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亲生母子啊,无论恭妃多么无用?,在孩子心里,生母是?无法?替代?的。
    “罢了。”他轻轻叹息,“大郎就留在永安宫吧。恭妃,不要再让朕失望了。”
    “是?。”田恭妃喜极而泣,“臣妾一定?照看好殿下。”
    皇帝甩袖而去。
    “程司宝,”他叫走程丹若,“随朕来。”
    程丹若:“……”
    真?晦气。
    -
    程丹若是?踩着二更的打更声出的宫门。
    她骑马来的,宫门口却停了马车,免去了她还要自己?骑马回家的惨剧。这会儿,她可是?一点力?气也没了。
    太累了,好比做了二十?几个小时的手术,最?后一丝力?气都被耗尽。
    她上马车后,只丢下一句“我歇了”,就趴在靠枕上睡着了。
    随后谢玄英抱她回去,她一点都没醒,睡得昏天?暗地,不省人事。
    甚至因为睡太熟,还吓住了谢玄英。
    他给她脱衣服,她没动静,给她擦脸,还是?没动静,搞得他疑神疑鬼,怕她遭了算计,最?后掐了她两记。
    她迷迷瞪瞪翻了个身,他才松了口气。
    程丹若一口气睡了七八个小时,还是?累得不行,但勉强自己?醒了过来,爬下床洗脸喝水。
    谢玄英被她吵醒,打开怀表看了眼:“才六点。”
    “要进宫去。”程丹若拆开纸包,冲了袋盐糖水灌下,大脑才重新开机,“昨天?的事,你?听说没有?”
    谢玄英道:“说是?何太太进宫去了?”
    她喘了口气,梳理思绪:“娴嫔没了,皇次子情况很不好,何娘子本?来被关?在景阳宫,结果莫名其妙跑了,差点在御花园害了皇长子。”
    谢玄英霎时色变:“什?么?”
    “要出大事了。”她定?定?道,“何家完了,宫里……又要血流成河了。”
    第534章 大清洗
    皇帝的报复来得比想象中更快、更猛烈。
    景阳宫闭宫, 淑妃暂代宫务,洪尚宫虽然还?是尚宫, 却受到了皇帝训斥, 宫正司弃之不?用,取而?代之的是东厂的严刑拷问。
    而?何娘子入了刑部,待遇也好?不?到哪里去?, 负责审讯她的是刑部老吏, 手段高超却不?致死。
    不?出一日,人不?像人, 口供也拿到了。
    原来, 她认为娴嫔被恭妃害死, 是因为两个小?宫人“正好?”在墙根下嚼舌头, 被她听见, 而?送饭的宫人不?知为何,没有锁上门,让她悄悄溜了出去?。
    这是景阳宫的失职, 除却贵妃身边最得脸面的大宫女?, 只是去?东厂受了刑,其他全都没回?来。
    按照她们的说法, 原本景阳宫密不?透风,怎么可能被人利用,贵妃十几年的经营不?是虚设。
    然而?, 皇帝此前清查妖言,景阳宫的宫人太监也被牵扯,或是死, 或是出宫,留下不?少?缺口, 只能重新筛选替补。
    这就出了大漏子。
    贵妃难辞其咎,只好?托词病了,不?再沾染宫务。
    有什么好?沾的呢?十余年的夫妾,到头来比不?过儿子掉的一个毫毛。
    能给她的景阳宫留两个心腹,已是皇恩浩荡。
    皇恩……浩荡。
    景阳宫外,其他宫殿也未能幸免。谁给何娘子指的路,永安宫里有没有内应,承华宫又是什么情?况,全都排查一遍。
    很快,几个人浮出了水面。
    永安宫的敏姑姑事前给皇长子的奶娘送了两朵桂花,金灿灿的花勾起了皇长子的注意,他闹着要去?花园玩耍。
    之后一段时间,她行踪空白,并不?在永安宫。
    然而?,当东厂准备提审她的时候,敏姑姑已经死了。她全身发红,起满了密密麻麻的疹子,尸体已经冷透。
    这可把李太监吓得够呛,唯恐是什么新的疫病,没办法,这和黑眚太像了。
    他悄悄去?寻了程丹若,请她看了一眼。
    “是过敏。”程丹若判断,“她应该有什么不?能吃的东西,一口气吃了许多,休克而?死。”
    李太监连忙调查,果不?其然,敏姑姑从?前不?吃鱼虾,可那天?却使了银子,买了一篓河虾回?去?。
    小?宫人也确认,自己帮敏姑姑倒掉了满满一碟的虾壳。
    她是自杀的。
    消息传到田恭妃耳中,她不?由回?想起敏姑姑在自己跟前说过的话。
    “承华宫不?得不?防。”
    “娴嫔娘娘能受宠,岂是个简单的人?”
