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修跟在赵千俞身边多年,忠心不二,此刻眼睁睁看着赵千俞的衣裳用物被搬出屋子,他做不到无动于衷。
    从下人手中接过赵千俞的衣裳,元修让府上下人停下来。
    他家殿下是不该瞒着梁嬿,但也不至于被赶出长公主府,毕竟他家殿下宛如被梁嬿捧在手心般悉心照顾。
    昔日如胶似漆,今日便将人赶出去,元修猜梁嬿不至于这般绝情,便去屋中找到梁嬿,向梁嬿探明情况。
    “长公主,殿下并非有意骗您,殿下他……”
    梁嬿在寝屋中亲自收拾那混蛋的衣物,听见屏风后面元修这话,顿时明白了什么。
    “等等,”梁嬿打断元修,也停下手中的动作,“殿下?你是那混蛋的人?”
    梁嬿瞬间明白了,对那混蛋顿时失望透顶。
    从那混蛋向她提要寻个称手之人开始,他便开始布局了。
    她傻乎乎顺了他意,让他在府上随便挑人。那混蛋根本就没看上长公主府上的仆人,心里盘算的是如何让他身边的人进来。
    她竟还傻乎乎陪那混蛋奴隶市场,亲手把他准备好的人送到他这边。
    梁嬿自嘲一笑,“好呀,那混蛋真真好算计!”
    梁嬿怒不可遏,命令道:“秋月,将元修逐出长公主府,从此以后赵千俞那混蛋和元修不准踏进长公主府半步!府邸守卫森严,本宫不信那混蛋敢硬闯不成?!”
    梁嬿如此恼怒,元修万万没有想到,他还想替他家殿下辩驳几句,但话还未开口屋中便涌进来数名侍卫。
    元修被逐出长公主府了。
    此刻天色刚暗,街上摆摊的小贩正收拾东西归家,而出夜摊的小贩零星来了几人。
    略显萧条。
    尹况和路燚听闻此消息,震惊诧异,没成想与他们同在府上的男子竟是南朝睿王。
    路燚有些后怕,冲着尹况懊悔道:“完了完了完了,我还与他论资排辈,我前辈,他后辈。十七一身矜贵,气场强大,举手投足间的气质是京城官宦子弟不能比的。我单知道十七家境殷实,有教养,但没成想竟是南朝皇室!”
    “你冲我懊悔有何用?”尹况倒是一阵诧异,生气愤怒随之而来,“他竟骗了我们,骗了长公主!亏我们还以为他是无家可归之人,开导他将长公主府当成家!”
    两人一起从西苑出来去找梁嬿。
    秋夜潇潇,一轮弯月挂在树梢,月光朦胧,照得夜色也跟着朦胧不清。
    夏夜的聒噪没了,换来的则是深秋夜里的寂静。
    夜风渐起,屋中烛火摇曳,扑朔闪烁。
    梁嬿从温泉别院回来怒气本来渐渐消了几分,大好时光用来与那混蛋置气,实属浪费,但自从知道就连她替那混蛋准备的贴身仆人都是那浑蛋准备好的,梁嬿那渐消的怒气忽又生了起来。
    混蛋赵千俞的嗓音改变,定是服用了药物,借药物之力,改变声音。
    声音不同,这才让梁嬿在第一刻便打消了疑虑。
    偏巧那混蛋是服用了变声药,从一开始就想瞒住她!
    毋庸置疑,那混蛋服用的药十之八九是尹况给的。
    梁嬿倒要看看,这长公主府上究竟有几人,她还能用!究竟有多少人是跟着那混蛋一起诓骗她!
    梁嬿正欲差人传尹况过来,恰好听侍女通传尹况和路燚在屋外求见。
    尹况进到屋中,梁嬿推了推桌案上的杯盏,第一次拿出长公主的身份厉声责问尹况,“本宫问你,十七那混蛋改变嗓音的药,可是你给的?”
    尹况和路燚原本是平息梁嬿怒气,顺便与梁嬿一起痛骂装十七诓骗人的赵千俞。但梁嬿这话,属实把尹况问懵了。
    尹况仔细回想,恍然大悟。
    懊恼地跺脚拍头,尹况后悔,“过完中秋的第二天,十七,”尹况及时改口,纠正道:“赵千俞突然找到我,说是早前第一次听到花无影的女声便觉新奇,天底下竟还有让男子声音变成女子声音的药,堪比灵丹妙药。赵千俞对我那能改变嗓音的药好奇,问我可否借他几颗看看。”
    说到此处,尹况面色愧疚中带着几分尴尬,声音也小了些许,道:“殿下,你是知道的,我对旁人的夸赞招架不住,尤其是旁人夸赞我研制的药,我就给了半瓶药给赵千俞。”
    “同性之间声音的改变,只需服用一颗;”尹况伸手比划道:“而男女之间声音的转换,则是需要一次服用两颗即可。”
    路燚插上一句,“给药便给药,怎还将这用法尽数告知他。”
    尹况道:“我哪知道赵千俞用了我的药,骗了殿下,还骗了我们!”看向梁嬿,他又道:“中秋那晚殿下回宫赴宴,赵千俞一人独在府上,我们几人便找他一起吃饭,聊天赏月。聊着聊着关系变好了,他找我借药,我寻思着昨夜聊得尽兴,便把剩下半瓶药给了他,左右新药已经研制出来了,旧药有缺陷。”
    路燚好奇,问道:“什么缺陷?”
