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夫妻俩为此闹掰过?,生了庶女才和好。
    荣二奶奶的眼神霎时冷如冰刀。
    魏氏见状,心中微哂:二嫂话说?得好听?,刀割在她?身上的时候,难道不痛吗?三?嫂也是,自?己不喜欢妾室,却把通房打发?给谢四。
    这两?个?嫂嫂,没有一个?简单的,这家?里可有的热闹了。
    撕了一回当接风洗尘,程序就算走完。
    夜幕降临,晚膳时间到?。
    谢二太太几乎和柳氏同?时落座,撩开衣袖,腕上的羊脂玉镯润如油,把柳氏家?常的翡翠玉镯给衬低了。
    程丹若:“……”亲戚见面,有必要吗?
    还是亲戚才格外必要?谢二太太不会是专程显给她?看?的吧?先声夺人,让她?不敢小觑自?家??
    她?后知后觉地调了频率,又把目光投向柳氏。
    柳氏嘴角紧抿,暗咬牙关。
    程丹若暗暗叹气,大家?主母的事本来就堪比大公司人事,还有亲戚妯娌添堵,偏偏二房老太爷是族长,谢二太太的地位真不低。
    还是得撑婆婆一把才行。
    她?走到?了柳氏身边:“许久不曾侍奉母亲,如今回得家?来,许我尽尽孝心。”
    柳氏惊讶又欣慰:“你赶了许久的路,必是累了,这点?小事自?有丫鬟做,哪里需要你操心。”
    然而,程丹若意外地坚持:“母亲还许儿媳尽尽孝。”
    柳氏马上明白了过?来。
    从前程丹若侍膳,是为人子媳的本分,如今身怀诰命,还一如既往地谦恭,这就不仅仅是孝顺,更是一种支持。
    这分量可比一对羊脂玉镯重得多。
    “你这孩子,就是太懂‘礼数’。”柳氏十分感动,立马支棱起来,重重咬了最后两?个?字。又摆出无比慈爱的样?子,满脸笑意,“尊卑长幼虽然要紧,可我们是一家?人,何必讲这些?虚礼——大嫂,你说?是不是?”
    谢二太太不亏也是宅斗高手,深深瞥来一眼。
    柳氏道:“好孩子,就辛苦你受累一回。”
    “孝顺母亲是应该的。”程丹若微笑。
    婆媳俩一唱一和,场面无比和谐。
    只有魏氏心里有些?淡淡。她?平日侍奉柳氏尽心竭力,可程丹若一来,不过?说?两?句话,夹几筷子菜,却马上将她?压了下去。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丈夫的怨怼:婆母确实偏心三?房。
    荣二奶奶瞧见,嘴角轻撇,颇有几分嘲弄。
    菜肴上桌,狍狸獾鹿,皆是野味。
    程丹若微不可见地舒口气:还好没上桌,不然吃少了,柳氏没脸,吃多了,胃要嘀咕。
    她?开始摸鱼划水,慢吞吞地盛汤,新菜上来就往柳氏碗里夹一筷。
    柳氏和谢二太太又拉扯了起来。
    “大嫂尝尝,这东西在姑苏不多见吧?”
    “我不爱山林野味,江南那边还是吃得清淡。”
    “既然来了京城,总要入乡随俗,尝尝京城风味。”
    “从前侯爷也往族里送过?,倒是吃过?几回。”
    一桌宴席,八百种心思。
    众人各怀鬼胎地用完了饭。
    刚撤下席面,翡翠打起棉帘子进屋:“太太,三?爷来了。”
    “快进来。”柳氏立时激动。
    因都是亲戚,倒也没避讳,谢玄英直接就进来了,风尘仆仆地跪下叩首:“母亲,不孝儿回来了。”
    柳氏赶忙叫起,上上下下打量他,眼眶微红:“瘦了。”
    程丹若:体脂低了而已。
    “黑了许多。”柳氏微微红了眼角,“你受罪了。”
    程丹若:受罪是真的,黑了肯定没有。
    谢玄英道:“都是路上染的风尘,并不曾吃苦。”
    说?着,余光瞥向喝茶的程丹若,微扬眉峰。
    ——怎么样??
    ——吃了吗?
