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国伟对上她一眨不眨看着的双眸,怔了怔,才发现她有一双明亮灵动的眼睛。
    他没反应,任娇娇又问了遍,陈国伟有些为自己刚才的走神难为情,轻了轻喉咙,这也正是他今天还要说的一件正事。
    “其实事情已经办完了……”
    “是今天、天就要走吗?”她语气急切,紧盯着他,睫毛扑闪。
    不知为何,陈国伟觉得她这反应不是因为担心或紧张,而是……兴奋?他怀疑自己感觉错了,甩掉这念头,告诉她:“今天太匆忙了……”
    “明天?”
    “呃,和同事商量好了后天。”陈国伟怀疑任娇娇是不就是有点遗憾不能立刻走。
    “后天就后天吧。”任娇娇叹气,知道他们这种团队行动的行程定了也不好改。她很不放心,又跟他确认:“你明天来接我吗?”
    陈国伟点了点头,土门村出镇上有段距离,他当然是要来接的。
    “你好好收拾一下行李,我明天下午来……”
    他本来想说明天下午来接她,任娇娇不等他说完就迫不及待抢过话:“我行李很简单,明天上午就可以过来。”
    这下陈国伟不怀疑了,任娇娇确实迫不及待想离开。
    其实正常来说他们应该办完事就该立刻走的,毕竟研究中心事情非常多。但他考虑到这一走便是千里,任娇娇的叔叔婶娘对她再不好,于她而言都是背井离乡,所以和同事们商量了下,预留了一天给她准备。他本还担心只预留一天的时间会不会太不近人情,看来是自己想错了。
    看来这地方给她的伤害到底多于温情,想到这些,陈国伟对她的同情又多了几分。
    王润娣心里清楚,任娇娇和陈国伟领了证,跟这他离开是必然的。之前她生气是因为彩礼,既然最在意的彩礼已经拿到了,走就走吧,早走一天还能省多一天的口粮。只是她好歹养了任娇娇十二年,到底还是得装一下不舍的。
    眼眶说红就红,王润娣擦了擦眼角,装出一脸不舍:“这么快就要离开了吗?都没来得及给你准备嫁妆。”
    任娇娇微笑:“路途遥远,带着嫁妆也不方便。”
    王润娣一楞,一会才说:“……你说的也对。”同时在心里嘀咕,这死丫头怎么突然间这么明事理了?
    还没嘀咕完,就听她又说:“不如直接给钱吧,我到了那边自己买吧。”
    王润娣:“……”
    就说这死丫头怎么会明事理,不过给了几百块彩礼就惦记着,做梦。王润娣暗暗咬牙切齿,可是当着陈国伟的面也不好直接说不给。
    正盘算着要怎么忽悠过去,那个没用的丈夫任大柱开口了:“娇娇,你父母当年留下的遗物中有一对戒指,现在你结婚了就给你们吧。”
    王润娣差点当场一口老血吐出来,此时此刻是真想弄盆凉水泼到丈夫身上,好让他清醒清醒。
    任娇娇父母留下的那一对戒指可是纯金的啊,拿去卖能卖千把块钱呢。张口就说给他们,这不是割她的肉吗?然话已出口她又能如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丈夫进房间把那对金戒指拿出来递到任娇娇手里。
    那一瞬,她仿佛没了心跳。
    第5章
    任娇娇看着手中那对款式有些老但分量却是很足得纯金戒指,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就好像本来想在河里摸块石头,结果摸上一条大鱼。
    说实话,这结果是她万万没想到的。她常年活在生死存亡之间,对金钱向来看得比较淡,刚才让王润娣直接把彩礼折成钱也不过是随口的一句玩笑,谁料却有了这样的意外惊喜。她当然也知道这戒指给了自己婶娘肯定难受到心在滴血,但这是父母的遗物,叔叔又扬言给她,她当然不可能拒绝。
    陈国伟离开后,她把那对戒指贴身收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王润娣可是干的出把东西偷偷拿回去的事。事实证明她想的没错。
    晚上,任娇娇睡的正香,隐约好像听到房间内好像有细细碎碎的声音。
