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次有点相信他们了。
    他们的回答很多都是“不知道”——我问他们怎么来到了罗布泊?他们说“不知道”;我问他们那是谁的直升飞机?他们说“不知道”;我问他们那两个飞行员在哪儿?他们说“不知道”;我问他们那两个飞行员是不是还活着,他们说“不知道”;我问他们跳伞之前发生了什么?他们说“不知道”;我问他们为什么那个飞行物是圆形的?他们说“不知道”……
    作为十几岁的男孩子,如果他们对答如流,那反而可疑。而他们很多问题“不知道”,这倒可信了。
    我说:“好了,今天夜里你们就睡在这个帐篷里,我走了。先生们,你们必须牢牢记着,不要接近那个湖。”
    于旬旬说:“嗯。叔叔再见。”
    梦野说:“叔叔再见。”
    于苟苟也懒洋洋地说:“再见。”
    我走回了我的帐篷。
    此时,我在心里已经解除了对这三个男孩子的怀疑,很明显,他们就是三个探亲的高中生。我如释重负,同时又压上了另一种沉重——三个花季少年,和我们一起陷入了绝境当中,他们不可能活着离开了……
    我怎么都没想到,就在这天夜里,三个高中生露出了诡异的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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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8章 午夜,三个高中生终于露出了马脚……
    我回到我们的帐篷之后,他们几个人都看我。
    我对章回摇摇头,说:“我差不多可以肯定,他们没问题。”
    章回没有再说什么,把射钉枪收了起来。
    我说:“我们和他们一起等几天吧。如果谁想走,可以走。”
    浆汁儿说:“我留下来。”
    章回说:“我肯定陪着你。”
    孟小帅也点了点头。
    白欣欣没说话。
    章回说:“明天,我试着去捞捞鱼,给大家补充点能量。”
    孟小帅说:“要是捞上个小孩呢?”
    章回说:“我会把他当鱼吃。”
    孟小帅踹了章回一下:“你怎么这么变态啊!”
    晚上,我和浆汁儿坐在帐篷里说话。
    天一点点黑下来,不过我还能看见她的脸。
    浆汁儿说:“我们是不是应该有个结束语?”
    我说:“不要那么悲观,我们还没有走到尽头。”
    浆汁儿说:“已经走到了。”
    我说:“至少我们还喘着气儿。”
    浆汁儿说:“我是说我俩的事儿!”
    我说:“噢……你不要我了?”
    浆汁儿说:“是你不要我了!你一直喜欢季风,令狐山一直是你的情敌,那天我们去找类人拼命,你就是想抢回季风!我都知道!”
    我说:“你的意思是说,我带着你们去抢季风,然后让吴珉丢了命?”
    浆汁儿说:“事实就是这样。”
    我说:“你这已经不是在怀疑我的感情了,而是在怀疑我的人格。”
    浆汁儿说:“其实我不怪你。如果季风能回到你身边,我只会替你们感到高兴。我早知道,我就是个备胎。”
    我说:“吴珉回来之后我就发现了,我才是个备胎。”
    浆汁儿说:“你血口喷人!”
    我搂住了她,说:“没关系,现在吴珉离开了,季风离开了,我们两个备胎搭架,要继续朝前走。”
    浆汁儿看了看我,说:“我们还有未来?”
    我说:“至少今天我们不会死吧?那明天早晨就是我们的未来。”
    浆汁儿说:“我是说我俩的未来!”
    我看着她的脸说:“不可能了。你知道的,我是个完美主义者。”
    浆汁儿“啪”一下甩开了我,冷笑一声,说:“你以为你和季风就完美了吗?二婚!”
    我竟然笑了,我说:“我一直对你说,我和季风只是最亲近的人,如果有一天我和她结婚了,绝对是你牵的线。”
    浆汁儿说:“什么如果!你们肯定会结婚!”
    说完,她就气呼呼地钻进了睡袋,把后背留给了我。
    我坐到了她旁边,抚摸着她的肩膀,有些动情地说:“浆汁儿,我很多年都没有爱过了,谢谢你,在罗布泊,你给了我爱情,不管它长还是短,哪怕只有一瞬间,也是珍贵的。”
    浆汁儿转过来,也哭了,哭着抓住了我的手:“其实我很笨,远远没有季风那么成熟,我根本没想到爱情和婚姻这么复杂,我活该是个失败者!……”
    我说:“其实一点都不复杂,是吴珉把它们搞复杂了。”
    浆汁儿突然不哭了,看着我说:“那你还会娶我吗?”
