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賡告辞之后,走的很急,刘少奇差点都跟不上。「庶康,你也走慢点,后面又没人追我们。」刘少奇忍不住开了点玩笑,发了点牢骚。陈賡脚步没有停,转头向刘少奇说;「你不快点,说不定真有人会来抓我们。尤其是抓你!」刘少奇一个箭步跟上,好奇的问:「你刚刚直拉着我走,现在又说会有人抓我们,尤其是抓我,那是什么意思?」陈賡不答,直到上了通往泰安的公车,才把事情说出来。为了方便乡亲和访客来往,王绍屏临时弄了公车,往返满庄和泰安之间。火车虽然建好了,但是目前还不能曝光。
    陈賡在稀稀落落乘客间,找了个最靠后的座位,拉着刘少奇坐下,推了推眼镜之后说:「渭璜,我看王台生这个人还是能作作工作的,但是要做作他的工作,我们得先去济南阻止一件事,如果不阻止,恐怕王台生真跟我们翻脸了。」
    「这王台生这么不友善,我们怎么做他的工作?这次来的目的一个也没达成,还妄想作他的思想工作?」刘少奇不以为然的说,然后又问:「阻止什么事?」
    陈賡先讲他的观察:「我认为他今天的不友善是因为他身边有中央的官员,但是最后他还是没把话说死,表示还有空间可以谈,我们下次隐密一点,不要堂而皇之的上门,或许收穫会更多。在我看来,他是个民族主义者,这点就大有文章可作;另外,他或许不是马克思的信徒,起码也是温和社会主义者,在劳工问题上,其实还有合作空间,只是要好好想一想,怎么打动他,或者是配合他。他说他是改革者,不是革命者,所以必然是反对暴力。我拉着你快走,一是这次没机会深入谈了,不如见好就收,二是我忽然想起我在上海听到的一件事,我们得赶快去阻止。」陈賡讲到这,又卖个关子的问:「你身为全国总工会委员长,不会不知道吧?」
    「什么事?」刘少奇倒是真的不知道。
    「津浦铁路工人在我党同志的指挥下,打算发起大罢工,伺机起义。难道你没收到消息?」刘少奇听了之后,摇摇头。陈賡很讶异刘少奇竟然不知道:「我在上海都收到消息了,你在中央竟然不知道?」发动这次罢工的是山东本土的省委干部,本来就和刘少奇的总工会不同系统,加上苏区不如上海资讯发达,刘少奇也比不上陈賡做情报工作般的包打听,所以不清楚也不足为奇。
    「在王台生的地盘上罢工那还说得过去,但如果暴动起义,万一伤了王台生的人或砸了他的场子,那真的就翻脸了。看看时间,罢工应该已经开始了,但我们应该还来得及接管山东省委工作,暂停起义的进行,在好好商议如何打动王台生。」刘少奇听了陈賡的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在陈賡和刘少奇走后没多久,梁化之、白崇禧刚好回来。白崇禧看这么多人坐在会客大厅,忍不住开玩笑地说:「我们好像错过什么好玩的事了,是吗?」
    王绍屏把在场的双方都互相介绍了一遍,然后又把共党来访的事情对梁、白二人说了一遍。
    梁化之听了后,对王绍屏说:「台生兄,不知你为何如此不喜共党?难道过去有什么过节吗?」
    王绍屏听了摇摇头:「这是攸关国家前途之争,非个人恩怨相斗。我不赞成对任何国人的政治主张採取暴力手段对待,但也不赞成其他团体势力採用武力对付政府,尤其是仰仗外国势力。要知道外国势力都是包藏祸心。如今正逢国难当头,国人应团结一致、统一阵线对抗外侮,内部纷争应该坐下来谈,而不是互相削弱,这样国家将继续积弱不振,也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
    白崇禧点点头:「台生说的对,我广西省愿意为国家尽一番心力,明天我航空队就会选精锐出发,加入航空教导团。」梁化之也点点头:「山西也愿意共襄盛举。」全场气氛非常热络,只有林蔚一脸肃穆,连小咪她们都能感到他的不快。于是小咪悄悄拉住林蔚,小声地问:「林大哥可是为了我夫君团结晋桂两省势力,感到不悦?」
    林蔚本来是不打算和妇道人家多谈公事,但转念一想:「王台生挺疼老婆的,不如透过他老婆传话,让台生不要再乱搞,免得委员长那里不好交代。」于是他点点头的对小咪说;「大弟妹,你得劝劝台生,他再这样挑战中央底线,到时连愚兄我,在委员长面前也保不了他。」
    小咪微笑的说:「我倒不觉得夫君乱来,促成这件事,其实对林大哥也是有好处的,说到委员长跟前去,说不定还是大功一件。」
