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征当日,皇帝送行。
    陆昭然没有带云溪,尽管云溪百般祈求,她还是狠了心地把人放在了侯府。
    昨夜与裴谦之缠绵极致时,她说出了个请求,裴谦之以为她是要请求他照顾侯府。
    却没想到只是为了个婢女。
    她说希望花青能好好照顾云溪。
    人潮中,陆昭然身着铠甲,战马是裴谦之为她准备的汗血宝马。
    她摸了摸马头,望着人群中的气宇轩昂的裴谦之,唇角荡出一抹笑。
    *
    漠北战事,首战告捷。
    王晨阳盯着战备图,算着日子,突然说:“今日他们成婚了吧。”
    陆昭然瞬间会意,端起桌上的茶水,没有开口。
    胸腔里涌出情绪,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有些平静地看向作战图。
    云溪说爱是相守。
    陆昭然在此刻觉得爱是相忘。
    *
    云溪到漠北那天,陆昭然刚打了胜仗,正在城里整顿军纪。
    阳陵城。
    云溪抱着陆昭然哭,陆昭然揉着她的头发,笑了出声。
    她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的花青身上,有些疑惑,花青竟然会离开裴谦之。
    云溪啜泣:“昭然,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不要再赶我走了。”
    陆昭然轻轻抚去她脸上的泪痕,说:“若是不想再回京都城,便在阳陵城待着吧。”
    马车帘缓缓掀开,熟悉的身影,心跳骤然停下,随之怦然。
    云溪停顿下来,说:“他来了。”
    王晨阳风风火火地从军营里赶回来,他们攻下阳陵城后,一堆烂摊子需要处理。
    “昭然,我有事跟你商量。”
    陆昭然人没有站稳就被王晨阳拉走了,她刚才没有看清那身影,只是觉得熟悉。
    王晨阳察觉到她的失魂,回眸看,马车上缓缓落下穿着貂苌的男人,拳头紧缩,他想到了云萝。
    他上前揪住裴谦之的领襟,狠声道:“你过来,云萝怎么办?”
    车帘再度掀开,妙龄少女露出欢快的脸庞:“昭然哥哥。”
    陆昭然的视线久久难从裴谦之身上移开,很久没有见过了,久到她快要忘记那些床笫之间的欢愉感了。
    云萝甜腻的声音落入王晨阳的耳中,他松了手看过去,在他以为此生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云萝时,她竟然出现了。
    如同梦境一样。
    云萝再见王晨阳,心里百感交集。
    她收到了王晨阳留给她的信物,都是她喜欢的物件。
    她想起小时候都是王晨阳陪着她,总是陪她解闷,风筝上是他亲笔提词,句句不提爱,却又字字是爱。
    在学堂时,他经常因为作词填诗被人嘲笑,他却为她写了首词。
    婚约是圣上赐的。
    毁约是她同裴谦之一同去求的。
    孑然一身的自由,她有了勇气去面对。
    *
    裴谦之静静地看着陆昭然,谁也没有迈出步子。
    良久的对视后,是林将军安排了人进了院子里。
    陆昭然和裴谦之并排走着,他熏过香,龙涎香入鼻,她脑子空空的。
    云溪讲起京都城的往事,陆昭然才知道云萝和裴谦之并未成婚。
    陆昭然积压了数月的情绪缓和,如释重负。
    *
    静谧的院子里,偶尔有些士兵走过。
    裴谦之和陆昭然坐在亭子里,长久的操练杀敌,漠北沙尘多,肌肤已不若从前光滑,她摩挲着掌心粗粝的茧子,心中五味杂陈。
    裴谦之执起台面上的茶水,矜贵地抿着,眼神直直地盯着她。
    被盯了许久,陆昭然总归是忍不住了,主动开声:“为何这样看我?”
    她的脸上有块明显的疤痕,在他来之前,她从来没在意过的。
    裴谦之淡然地瞥了眼那疤痕,将人扯到怀里,卸掉盔甲的身躯柔软,他摩挲着她掌心的粗粝,眼眸湿濡,情谊遍布,嗓音柔和:“可有想我?”
    她是冲阵杀敌的将军,更以男装示人,虽说京都城如今仍流传着断袖的传闻,可她不能在这种时候,挫败了将士的锐气。
    她必须是刚正坚直的将军,才能统治六军。
    她挣扎着起身,被他紧箍住腰身,论武力值,裴谦之未必是她的对手,可她不想伤了他。
    她说:“人来人往,多有不便,裴大人一路舟车,定是疲惫,我命人给你准备了房间,我还有事,就不陪您了。”
    裴谦之松了手,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想起她以前呢喃喊着他相公的娇嫩模样。
    风餐露宿,饱经风沙,他的蓁蓁已经不再是京都城锦衣玉食的小侯爷了。
    他摩挲着指尖,残留着余温,他嗅着气息,却半分味道都捕捉不到。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靠近过她了。
    *
    陆昭然刚就寝就听到了门外的声响,久经沙场,她敏锐地察觉到异样,门打开,人就被她扣死在门板上,动静之大引来了巡逻的人。
    “侯爷!”
    空气中熟悉的气息,炙热的温度传递而来,陆昭然斥了声:“没事,去忙吧,我不小心碰到了桌子。”
    她捂住裴谦之的唇,生怕他发出半分声响。
    这种时候,军中若是传出她断袖,气势定会衰减。
    裴谦之紧紧凝着她的眼睛,灼烫的气息喷洒在她的手心里,巡逻走后,她松开的手被他攥住,他深知她的忌惮,压低了声音:“白日里我问你的话,还没有回答我?”
    白日里他问可有想他。
    不能说没有,也并不多,打仗时忙着保命,防守进攻,她要想的事情太多。
    她淡然笑了下,抽回手,走至圆桌旁,拎起茶壶倒了两杯水。
    “答案并不重要,裴大人早该知道我的答案。”
    又是裴大人。
    再相见的疏远,裴谦之恼了地抢走她的水杯,仰头想要喝下,发现杯子空空。
    他低头恶狠地吮吻住她的唇,汲取着她口中的茶香,日思夜想的味道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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