    我低头看着她,想了半天才说:“你确实很笨。”
    这天晚上,我站岗。
    天彻底黑下来之后,我拎着类人那把刀,走出了帐篷。
    章回、孟小帅、白欣欣好像已经睡了。那三个高中生的帐篷点着应急灯,他们正在聊着什么。
    这时候,开着应急灯都是浪费能源,不过,我并没有走过去让他们关掉。他们还小。
    我来到营地背后的高坡上坐下来。
    风挺大的,刮着沙子打在脸上,很疼。我的脖颈也钻进了沙子,非常难受。
    我还活着,我还有“难受”的感觉……想到这儿,心里涌上一阵悲凉。
    我朝那个湖看去,水面黑糊糊的,没有一丝光亮,就像一块巨大的黑色固体。朝天空看看,不见月亮。我又想起了碧碧那张脸,心里虚虚的,多少有点害怕了。
    背后似乎有脚步声,“刷,刷,刷……”
    我猛地回头看去,没人,应该是沙子在沙子上移动。
    我举起了手上的刀,仔细端详,它发着乌黑的光亮。
    它是什么时代的?
    它在古墓里埋了多少年了?
    有多少人摸过它?
    有多少人死在了它的刀锋下?
    过了半夜之后,那三个高中生才关掉了应急灯。或者不是他们关的,而是应急灯没电了。
    整个营地一片漆黑。
    我又想到了死。
    我不愿意死在沙漠上,最后被烈日晒成一具木乃伊。我喜欢水,非常非常喜欢水,我希望死在水里,偶尔有鱼从我旁边游过,说不定还会用它们的嘴亲亲我。
    可是,这个湖太不安静了……
    突然,风骤然大起来,我听见那个湖传来“哗啦哗啦”的响声,那些植物也“噼里啪啦”地响起来!湖边没有人,难道它又要犯病了?
    果然,我在风声中听到了一个遥远而沉闷的声音:“现在……开始……自由……活动!……”
    接着,天地间就开始飞沙走石,我睁不开眼睛了!
    我蓦地想到一件事——会不会是那三个高中生受好奇心驱使,摸黑去了湖边呢?
    我站起来,拄着那把古代战刀,顶着风,艰难地走向了他们的帐篷。我几乎是闭着双眼朝前走,只听见那个湖就像飓风中的大海,剧烈地翻腾着;那些植物也发出了呼哨声,很多被折断了,在半空飞舞,有一截芦苇贴在了我的脸上……
    我跑到那三个高中生的帐篷前,喊了声:“于旬旬!”
    里面黑糊糊的,没人回答。
    我掀开门帘子,用手电筒朝里照了照,只看到了于旬旬和梦野,他们坐在睡袋上,怔怔地看着我,就像两个木偶。
    我躲进了帐篷,把门帘子放了下来,大声问:“于苟苟呢?”
    他们只是看着我,好像傻住了。
    我说:“我问你们呢!于苟苟呢?”
    他们不说话,也不摇头不点头。
    我说:“你们……怎么了?”
    他们还是不回答,只是看着我,好像突然变成了哑巴。
    我伸手碰了碰于旬旬:“你说话!”
    于旬旬眨巴了几下眼睛,嘴巴还是闭得紧紧的。
    我又伸手碰了碰梦野:“你们说话啊!”
    梦野也眨巴着眼睛,一言不发。
    我后退了几步,用手电筒照着他们,有点惊惶了。
    他们有难言之隐?
    他们无意中掉进了罗布泊,会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或者,他们担心一会儿和于苟苟说不到一起去?必须等他回来,统一口径再开口?
    再或者,他们正在梦游?
    两个男孩子怎么可能一起梦游?
    那个于苟苟深更半夜去哪里了?
    我想,他很可能去湖边了,不然那个湖不会发作!我不想再问了,我冲出了帐篷,想去湖边寻找于苟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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