开了熊家私宅。”
    “为什么离开?快说。”魏子良凶眉恶眼地甩了甩鞭子威胁,那仆人连忙说道:“那几人,不,少说有几十人是我家老爷亲自挑选带走了,至于做什么小人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还不说实话是不是?”
    魏子良又是干脆利落地抽打一鞭子,那仆人一阵哀嚎后,才又胆战心惊说道:“说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要物归原主。”
    魏子悠听到原主二字不禁皱起眉头,继续问:“什么原主,原主是谁?快说。”
    那仆人直摇头道:“这个小人真不知道,只有我家老爷知道,小人知道的都说了,真的请大人明,明鉴。”
    魏子悠没有再审问下去,此等机密大事他一个仆人应当不会知道。
    让那仆人签字画押先命人收押起来,与姜栋去回复玉晏天。
    魏子悠将审问结果的口供交给玉晏天,玉晏天看着口供锁眉沉思只是淡淡应了句:“知道了。”
    聂云看着玉晏天愁眉不展,又冷笑讥讽道:“怎么了,玉侯爷,看来你还是一无所获。”
    玉晏天并不恼怒,舒眉展眼轻松道:“好了,魏少卿可以结案去见陛下了。”
    此话一说,不要说聂云,魏子悠与姜栋也是不明所以极其诧异。
    聂云神色慌张喊道:“这案子都没有审清楚,怎么就结案了,真凶是谁都未查到……”
    玉晏天挥挥宽大的官袍衣袖,意味深长说道:“有些事情,还是当着陛下的面说比较好。”
    魏子悠疑惑不解想追问,玉晏天摇头不语。想到陛下下令让玉晏天彻查刺客一事,魏子悠也不好再说什么。
    “魏少卿,劳烦您随我将熊家那个仆人押入宫中面圣御审。”
    魏子悠不知道玉晏天到底要做什么,可圣旨说让全权配合,应了一声出去吩咐手下押解犯人入宫。
    玉晏天收拾好所需案卷,揣进怀里,走到聂云身旁附耳低言:“如你所愿,本侯带你去见皇帝。”
    聂云脸色巨变,眼神复杂有钦佩亦有感动。
    看着玉晏天慢慢走向门口,略有虚晃的背影,喃喃低语:“多谢……”
    马匹嘶鸣蹄声惊夜,为了尽快赶往皇宫所有人骑马飞驰。
    聂云与熊家那个仆人都被封了口带了面罩。姜栋与一个衙役各驮一个人,玉晏天与魏子悠各骑一匹。
    魏子悠骑着马与玉晏天齐头并进,冷风灌衣呼呼作响。魏子悠看了一眼脸色煞白的玉晏天,关心问道:“玉侯爷,你没事吧?”
    玉晏天凝着神云淡风轻回了句:“无妨,撑得住。”
    魏子悠突然想起什么,惊慌问道:“玉侯爷,我们如此明目张胆去往皇宫,难道你不怕路上遇伏?”
    玉晏天目视前方眼神里未有一丝迟疑,坚定道:“魏少卿保护好,我方才交给你的证词,必要时我来断后,你们几个先走。”
    魏子悠一惊:“这怎么可以……”
    玉晏天从容不迫冷笑:“他们本来要的就是我的命……”
    话未说完,玉晏天忽然警惕提醒道:“小心,他们来了……”
    魏子悠抬头看见,通往皇宫的必经之处几束火把,隐隐照出十几个黑衣人持弓拉线蓄势待发。
    “咈哧……”马匹被突然勒停剧烈喘息,烦躁地原地踢踏。玉晏天几人与黑衣人只有不到两丈的距离,如此近距离相当于人肉靶子。
    “怎么办……”姜栋与魏子悠异??x?口同声,又不约而同看向玉晏天。
    玉晏天临危不乱仰头看着清亮渐亏的凸月,月满则亏恒古不变,如人心一般。
    “嘭……”烟火灿烂,转瞬即逝。
    下一刻数箭齐发破空而来,“啊……”哀嚎声不曾逗留,顷刻没了声息。
    火把散落地面,映出死不瞑目的双目。
    玉晏天冷漠地看着眼前的黑衣人纷纷倒地,姜栋兴奋地喊道:“来了,来了,救兵来了……”
    魏子悠这才明白玉晏天早就做了万全的准备,忍不住埋怨道:“侯爷既然早有后手,也不说一声,害得我担忧了半天。”
    玉晏天喘了口气摇头解释道:“本侯是做了准备,可我不知道何时会回宫只是拜托姜丛禁卫,在回宫必经之路设下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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