    她第一反应是有老鼠,便没理。这世上能让她从睡梦中惊醒的只有丧尸,老鼠这种小动物有什么好怕的。
    第二天,因为想着陈国伟要来接自己,任娇娇醒的特别早。
    睁开眼后有那么几秒晃了神。倒不是因为自己醒的太早,而是她本不怎么整洁的房间更乱了。不过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昨晚睡前收拾好的行李袋拉链开了一半。
    种种迹象表明,她的东西被人翻过。再想到昨晚隐约听到的细碎声,她明白过来,昨晚有人进她房间翻东西了,而她也大概猜到了是谁。
    摸了摸那藏在用红绳绑在手臂处口的金戒指,还在,松了口气。
    全身最贵重的除了她这个人也就这对金戒指了,行李也就几套旧衣服,要不是现在没买到新衣服替换,她都不想带上。所以翻了就翻了吧,她没所谓。
    起床后,她看都没看,直接把拉链拉上。
    外头天不过蒙蒙亮,任大柱正在扫院子的垃圾,王润娣则在厨房做早饭。
    任娇娇走倒院门口,这个时间连需要赶早下地干活的邻居都还没出门。
    穿来这个世界后哪怕初始一无所知,她都没这么早醒过。早晨的土门村恬静又迷人,只是她没什么心情欣赏这份美。
    时间是个很奇怪的东西,你盼着它快一点的时候,它像被按下了减速按钮。你不备的时候,它又转瞬即逝。
    任娇娇明明觉得自己在院子门口站了许久,可天色却并没比之前亮几分。
    王润娣从厨房出来,意外今日任娇娇竟然醒的这么早,眼珠子一转,来到旁边和她聊天。聊着聊着,话题就带到那对纯金戒指上。
    任娇娇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每次都四两拨千斤和她打太极。来回几次王润娣就急了,怕再耽搁下去等陈国伟过来把人带走,戒指就彻底拿不回来了。为了这对戒指,昨晚已经和任大柱闹了一场,也终于让他意识到把戒指给任娇娇是多么大的错误。夫妻两一合计,想趁着任娇娇睡着的时候把戒指偷偷拿回来,然而把房间都翻了遍都没找到。王润娣猜想戒指应该是被任娇娇藏在身上,暗气她小小年纪如此多心眼,却又没有办法。
    暗示不成,王润娣只得明说了:“娇娇,婶娘也不跟你绕弯子了。那对戒指虽然是你父母留下的,但也是你奶奶传给你父亲的,是属于任家的。”
    “嗯?”任娇娇好笑看着她。
    王润娣心里十分怄气,恼她故意装糊涂,自己话都说的这么明白了。
    “你把戒指留下吧,你父母如果在世也不会把戒指给你,这是要传给任家儿媳妇的。”
    任娇娇收起笑容,直接拒绝:“不要。”
    方才和她迂回不过是无聊,当找乐子打发时间。
    王润娣愕然,她想过任娇娇会不肯,但没想到这么直接。刹时怒气上涌,习惯性扬手就要给任娇娇一巴掌。
    任大柱虽然一直佯装在扫院子,但余光一直有留意她们这边,见妻子生气要打人,连忙开口制止:“好好说,别动……”‘手’字还没说出来,只见他这个侄女抬起手,稳稳抓住妻子手臂,把她那巴掌挡了下来。
    “任娇娇,仗着自己嫁人了,翅膀硬了是吧。”王润娣想抽回自己的手,一挣扎更痛,说话语气不由尖锐起来:“死丫头,果然这两天让你吃太好了,手劲这么大。快放开我。”
    其实不是任娇娇手劲大,这身体常年营养不足,九十斤都没有,手腕细小的跟鸡爪似的,能有什么劲。不过在末世那样的环境生活了而是多年,知道打架的时候打什么部位有效。看似随手一抓,其实是有讲究的,拇指处用力按住了王润娣的穴位,让她这只手使不出劲。
    任娇娇一脸严肃警告:“婶娘,别仗着我父母不在了就臆意代表他们。”
    “什么臆意,这对戒指就是传给任家媳妇的。你嫁人了那就是泼出去的水,不能把戒指带走。”
    “这是我父母留下的东西,我当然可以带走。”
    “不能,你父母如果知道你这么干也会生气的。”
    “哦?我才说了别仗着我父母不在了就随意代表他们。”任娇娇勾唇一笑,漫不经心建议:“要不,你下去问问他们生不生气?”