    林蔚眉毛一挑:「哦?那我倒要听听弟妹高见。」
    「林大哥可知这两人一来就是要买战机?夫君告诉他们非中央同意,没办法私相授受。但是转念一想,不如藉由抗日名义,拴住两省飞行精锐,这不就是变相削弱两省实力吗?我家夫君可是打算把功劳留给林大哥,将军何必闷闷不乐呢?」
    林蔚知道依据默契,那个「转念一想的人」必定是自己,王台生果然是送给自己好大的功劳啊!于是低声谢谢:「那真是愚兄莽撞了。」
    「哪里!我王家和林大哥俱为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林大哥以后飞黄腾达,莫要忘了提携王家一把就是。」小咪很得体地巧巧送上一顶高帽。
    就在梁、白二人说要往医院探望蒋百里之时,王志平匆匆忙忙走了进来,在王绍屏耳边低声说了几句。王绍屏忽然大怒,拍了一下桌子:「这是欺我是个商人吗?反击!出动镇暴部队!」
    眾人纷纷询问发生什么事,这才知道有暴徒袭击了泰安人才招募站,几名工作人员被砸伤。由于是必须和普通人沟通的单位,招募站的人手都是生化人,防护力较弱。
    杨钧一听王绍屏要暴力反击,立刻出言阻止:「台生,万万不可。这不过是乡村愚夫愚妇遭人煽动,我们初来乍到,如果暴力相向,未来在山东乡亲之间将失去根基。」
    王绍屏第一次拒绝了师父的建议:「师父放心。我们使用的是非致命武器,就是把他们驱走,不会伤了任何人的性命。」
    杨钧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但是又不放心的问道:「什么是非致命武器?」
    王绍屏得意洋洋的说:「水肥车!」
    「什么?」眾人皆是譁然。只有喜欢搞怪的曾昭吉还边笑着说:「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这是王绍屏看了廿一世纪初期某补习班歷史老师上课讲的笑话之后,想要具体实验这个歷史老师所讲的内容是否生效。从廿世纪到廿一世纪中叶,两岸同时把科举的概念扩大到升学上。本来念书是一种自我投资,学校选拔自己想要的学生的一种事情,结果被戴上教育资源有限,必须讲求公平的大帽子,以至于广大的学子,得仿效古人参加科举之前的苦读才能进学,真是千军万马独木桥,錙銖必较多一分。
    于是民间轰轰烈烈產生了课后辅导的这个行业,在台湾称为文理升学补习班,在大陆称为文理培训学校。谁说我们的教育资源不够?君不见这些民间这些机构皆是财大气粗?不是资源不够,是投入重复教育太多,教育资源都浪费在考试上。如果多多开放私立学校,把这些资源投入不同的教育模式,那么在面对廿一世纪初期创新的挑战,两岸也不会如此在欧美后面岌岌追赶了。
    话说这名歷史教师他当时提出一个「创新」的镇压观点:「用机关枪、坦克?那只会製造革命烈士,以及创造让后进前仆后继的英雄;用镇暴水车喷射水柱?那是帮穷学生洗澡,省水费!我认为最有效的是出动喷射水肥车!你们想想看屎尿齐飞,臭气熏天,谁还敢站在现场?戴防毒面具都受不了!」
    这本是个笑话,给孜孜不倦的学子提神用的,避免上课太久昏昏欲睡。但没想到王绍屏信了,现在还想身体力行。
    话说这场被夫人团戏称为「肥水之战」的小规模衝突,其发生的原因,主要是一连串巧合造成的。
    第一个巧合来自国民党,自从徐恩曾接了陈立夫的命令,奉命派人潜伏至王绍屏势力范围后,即无所不用其极的在留洋军官团、东北军里安插调查科的人员,或吸收这两者团体当中的成员成为线民、下线。不过,由于小咪推动了忠诚计画,这些人员纷纷被洗脑。因此,徐恩曾不仅没有得到任何情报,甚至失去这些干员的联系。
    但徐恩曾仍不死心,他把在上海秘密诱捕之后,叛出山东共青团的特委负责人陈衡舟派回济南,让他运用原共党联络点重新连络潜伏的地下党人,好透过共党的情报网,打探王绍屏的消息。因为王绍屏一向不是地下潜伏人员的目标,所以很快地就引起了党团内部的质疑,于是他只好破罐子破摔,直接逮捕党团干部来拷问。结果中共山东省委及团委特务等主要干部廿九人皆尽被捕。导致山东地下党员失去领导,群龙无首。
    这时又传来王绍屏正在招收铁道工作人员,待遇福利远远高过于山东其他铁路的待遇,这让共党党团的基层干部十分紧张。前面提过山东乡亲返乡遭到阻挠,有部分原因就是地下党人已经煽动了津浦线铁道工人及维修厂员工,准备举行一场要求撤换压榨工人的机务处处长杨毅的大罢工,将纠集6千多人前往南京津浦铁路管理局陈情,并安排在中途引发事端,伺机起义。
