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山突然说:“我母亲很漂亮。”
    我马上感觉到,他说这句话有着深层含义。
    令狐山继续说:“我不知道我父亲是不是被人害死在罗布泊了,我从小就有个野心,长大之后一定要进入罗布泊,看看能不能找到那个大坡……”
    我说:“你见过那个记事本吗?”
    他说:“我现在就带着它。”
    我说:“我能看看吗?”
    他没说什么,从挎包里就掏出了一个老旧的记事本。我小心地接过来翻了翻,差点昏过去——这是我父亲的记事本。
    第67章 我的家族
    (祝各位读者新年快乐,今日追更4章,希望大家继续支持罗布泊之咒,后面故事将更刺激,精彩)
    说说我的家族。
    很多读者都知道,我是东北人,但对我的家族一无所知。
    我家没有族谱,我只知道我爷爷叫周姬发。
    他是个厉害的角色,当然他死得早,我没见过他。
    听说,这个人是村里的二大布衫子。
    “二大布衫子”是旧时关东的一种土布军装,后来指东北农村的一种特殊人物——这种人每个村子几乎都有一个,满身痞气,没人敢惹,谁家吵架了,村长解决不了,把“二大布衫子”请来,基本都不敢不听。这类人也有一定号召力,嗓门大,经常为村里主持红事白事。
    我爷爷的嗓门并不大,他很能说,但是不说,很缄默,总是一副阴沉的表情。
    他有多厉害?
    半夜的时候,传来杂乱的马蹄声和喊叫声,大家都知道胡子(土匪)来了,吓得不知道朝哪儿躲。有人赶紧去找我爷爷。
    我爷爷披上“二大布衫子”,趿拉着鞋,不拿枪不拿刀,空手走出村子,去跟胡子交涉。半个钟头之后,就看见那些杀人不眨眼的胡子纷纷退开,消失在夜幕中,我爷爷背着手回来,也不说他怎么让胡子离开的,回家躺在炕上继续睡觉。
    我奶奶过去是别人的老婆,硬被我爷爷抢了来,霸占了。具体过程我不太清楚。我甚至不知道我父亲是我爷爷跟奶奶生的,还是我奶奶跟原配生的。
    我奶奶非常怕我爷爷,每次当他离开家之后,我奶奶就在灶坑前烧香,祈祷老天爷打雷劈死他,让他永远回不来。有一天,我奶奶正在烧香,我爷爷回来了,他在屋外咳嗽一声,我奶奶吓得一下就瘫在灶坑前,动不了了。
    我父亲和我母亲结婚之后,我母亲也非常怕他。
    有一次,我母亲犯了什么错,他要打我母亲,我奶奶拉着我母亲逃走,跑着跑着,她们躲到了一片苞米地里,就听见我爷爷趿拉着鞋追来了,他停在两个女人藏身的苞米地前,咳嗽了一声,两个女人顿时抖如筛糠……
    我爷爷经常不在家。
    我奶奶除了诅咒他死掉,开始练习巫术。听我母亲说,我奶奶确实有了一些本领,但是,她就是不敢对我爷爷使用,她说:鬼怕恶人。万一被我爷爷发现是她在作祟,那她必死无疑。
    后来,我母亲也跟我奶奶学了一些招法,我小时候,经常在半夜的时候,看见我母亲做一些稀奇古怪的动作,成了我童年的阴影。
    我奶奶死的时候,据说她双眼死死地盯着我爷爷,嘴里一直重复两个字:“畜生,畜生……”
    这件事让我很悲凉,两个人过了一辈子,临死的时候,没有恋恋惜别,没有眼泪,只有一个充满怨恨的词:畜生!
    我没想到,这句“畜生”其实另有含义。
    关于我爷爷的死,我父母谈得极少,偶尔说起来,他们也遮遮掩掩的,因此,我怀疑我爷爷是被我母亲用什么巫术活活害死的。
    接下来说我父亲。
    我父亲跟我爷爷性格截然相反,他非常软弱,我家里,我母亲欺负他。
    我母亲喜欢赌钱,为此家里很破败。算卦的说,我家有个搂钱的耙子,也有个****的匣子。
    终于有一天,我父亲离家出走,再也没回来。
    那是1977年的事儿,当时我9岁,读小学。
    一天我放学之后,我母亲对我说,我父亲离开家走了,只留了一个字条,说他去了西北,从那以后,他再也没回来。那一年,他33岁。
    他为什么去西北?这是一个重大的谜。
    父亲离开之后,母亲郁郁寡欢,我甚至怀疑她精神不正常了,经常做噩梦,她面目狰狞,要掐死我。
    半年之后,她也离奇失踪。
    老实说,这么些年来,我一直怀疑当天我的父母可能发成了恶吵,然后我母亲像对待我爷爷那样,让我父亲永远消失了。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来到西北,陷入罗布泊,竟然从一个叫令狐山的人手里,看到了我父亲的记事本!
    多像一张做了记号的钱,花出去之后,时隔多年,它又在另一个遥远的城市回到了我的手里……
    这个记事本是桔色塑料皮,封面画着一个女孩穿连衣裙的剪影,双手捧着一个方框,方框里是水上凉亭的照片,下面写着三个很土气的美术字“黑龙江”。
    打开,扉页上写着三个字:周夫子。
    我父亲的原名不是这三个字,这是他的笔名,他用这个笔名曾经在当地的小报上发表过豆腐块。
    我马上想到——如果我有个能拨出去的电话,如果我能找到母亲,我多想把这个消息第一个告诉她。如果她活着,现在年龄已经很大了,应该非常想知道父亲的尸骨埋在哪里……
    记事本里写着密密麻麻的字,都是圆珠笔写的,很多字已经模糊不清。内文的纸太脆了,只要用力一碰,就可能碎掉。现在,它们已经残缺不全。看日期,真的是1977年。
    我确定,这是我父亲的记事本。
    他是个老实人,在外面和家里总是受气,他不说,只是默默地写下来。
    那么,当年我父亲真的来了罗布泊?真的参与了那场残杀?
