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来时消隐黑暗之中。
    盘坐良久,张闻风突然起身,“铿”一声拔剑挥舞。
    满室剑光,?身随剑转,?三丈见方的逼窄竹楼房间,轻若飞羽,?来去无迹可寻。
    有道道微弱螺旋状劲风,?不时生出,随时消弭在剑光盘旋碰撞下。
    人影剑光混做一处,形成滚滚之势。
    偶尔一道锐气飚射,?破竹壁而去,?屋外寒风透进,?又被逼出。
    约刻余钟后,呼啸劲风声渐弱。
    张闻风站定房子中间,?剑光作磨盘状平缓散开,手腕一抖,?“铿”,?青锋入鞘。
    嘴角擒笑,他从天地阴阳之力的感悟中,初步掌握了无咎八卦剑的“磨剑式”玄妙奥义,“磨盘转动,旌旗招摇”,正合阴阳循环往复之道。
    此次灵感闪现的感悟,让他对力量和法术的运用,也有了全新的认识,就连神识亦开拓倍余,达三十丈左右。
    远远的,“铛”,有法铃敲响声音隐隐传来。
    早课结束了。
    现在的仙灵观,早晚功课规模不小,近四十人济济一堂。
    张闻风扫一眼四处破缝露风的竹楼房间,轻笑摇头,又得辛苦二师兄修补竹楼,他迈步前走,打开竹门出去。
    寒风灌入,地面那张打坐用的麦草蒲团,四分五裂,有碎屑在房间内漫卷。
    负手楼道,欣赏着银装素裹大雪景象。
    鹅毛雪花随风飘忽,落在才从感悟中有所收获的张闻风眼中,似乎是天地之力的另外一种演化,他不觉看得站定脚步,目光迷离。
    待恍然醒神时,天光已经大亮。
    张闻风脸上出现肃色,默念经文,稳固心神,?怯除杂念干扰。
    初晋级阶段,心境会有起伏不稳。
    不是所有的天地感悟,?对修士都是好事,?或可能是执念心障放大作祟。
    片刻后,神清心明,?不再为外物所惑。
    他看到东边雪雾中,?有三道身影穿林过溪走来,便下楼去,走进风雪中。
    “观主出关了,恭喜晋级圆满!福生无量天尊!”
    走来的二师兄和岳安言,打量着看似不同的观主,抱拳道贺。
    张闻风微笑着抱拳回礼:“道祖慈悲!”
    拍了拍蹭他肩膀亲热的驴子,替驴子拂去落在顶门的雪花,道:“走吧,雪越下越大了,瑞雪兆丰年,只是冻煞了穷苦人。”
    脚下踩着积雪,“咯吱”“咯吱”作响,身后留下两串脚印。
    原本施展轻身术踏雪无痕的二师兄,见状也脚踏实地,看了一眼披着青色斗篷遮雪的岳安言,见师妹微微点头,便笑着接话商量:“这场雪看样子将下两三天,我琢磨着带几个学徒,去边上几个村子走走,接济孤苦穷困者一些糙米杂粮,帮他们熬过寒冬,太远的就管不到了。”
    张闻风没有回头,道:“身上银钱够用吗?”
    二师兄听得观主同意,忙上前几步,笑道:“足够使用,上次给我的银票,还没动呢,穷苦人其实要不了多少,有碗稀饭喝,便能熬过难关。”
    “往后遇到这种事情,师兄你和师姐商量着拿主意就是,不坏规矩怎样做都是修行、修心,不必理会以前的老一套各扫门前雪。”
    张闻风微笑着说道,两人的小动作,他不说破。
    善欲人见,不是真善;恶恐人知,便是大恶。
    道观现在要地盘有地盘,要人有人,一切按部就班走在正轨上,又不差钱用。
    二师兄和岳安言遵从内心,想要救济穷苦,他自不会拒绝,由他们去做就是,这是积德的善举。
    岳安言嘴角抿笑,上前几步,道:“我就不外出了,道观得有人留守,偏劳二师兄。”对看过来的观主道:“昨日下午,观主你闭关后,云秋禾接到飞鸽传信,她说清水观出了点事,她当时便飞了过去,看样子很急。”
    张闻风继续踩雪,咯吱咯吱往前走,听出事情非小:“我等会去一趟。”
    倒霉的陈青桥,怎么老是遇到麻烦事。
    他暗自猜测,难道是清水观前面数百年,与西河山上的鬼物勾结,损了气运阴德,以陈青桥师父韦光宗一条老命不够抵,报应到陈青桥这个现任观主头上来了?
    他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
    单独用完老瘸子现做的汤饼。
    略交代几句,便骑着吵闹要外出办案的驴大侠,飞一样奔行在大雪官道上。
    幼獾个头长得快,已经比普通猫狸略大,绒毛变作了根根毫针一样的硬毛,迎着光亮闪烁金属色泽,条纹清晰,身上的妖气浓厚,平素都是收敛着的。
    此时,小家伙盘在右边竹篓草窝子里,呼呼大睡。
    牙口和爪子异常锋利,撕咬玉石铁器,像嚼干果,天生的喜欢掘洞爬树。
    除了这些,幼獾没表露过其它独特本事妖法,一到晚上便精力充沛,在仙灵观地盘巡视,驱逐野物,不带眨眼的。
    不知多少小鸟小兽,成了它的腹中物。
    “观主,你变轻了,驮着都没啥份量,是不是吃得少了?像我一顿,至少要吃两三斗草料豆子,胃口好时能吃五斗。”
    听得驴子的关心,张闻风拍了拍驴子右侧腹部,道:“不是我变轻了,是你的力气大了。你尽管可着肚子吃,咱们道观现在吃不穷,瘸叔也就嘴上絮叨几句。”
    驴子和幼獾,每个月各有五两俸禄银子领。
    “那老头,我早就习惯了。他上次不知听哪个家伙乱嚼舌头,说我一天能磨十担面,非得要试试,吓得我三天没找他讨酒喝,躲着他走,观主,你给我一些铜钱,放篓子里,我想喝酒了自个买去,不求人看脸色。”
    “……”
    第167章 混账,无法无天!
