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自从陷入了迷魂地,我的空间概念就彻底混乱了。难道,我们走到了西边的库尔勒?或者走到了东边的敦煌城?
    我说:“是不是城市,走过去就知道了!走!”
    我们同时加快了脚步,又走了一个多钟头,越来越确定了,那就是城市的灯,它们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光!
    第119章 亲爱的城市!
    我把背包摘下来,扔到了沙漠上,顿时身轻如燕。里面装着食物和水。
    我说:“令狐山,把背包扔了吧!”
    令狐山小声说:“我再背一会儿吧……”
    我想起了美国的一篇小说,讲一个人在西部淘金,返回途中,他被朋友抛弃了,天气寒冷,他没有一点食物,而且大腿受了伤。他独自跋涉在广袤的荒原上,精疲力竭的时候,遇到了一匹狼。那匹狼很老很老了,舔着他的血迹,一路尾随他。最后,两个濒临死亡的生命展开了殊死搏斗,人终于咬死了狼。获救之后,他依然充满恐惧,偷来很多面包,藏在他的床单下……
    我们离灯火越来越近了。
    我发现,它很小,应该是个县城。没关系,不管它多小,都是人类聚集之地。
    我发现,令狐山的脚步越来越慢了。
    我想到,他有点畏惧了。
    在罗布泊,在迷魂地,那是他的家。现在他接近了人类社会,这里是我们的家……
    我说:“令狐山,你是不是有顾虑?”
    令狐山停下来,看着我,单刀直入地说:“你不会出卖我吧?”
    我说:“我发誓,我会保护你。”
    令狐山点了点头,跟上来。
    我说:“说点现实的,你没有身份证吧?”
    令狐山说:“没有。”
    我说:“没事儿,过几天,我给你买个假的。”
    季风憋不住笑起来:“周老大,我要是把这事捅出来,你的读者会笑掉大牙的!”
    我很严肃地说:“必须这么做。他跟我们回到城市,完全是个黑户,查起来,怎么解释?他甚至住不了酒店。”
    令狐山说:“我可以不住酒店。”
    我说:“你不住酒店住哪儿?”
    令狐山说:“我可以睡地下。这个城市的地下肯定有我们的人。”
    季风停下来,看了看令狐山,借着手电筒的光,我看见她的眼圈湿了。她说:“令狐山,我们怎么可能让你去睡下水道!”
    令狐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季风说:“如果有问题,你就跟我回兰城,我的房子88平方米,够你住的。”
    我问令狐山:“你认识字吗?”
    令狐山说:“不多……”
    这些天,令狐山给我的印象只是少言寡语,现在他接近了人类社会,明显变得怯懦了。
    我发现,我们的谈话已经扯出很多沉重的现实问题——如果季风真的跟令狐山相爱了,日后怎么办?季风藏他一辈子?养他一辈子?
    季风对令狐山说:“如果你下定决心不回家了,那就去当演员吧。”
    令狐山突然说:“我懂古佉卢文。”
    这让我吃了一惊。
    全世界都没几个人了解这种文字,他竟然懂!
    我说:“人类绝对需要你。”
    季风说:“什么叫古佉卢文?”
    我说:“回去之后你上网查查就知道了。”
    季风突然把脸转向了令狐山:“你真的叫令狐山吗?”
    令狐山迟疑了一下,说:“我们出来冒充人类,名字是统一的,都叫令狐山。它其实应该算一个代号。”
    季风说:“那你的真名呢?”
    令狐山说:“我的真名是古佉卢文,你们会觉得发音很古怪。既然遇到你的时候,我叫令狐山,你就一直叫我令狐山吧。”
    我在旁边掏出手机看了看,发现有信号了!满格!
    我大声说:“季风,有信号了!”
    想想挺酸楚的,在罗布泊这些日子,手机几乎成了废物,但是我们依然不停给它充着电……
    季风立即掏出手机看了看,大喜,然后手忙脚乱地拨通了她家里的电话。这时候已经是凌晨3点多了,她等了很久,电话才被接起来。季风家五世同堂,不知道哪个亲人接的电话,她激动地用四川话和对方讲起来。
    令狐山听得一愣一愣的。
    我竟然想不起应该给谁打个电话。
    过了会儿,我忽然想起了布布他们,于是,在电话簿里查了查,首先看到了布布的电话,我试着拨过去,电话里传出一个冰冷的声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拨……”
    我又拨了拨孟小帅的电话,魏早的电话,都拨不通。
    等了会儿,季风跟家人报完了平安,我们继续朝前走,走上了一条柏油公路。
    很久没走过这么平坦的路面了,非常舒服。
    背后传来汽车的引擎声,我回头看去,是一辆灰色4座小卡车。我赶紧伸手挥了挥。
    小卡车驶过去之后,靠边停下来。
    车上只有一个司机,大约40岁左右,红脸膛,胖墩墩的。
    我说:“师傅,捎个脚儿!”
    他说:“上上上。”
    我说了声:“谢谢!”然后,赶紧爬了上去。
    我坐在司机旁边,令狐山和季风坐在了后座上。
    车开起来,朝着灯火奔驰而去。
    司机看都不看我,很傲慢地问:“你们是干什么的啊?”
    我说:“我们来旅行。”
    司机惊讶了:“走着?”
    我说:“开车,车抛锚了。”
    司机说:“噢。”
    接着,他使劲抽了抽鼻子,好像闻到了什么异常的气味。
    我们三个人刚刚坐进人家的车,他这个小动作让我有点敏感。难道我们的身上带着古墓里的霉味?
    我问他:“前面是什么地方?”
    司机说:“吴城。”
    我说:“它归哪儿管?”
    司机说:“库尔勒啊。”
    我说:“它是县吗?”
    司机说:“市,县级市。”
    我使劲地想,怎么都想不起来新疆有个叫吴城的地方。
    他又使劲抽了抽鼻子,并且朝后看了看。他是个直率的人,说:“什么味?”
    我说:“有吗?”
    他没有再说什么。
    我说:“我们在罗布泊里迷路了,十几天了,刚刚走出来。”
    司机笑了,好像我的话很幼稚:“这里还是罗布泊!”
    我说:“到了这里,还不算走出来?”
    司机说:“不算,你没看到四周都是沙漠吗?你们到了库米什,才算真正走出罗布泊。”
    我说:“吴城有多少年了?”
    司机说:“新建的,不到20年吧。”
    我说:“它原来是什么?”
    司机说:“原来它叫辛格尔,没有人。”
    我恍然大悟。
    我问:“吴城通火车吗?”
    司机再次傲慢地笑了:“当然通了。”
    说到这儿,他又抽了抽鼻子。
    我忽然想到,他是不是闻到了令狐山身上的某种异类味道呢?我和季风跟他相处时间长了,不察觉了……
    很快,我们进入了吴城。
    这个县级市真的太小了,街上的路灯亮着,没有一个行人。也许因为四周是沙漠,吴城非常干净。
    令狐山和季风在后座四下张望着。
    司机在一个十字路口停下了,他说:“这里就是市中心了,你们要去哪儿?”
    我说:“我们下去吧,找个住的地方。谢谢您了!”
    令狐山和季风打开车门,一先一后下了车。
    我掏出一张100的人民币,塞给司机。他收了,然后对我说:“你们啊,得马上冲个热水澡,这一路把我呛的……”
    我笑了笑,小声问:“你闻到什么味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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