    王润娣气疯了,任娇娇这话无疑是在诅咒她死啊。她冲一直干焦急站在一旁的丈夫吼道:“你是死了吗?快把她手掰开啊。”
    任大柱反应过来,扔下扫把过来帮忙。
    任娇娇是有窍门,但羸弱的身子也没办法一敌二,王润娣成功从她手上挣脱。
    恢复自由的王润娣彻底爆发了,用过去十二年加起来都没这么难听的语言辱骂任娇娇。
    她嗓门大,骂的又难听,很快左邻右里就往他们家靠,围着看热闹。在房间睡觉的任大宝和任二宝也被吵醒了,光着身子站在房门口看了一会,一脸烦躁又关上房门,大有眼不见为净的意思。
    任娇娇不喜欢吵架,真的,吵架都是无用的。在靠能力生存的末世谁会跟你吵架?一言不合直接动手,输的那个闭嘴。她也不喜欢挨骂,挨骂的感觉十分糟糕。可她现在这具身体,打架肯定打不赢,吵架又不是她擅长的。好女不与恶女斗,她走就是。
    任娇娇回房间,拎起行李准备走。
    这举动无异于藐视王润娣的权威,她冲任娇娇大吼:“今天你敢走出这个家门,以后就跟这个家没关系。”
    任娇娇:“???”
    她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看向王润娣。脸上先闪过迷茫,后恍然大悟。
    看来原书剧情强大,她还是和婶娘一家彻底闹翻了。
    王润娣以为她怕了,得意哼了声,两手叉腰一脸傲娇。
    死丫头,知道害怕了吧……她脸上的笑容慢慢僵硬,只见任娇娇只是停了一会,毫不犹豫出了院子。
    王润娣看了眼急的直跺脚的丈夫,又看了看院子外头看热闹的邻居,不理解事情怎么发展成这样了。她真想和任娇娇断绝关系吗?不是的。但话却是这么说了,任娇娇也头也不回的走了。
    王润娣再也得意不起来,强撑着气势赶跑看热闹的邻居,只能对丈夫说:“任娇娇到底太年轻了,以为结婚了就翅膀硬了,岂不知女人结婚了才更需要娘家。没娘家在背后撑腰,看她在夫家受了委屈怎么办。”她滔滔不绝念叨着,是说给丈夫听,也是在说服自己。
    任大柱却没心思听她说这些,看着任娇娇离开的方向,说要去把她追回来。
    “追什么追?让她走。等着吧,等做一段时间别人媳妇就知道错了。”王润娣死鸭子嘴硬,去把人追回来,那不是向她认输?不行,绝对不行。
    王润娣越想越烦躁,语气很不好警告丈夫:“绝对不能去追她,如果不是你一时昏头说出戒指的事,还把戒指给了她,怎么会有今天的事。”
    警告完,王润娣好像闻到了什么烧焦的味道,才猛的想起厨房还煮着粥,猛的一拍大腿,叫喊起来:“我的粥!”
    进到厨房一看,粥果然糊透了。
    王润娣心疼死了,觉得不能这么浪费,糊了也要再加水去煮。
    弄好这些她忽然又想到一个问题,迈着小碎步跑到丈夫身边。
    “任娇娇不懂事,但陈国伟却是明事理的,等他来,肯定会带着娇娇回来认错的。”
    任大柱一听,觉得妻子这话很有道理,于是也放下心。
    另一头,出了任家的任娇娇一时之间不知道去哪里等陈国伟。
    要是这时代有无线通讯工具就好了,可以直接打电话或视讯,直接告诉陈国伟自己在什么地方。
    明明还是大清早,然日头出后就热了起来。她拎着行李在村子走了一小段路,忽然想到可以在村口等。昨天她走过的时候看到那有棵大树,而且陈国伟过来也要路过那里。
    确定目标,她直奔村口。
    等了许久,从太阳的位置,她估摸着现在应该不到八点。
    也不知道陈国伟几点来接自己,昨天说好上午,应该不会太晚吧。
    如果他九点就过来,她一定要奖励他一个礼物。如果十点过来,无功无过吧。如果十一点才来,哼,她要惩罚他。
    任娇娇站在大树底下,自己给陈国伟划了一个奖惩时间表。
    恰在此时,一辆吉普车急急从村口驶过,掀起阵阵尘土,呛得她一阵咳嗽。
    她捂住嘴鼻,看着吉普车离去的方向一脸不高兴。
    也不知道是谁,在村道开车也这么快,真没公德心。
    此时的人娇娇不知道,吉普车副驾驶座上坐着一个是她怎么都想不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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