    茫茫大雪,将地上血迹和倒塌房屋遮掩得干净。
    清水观偏殿内,满屋膏药气味,陈青桥左肩处绑缚着白布带,有血迹浸出,已经干涸,他头发散乱,脸色苍白,额头用一根青色布带紧紧捆扎,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等一个有价值的线索。
    傅孤静、云秋禾,还有朱赫这个新晋化炁境修士在坐。
    隔壁房间有三名清水观道士,皆受了不轻的伤,沉默着休息。
    翻完忙了一晚上汇总来的各种消息,傅孤静将没有整理的一踏纸,递给边上喝茶的云秋禾,斟酌用词,道:“从目前收集的各种线索分析,偷袭陈观主的蒙面凶徒,很可能与九鹤宫的外事采办解智权,脱不了干系。”
    “是他?怎么可能是他?”
    陈青桥豁然站起。
    他与解智权在镇上仅仅见过一面,再没有交集,自认没有任何开罪对方之处。
    偷袭他的两名凶徒,下手狠辣,明显是冲着要他命来的。
    要不是他有保命手段,?杀伤两名凶徒,昨天下午,?就与清水观共存亡了。
    道观有一名师弟在拼斗时身亡,?还有一名负责种菜的杂役,?身首异处,事后才在山下发现,?太凶残了,连普通人都不放过。
    他实在想不明白,与解智权有何等深仇大恨,?至于要灭他清水观满门?
    就不怕道录分院追究?
    就不怕道律制裁?
    傅孤静猜到一些缘由,解智权可能误会那晚上是陈青桥从背后偷袭,打了闷棍。
    他以为事情早就过去,过节了结,?没想到那家伙气量如此之小,一直怀恨在心,道:“昨天下午我们赶到,撒出去三组,?据朱赫兄弟带着人手,?从西河洲镇摸到的消息,解有财在昨日下午酉初一刻,?包船送走了两个裹得严实的客人,?是去往西边的峡和县北河口镇码头。
    当时天气恶劣,?北风很大,镇上行人稀少,?码头只有章家船行做短客生意,?所有的长客生意全部停了。
    朱赫兄弟在昨晚戌初,找到撑船送客的章老大,?问出坐船客人,身上有股很重的药味,其中一人行走不便,?上下船需要人扶着,?两人大致身高,与凶徒相符。
    云师妹和朱赫兄弟连夜追去北河口镇码头,?迟了一步。
    那两人出高价,?包了一艘渔船,?连夜从附近村子的小码头离开,?不知去向,云师妹和朱赫兄弟分头沿着峣西河上下,冒雪搜寻了大半夜,好几条岔河都寻了,没找到渔船下落。
    何文兄弟昨晚去解有财家里了解情况,据解有财交代,那两人出示了解智权的信物,他只是听命行事,不知两人是何来路,现在解有财被关押在镇公所听候审问。”
    陈青桥脸上充满愤怒,凭这些线索,解智权嫌疑极大。
    然而没有拿到关键人证,不可能去九鹤宫询问解智权,或者将解智权带走调查,关系到名声的大事,九鹤宫不会允许,肯定会横加干预。
    九鹤宫势力庞大,在南江州多个郡城的道录分院,有修士担任院主、执法使、执法卫,甚至连州城道录分院都有人担任巡风使。
    牵一发而动全身,除非是有过硬的证据。
    否则不宜轻举妄动。
    即使案子办下来了,也后患无穷。
    云秋禾将纸张递给气得脸色青白的陈青桥,道:“他能做得初一,我们为甚做不得十五?不信他窝在九鹤宫一辈子,总有外出的时候。”
    傅孤静瞪眼:“你休得胡言乱语,我们身为执法卫,要谨言慎行。”
    他顾忌颇多,不想落人口实。
    云秋禾懒得再说,对付那等小人,用些手段怎么了?
    陈青桥颓然苦笑着坐下,?现实总是让人无奈,?他再悲愤又能如何?
    那两名行凶的修士,他连面目都没看到,?逃出了希岭县范围,?再想去外地抓获,希望渺茫。
    房间内一时间陷入了压抑的沉默。
    “谁?……呃,张大人。”
    外面传来值守道卒的问话声。
    云秋禾一闪身,已经到了门外,看着揭去遮雪斗笠踏雪而来的张观主,笑道:“你来了。”
    她看出
    张观主已经新晋化炁圆满,抱拳示意恭贺。
    清水观目前遭难,喜庆话不便多说。
    张闻风抱拳回礼,和所有出来的人打招呼:“迟来一步,诸位见谅!”
    又与陈青桥道:“陈观主保重身体!”
    他是第一次来清水观,道观建造规模比仙灵观大不少,左侧两座青砖房子和院墙倒塌几处,残垣断壁,在风雪中看着有些刺目和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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