    鸡同?鸭讲,猫对狗说?。
    他收回视线,又朝谢二太太等人见礼。
    “英哥儿长大更俊了些?,家?里头也就你最有出息,改明儿你六弟找你讨教学问,你多教教他。”谢二太太笑眯眯地夸赞,丝毫不见方?才的刁钻。
    这般区别,自?有一番缘故。
    争斗为的是争夺利益,老二房是族长,行事趋于保守,故交好谢承荣,打算雪中送炭,谋取好处,所以才时不时给找点?小麻烦。
    什么裁新衣、分炭火、催孩子,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于自?己毫无风险,却能下柳氏脸面。
    而在三?房和四房中选程氏做筏子,则是她?的私怨。
    当初,靖海侯给了程氏一座苏州别宅,可这原本是借给了老二房的,她?儿子在苏州求学,一直住在那里,转头却被一个?小辈夺去了。
    平白多了笔房租支出,这口气怎么都要出一出。
    但?家?族子弟前程远大,提携的是整个?家?族的利益。谢玄英眼看?就要飞黄腾达,她?怎么也不会当面得罪了他。
    柳氏却不耐,打断道:“可用过?饭了?”
    “宫里吃过?了。”谢玄英答。
    宫里怎么能吃好?柳氏暗暗叹气,却不敢直说?,拐着弯心疼他们:“你媳妇还未用过?,我也不留你们了,你再陪她?回去用些?。”
    谢玄英微微吃惊,迟疑片时,点?头道:“多谢母亲。”
    只此一句,柳氏便知他们夫妻情谊深厚,已非当年成亲时的分寸。她?自?然有些?不是滋味,可程丹若才替她?长脸,酸涩纵然有,也很快消散干净。
    毕竟,这个?儿子不在她?跟前长大,又一别多年,柳氏心疼归心疼,可论亲近却不如闹腾的老四。
    “行了,去吧。”柳氏人情做到?底,接过?程丹若手中的茶水,叮嘱道,“瞧这天又要下雪,明儿肯定冷,早晨不必来请安了。”
    她?看?了眼魏氏,一碗水端平,“老四媳妇,你也不必来。”
    魏氏却记着方?才的事,怕三?房回来了,往后没有四房的立足之地,便说?:“多谢母亲体谅,只是儿媳习惯了早起,还是容我侍奉您吧。”
    柳氏也没说?什么,点?点?头,随她?去了。
    荣二奶奶则干脆不说?话,这继婆婆不为难她?算好的,可不会大发?慈悲让她?歇着。
    只是瞧好戏,魏氏非要来请安,程氏可就未必好意思不来了。
    三?房、四房耗起来,乐子就大了。
    但?程丹若满脸感激地应下:“多谢母亲疼我。”
    开玩笑,名声这种东西,可不能只顾自?己刷,她?孝顺知礼了,也得成全柳氏的慈名。
    遂福身告退。
    走到?外头,冰凉的冷风扑面,干燥又刺骨。
    她?没忍住,立在檐下咳了两?声。
    谢玄英立即挡住风口:“没事吧?”
    她?摇头:“没事,一冷一热容易咳而已。”
    溺水太伤肺,肺阴亏虚而咳嗽,这是元气亏损的结果,得好生调理,但?赶路辛劳,加上南北方?气候差异大,适应两?天才好。
    谢玄英握住她?的手:“回去吧。”
    两?人携手离去。
    霜露院已是灯火通明。
    一两?个?时辰的功夫,竹香就带着人把内外都简单收拾了遍,大箱子只开了被褥和衣裳,其余家?具都是家?中就有的,早早洗晒过?了。
    暖阁上午就烧了,室内温暖如春,还不见烟气,程丹若坐下捧了杯热水,袅袅水汽入肺,一下缓解了咳意。
    谢玄英抚着她?的背:“明儿叫太医来看?看?吧。”
    “明天小年,叫大夫晦气。”程丹若道,“习惯习惯就好了。”
    谢玄英皱眉。回家?就是这点?不好,一大家?子人,什么动静都瞒不过?人,做什么事都要顾及其他人的看?法,一有不慎便惹非议。
    “瞧你这脸黑的,回家?了不高兴?”她?慢条斯理道,“以前过?年不老想家?么?”
    谢玄英白她?:“咳成这样?,少说?两?句。”
    程丹若笑了笑,低头喝水。
    不多时,竹枝提着食盒进来,摆了一桌膳。
    谢玄英瞧了瞧,多是什么鱼虾蟹羹,眉头又皱紧:“这怎么吃?”
    咳嗽最忌讳腥气之物,搁在贵州,厨房绝对不会端上来。
    “母亲惦记你呢。”程丹若看?着还有蔬菜牛肉羹,没觉得不能吃,“给你添半碗饭?”
    谢玄英犹豫了下,没逞强:“我吃不下。”
    她?讶然:“怎么了?”
    “宫里吃多了。”他微蹙眉梢,“有点?积食。”
    和柳氏想的不同?,皇帝让他陪同?用膳,说?了句“这鹿脯是你爱吃的”,他便只能做出一副十分想念宫中菜肴的样?子,一口气干了两?大碗饭,惹得皇帝大笑不止。
    饭吞得又多又急,一时消化不了,被冷风一吹,胃里便沉甸甸的,这会儿别说?汤饭了,水都喝不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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