    他会不会在罗布泊迷路了,干渴而死,死之前出现了幻觉,然后写在了记事本上?
    季风进来叫我,吃饭了。
    我对令狐山说:“看来,你的继父没有撒谎。”
    令狐山说:“怎么能确定不是他伪造的呢?”
    我说:“因为,这个记事本是我父亲写的。”
    令狐山听了,大吃一惊。半天才说:“你……肯定?”
    我说:“我认识我父亲的字体,他的手有个毛病,总是抖,你看这些字,全是歪歪斜斜的。他已经失踪36年了。看来,这个记事本就是你父亲他们捡到的,你继父杀人的可能性不大。”
    令狐山想了想,说:“那你把这个记事本收起来吧。”
    我说:“这算是我父亲最后的遗物了,你保存了12年,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
    令狐山说:“这也算物归原主……的儿子了。”
    我们走出帐篷的时候,我又问他:“你那个继父是怎么走出去的,他说过吗?”
    令狐山说:“他说过,如果把那个大坡当成一根横线,他是朝着90度垂直方向离开的,一直走一直走一直走,最后就出来了。”
    这天,我们吃的是面包,咸鸭蛋,紫菜汤。
    白欣欣走到了我跟前,冷眉冷眼地说:“你确定那个小孩没问题?”
    我说:“不确定。”
    他说:“那你找个人照看他,不要让蒋梦溪当保姆!”
    我说:“没问题。”
    季风已经走到蒋梦溪跟前,把那个小孩领过来。
    吃饭的时候,季风带着那个小孩坐在我旁边,耐心地喂他。
    我大致观察了一下,蒋梦溪坐在白欣欣旁边,两只眼睛哭得红红的,低头吃东西,一言不发。
    黄夕试图坐在郭美旁边,郭美却不怎么理睬他,她主动坐到了周志丹旁边,也许这女孩想拍戏当明星。周志丹对她很客气,并不热情。
    白欣欣曾跟他开玩笑:周志丹,一看你的肚子就很有能耐!
    周志丹自嘲道:把别人的肚子搞大那才是有能耐,把自己的肚子搞大算什么能耐!
    吴珉有点尴尬,他想坐在孟小帅旁边,孟小帅走开了。他想坐在浆汁儿旁边,浆汁儿也走开了。不过,他很会掩饰尴尬,坐在了布布旁边,故作开心地评点着食物。
    张回和章回在一起,吃饭的时候,他都没给章回打开手铐。
    令狐山坐在季风旁边,主动给季风盛了两次汤。
    马然而最热情了,他一边吃饭一边和很多人搭讪。
    鲁三国一个人坐在他的车下,静静地吃着面包。一个富豪,竟然能忍下这么艰苦的条件。
    老丁一直少言寡语,他坐在我对面,虽然我没看他,但是我知道他看过我好几眼。
    他说他是科考队员,我现在对这种身份很不信任。按照他的说法,郑太原死了。那么,我们遇见的那个郑太原要么不是人,要么就是害死郑太原的人。
    可是,这个老丁就可靠吗?
    我记得网上是这么说的:(罗布泊)最近的悲剧发生在2013年2月,一个科考小组去罗布泊寻找锰矿,7个人蹊跷失踪……
    为什么没说,有一个人走出来了?
    我牢牢地记着那辆封闭式小货车,上面写着“危险货物”四个大字,一阵大风刮掉了一些笔划,变成了“危险人物”。那个自称郑太原的人就是从那辆小货车上走出来的。
    我们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暂且叫他郑太原。
    这个老丁是不是他的同伙呢?
    虽然季风他们也被困住了,但是见到他们之后,我们这些人都很高兴,毕竟我们看到了两卡车物资,那是我们跟死神作战的后勤给养。而且,人这么多,我们也不那么孤单了。
    只有一个人除外——布布。
    她依然没看到老公,脸上露出藏不住的失望和忧虑。
    餐后,季风给每个人分了一根香蕉。今天是他们这个团队进入罗布泊的第4天,香蕉基本完好。
    我把布布叫到旁边,问她:“你和老丁聊了吗?”
    她点了点头。
    我模棱两可地说:“再看看吧。这个地方很诡怪,也很神奇,有各种各样的可能性。”
    她说:“两个月了,他们坚持不了的。我不抱希望了,可能我从他旁边经过过,只是没看到他。反正,我来看过他了,他会很高兴的……就行了。”
    这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多钟了。
    我把季风、鲁三国、周志丹、张回叫到一起,简单商量了一下。淖尔一个人在沙地上玩儿。
    如果我们近期走不出去,如果这个团队需要有个领导小组,就是这5个人了。
    前面说了,季风的内心很强大,做事很沉稳。最重要的是,她跟我一条心。如果有事需要表决,我们再争取一个人就是多数。
    鲁三国的年龄大些,他是个有想法的人,身上透着一种大商人的气度。如果我和他在同一个单位,说不定是他领导我,还是我领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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