    “四个时辰服用一次,否则药效就过了。”尹况夸起他的药没完没了,“新药不同,可以管一天十二个时辰。”
    梁嬿愤愤,猛地将杯盏放在桌上,溅起一圈茶水。
    中秋,两个月前。
    两个月之前那混蛋就在筹划寿宴当日的见面了!
    寿宴相见那日,他定是很得意。
    梁嬿气笑了。
    混蛋!
    知悉事情种种,梁嬿没怪尹况,只吩咐他们以后不准和那混蛋走得近。
    从梁嬿屋中出来,尹况愤恨,不吐不快,道:“我们几人中,殿下待十七极好,他眼睛也不眨,诓骗殿下的话说来就来!若非殿下识破,十七不知装到几时!”
    叫惯了十七,一时间改口倒还不适应。
    路燚鬼点子多,听尹况这把说,已然有了个主意。
    他道:“依照十七的性子,殿下将他赶出长公主府,他定是不甘心,虽然这府邸周围把守的侍卫增多了,他被拦在正门侧门,但保不齐他硬来。我有个办法让他哪哪儿也进不来。”
    “如何?”尹况停下步子,好奇问道。
    路燚笑笑,勾了勾手掌,示意尹况附耳过来。
    翌日,赵千俞才得知梁嬿提前一天回了京城,当时他还纳闷,昨傍晚去厢房寻梁嬿,梁嬿还是不见他,数名禁军守在厢房外面,想着梁嬿正在气头上,他便没有硬闯,回了屋子。
    仪仗队还未出发,赵千俞从别院马厩寻来一匹马,急急策马回京。
    顾昀在后面追,心道邪门。
    他表弟从来都是稳重之人,自来了姜国,他不止一次见赵千俞这般沉不住气。
    赵千俞马不停蹄赶回京城,到长公主府时已快到午时。
    府邸被侍卫重重把守,赵千俞还未靠近府们,把守在外的侍卫纷纷抽刀相向。
    门房看见赵千俞瘆人的目光,有些发怵,但站在侍卫身后有侍卫拔刀相护,便不怕赵千俞硬闯,道:“长公主有令,闲杂人等不得踏进府们半步!”
    闲杂人等?
    他?
    赵千俞愣在原地。
    顾昀快马加鞭一路追来,和赵千俞一前一后出现在长公主府门外。下马后他便看见赵千俞被拦在府外。
    “长公主在气头上,听表哥的劝,这时候强求会适得其反。”顾昀硬拉着找赵千俞远离府邸。
    “先回客馆,你好生准备一番,明日态度诚恳些,给长公主道个歉。”
    赵千俞冷着一张脸,面色越发沉了。
    如今别说是道歉,就是让他跟梁嬿说上一句话,都难。
    忽地,赵千俞余光不经意间瞥向府门对面街边的一个摊位。
    在赵千俞印象中,是没这摊位的。
    如今已近午时,这新摆的摊位却围满了人,生意红火。
    摊位人群中,赵千俞看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是路燚。
    路燚在长公主府门外摆摊作甚?
    赵千俞好奇之下走了过去,差点没将他气死。
    路燚竟在卖梁嬿给十七的衣裳!茶具!发带!发冠!簪子!
    “料子不错,这件也是十文钱任选三样?”一拎着菜篮的妇人拿起件湛蓝色衣袍问道,“我相公还没穿过如何好的料子。”
    路燚伸手比划,道:“十文钱,统统十文钱选三样。衣裳发冠簪子,不论种类,统统十文钱三样。您看看您还喜欢哪样?您给一起带回去。”
    他的衣裳,他用的东西,被拿出来售卖,十文钱三件,像集市上的肉菜,被人挑挑拣拣。
    赵千俞脸黑了一片,比夏日骤雨前阴沉的天,还要黑沉。
    那件湛蓝色衣袍,梁嬿亲自给他选的,如今被拿出卖,被一妇人随意搭在她菜篮子上!
    “啪——”
    两片金叶子拍在案板上。
    “这里的所有东西,我包了。”
    赵千俞压着怒气,极其克制着。
    路燚挪眼,瞧见摊位旁边的赵千俞,手背将那两片金叶子拨开,淡声道:“恕本店不招待,谁都可以买,但不能卖你,睿王殿下。”
    从案板上拿起两片金叶子,路燚塞回赵千俞衣襟,道:“睿王殿下怎有闲心出现在此,长公主府不欢迎你。”
    担心影响生意,路燚将赵千俞拉到一旁,道:“今日卖的所有东西,是长公主给十七的,不是给你睿王殿下的。长公主想如何处置,是烧,是扔,还是卖,都与你,尊贵的睿王殿下无关。”
    “她不会如此绝情。”
    赵千俞僵在远处,不敢相信。
    梁嬿只是在气头上,发发脾气,待气消了,她会见他的,也会听他解释。
    会吗?
    赵千俞心里的秤摇摆不定。
    作者有话说:
    跳楼大甩卖,出售高端物品,全场十文钱三件。
    十文钱三件,买不到吃亏,买不到上当,买到就是赚到,欲购从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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