    “娘娘,皇长子与程夫人也太亲近了些。”
    “陛下于娘娘着实太苛刻。”
    立时毛骨悚然。
    承华宫也不?曾例外,大量宫人被带走,搜查各人的房间后,发现萍儿的衣箱里有一封信,上面是幅水墨画。
    她解释这是宫外的家人写?的,虽然不?合规矩,但?无字,算不?得忌讳。
    可东厂并不?相信,严刑拷打,还?命人去?抓宫外的家人对?峙。
    结果自然是有问题,萍儿的家人都是农户,字都不?认识一个,别?说画画了,毛笔都不?知道怎么拿。
    东厂知道钓到了大鱼,严防死守,唯恐她自尽。
    惨无人道的折磨下,萍儿终于松口,这是一个侍卫给她的。他们是相好?,曾经密会过几次,许下山盟海誓。
    相好?说他为人设计,欠了几百两银子,除非替对?方做事才能保全性命,不?然就要杀了他喂狗。
    萍儿为了心上人,便答应了幕后主使的要求,对?外传递承华宫的消息。
    娴嫔早产,也是因为她说何娘子被贵妃娘娘囚禁,生死难料。
    谋害妃嫔与皇嗣,她和侍卫相好?自然没好?果子吃。
    侍卫被带走,他骨头比萍儿软,没怎么动刑就招认自己被仙人跳了,不?小?心玷污了一位公公的妾室,结果被要挟做事。
    那位公公姓马,是针工局的管事太监之一。这是二十四监中专门为内侍宫人做衣服的部门,时常进出宫闱,与外面联系频繁。
    他自然收了很多贿赂,光小?妾就有三房,都是人家送的,查起来可不?容易。
    但?石太监发话,不?必查,往死里审,审到他松口为止。
    马公公吃不?住刑罚,松口招了,说自己没有收钱,但?一直觊觎夏犹清的美?色。
    夏犹清伺候了他一夜,他才同意为她后面的人办事。
    事情?查到这里,已经基本水落石出。
    夏犹清声?名在外,背后是谁不?言而?喻,但?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东厂前脚刚查出了马公公,锦衣卫就得到了夏犹清的供词。
    她给出了一份名单,上面是丰郡王利用她牵线搭桥,笼络的官员名册。
    段春熙翻过厚厚的纸页,不?由叹息:“清娘,何至于此?”
    “贱妾沦落风尘,又有什么选择?”夏犹清涩然道,“事已至此,只求痛快。”
    段春熙默然。
    他是皇帝齐王时的心腹,与同为齐王护卫的夏百岁自然早早认识。两人陪伴齐王一路登基,关系并不?算差。
    夏百岁不?战而?逃,被帝王处死,家眷受到牵连,没入教坊司。
    夏犹清十岁不?到就沦落风尘,全靠他暗中庇护多年,才没有早早接客。不?然,以当时人对?夏百岁的痛恨,怎会善待他的妻女??
    可惜,庇护只是一时,夏犹清最终还?是成为了教坊司的名人,行走于达官显贵之家。她是罪人之后,不?能赎身,跟丰郡王不?可谓不?是一条好?的出路。
    但?丰郡王没有走到最后。
    她的豪赌失败了。
    为今之计,能够痛快地死去?就算是善终,若发配军营为妓,等待她的将比教坊司可怕千万倍。
    “我尽量给你个痛快。”段春熙拿到了她的口供,任务就算完成了大半,连日的压力下,也能稍稍松口气了。
    他分给故人之女?最后的怜悯,“你好?自为之吧。”
    夏犹清被带走了。
    诏狱的监牢阴森可怖,让她回?想起了幼年时的遭遇。那时的她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一夜之间,父亲死了,家人被赶出华美?的屋舍,被关押在这样狭小?的笼屋里。
    无法伸直腿,无法休息,所有人都用厌恶而?痛恨的眼神看着她。
    奶娘抱着小?小?的她,和姨娘们挤在一起。
    然后……然后有一天?,她被带走了。
    她进入了教坊司。
    “长得不?错,是个美?人胚子。”司乐是个中年男人,以几近粗暴的动作捏住她的脸孔,“记住,到了咱们这地方,甭管你以前是什么人,想活命,就老老实实地听我的话。”
    夏犹清一开始不?明白他的意思。
    漫长的噩梦之后,她明白了。
    之后的数年,她艰难学艺,从?夏清娘变成了夏犹清,她游走在达官显贵间,一点点往上爬,期冀着走到顶端的那一日,能够窥见光明。
    十六岁,她成为教坊司第一人。
    青涩与稚嫩退去?,她依旧弹琴下棋,插花焚香,好?像仍旧是闺中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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