    但王绍屏的徵才福利实在太丰厚,津浦铁路及维修厂工人纷纷前往应徵,眼看着大罢工即将变成大跳巢。于是在没有省委干部指导下,基层工作人员决定纠结大部分地下党团人手,藉口王绍屏徵才其实是诱骗工人卖去美国当猪仔(苦力),聚眾衝击招募站。
    对外营运的招募站因为开在火车站附近,地方狭小,所以人手不多。其他附属机构,如南云造子待的招待所,离招募站窗口都还有半里远。于是失控的群眾很容易就衝入招募站,打砸烧抢。在此工作的生化人虽然奋起反抗,但无奈双拳敌不过四手八腿,纷纷被打倒在地。从招待所仓库领班即将被提升为招募站站长的南云造子,听闻招募站被砸,正要下令出动机器卫士反击的时刻,王绍屏的命令到了,令早已准备好的水肥镇暴车出动。
    和廿一世纪初期的镇暴洒水车没什么两样,水肥车一开到现场,立刻向还在打砸的暴徒喷洒水肥,毕竟是半固体,不敢用强力水柱,只用喷洒的方式。这喷洒的水肥并不是收集来的噁心屎尿,而是一种化合物,但是味道像,连膏状物也像极了吃坏肚子的產物。
    「泼粪啦!」暴徒果然一哄而散,但和王绍屏与歷史老师预料的不同,被撒了满身水肥的地下党,心志非常坚定,竟然也去收集真正的东西,开始一场互泼大战。一边是喷洒水柱,另一边则是用桶子、勺子,甚至不知哪来的麻袋,装了真傢伙,就往镇暴车上丢。这也还好驾驶和操作设备的都是没有嗅觉的机器战士,不然待在灾区正中央的镇暴战士应该早就吐到昏倒了。
    发动袭击的暴徒们,透过轮番到后方休息的办法,和水肥车僵持着,双方不时就爆发互泼大战,一时行人、警察纷纷走避,甚至连火车站工作人员也都纷纷离开车站出口,跑得远远的,因为招募站就在火车出口不到十五公尺的地方。
    甚至因为火车站实在臭气熏天,还造成火车大准点!什么?没说错吧?不是大误点吗?不!是大准点,所有下车乘客都加快脚步,快速离开,没人敢在出口停留。上车旅客也不敢在入口、大厅逗留,味道实在太浓了;大家口味真的没那么重,于是上车、下车超有效率,连老弱妇孺都有人抢着帮忙抱着上下车,注意!不是搀扶喔!是抱着,飞奔上下车,车上的人只想让火车赶紧离开。所以导致火车…,大准点!全部准时开走!
    这场水肥…喔!不!肥水之战,直到两个人的到来才停战。那当然就是刘少奇和陈賡。
    还没下公共巴士,隔着冬天密闭的窗户,一股臭味还是充斥了整辆公车。公车停靠处离火车站不远,所以两人大老远就能看到满天屎尿齐飞的奇景。刘少奇嫌恶地打算绕过去,到火车站另一头买票,陈賡却一把拉住他:「走!去看看怎么回事?」陈賡毕竟是军人,死人堆里都睡过,区区排泄之物,他还不放在眼里。
    拉着刘少奇,在满地秽物的混乱场面之中,陈賡拉住了一名混身沾满黄泥般恶臭的男子,这男子从后方提着粪桶加满料,正要前往支援前线。陈賡忍着臭味问道:「这位兄台,这是怎么回事。」这位刚好是党团基层干部,但他不认识陈賡,于是连忙甩掉陈賡的手,急切地说:「那万恶的资本家王绍屏,不仅要把劳工骗去国外当猪仔,竟然还用屎粪驱逐我们抗议的民眾,老子跟他拚了!」
    刘少奇一听就知道这是本党同志,于是上前把捏着鼻子的手放下来,大声说:「你知道我是谁?呕~!」因为要提高音量,刘少奇不小心吸了一大口秽气,所以乾呕了一阵。
    这小干部听过刘少奇的宣讲,所以认得他:「刘少奇同志,你怎么来了?」搞清楚前因后果之后,刘少奇下令党团同志撤退。
    于是歷时一个多小时的水肥乱战…呃!是肥水大战,终于落幕。泰安县长听闻自己治下发生如此荒唐之事,因为涉及中央工业暨交通总办、对美交涉总办、土地改革暨工商发展委员会副主任、三军装备研究所…,「怎么那么多头衔?」泰安县长头都大了,于是把事情呈报省政府,没想到省主席亲自回的电报竟然是:「好好做好清洁防疫工作!」废话!韩復榘吓坏了,上次扮鬼吓他,这次又是水肥镇暴,那下次呢?会不会粪泼省政府?于是轻飘飘地下令整顿卫生:「那个神仙打架,县长你就别管了。」
    王绍屏还是挺负责的,特别交代,一旦完事,就得好好清洁,所以机器战士正拿着外型像是吸尘器和抽水机的回收机,到处在整顿卫生,等等还要喷洒消毒芳香剂。这时陈賡和刘少奇上前,要求通报招募站的负责人,于是南云造子就被推了出来。
    「我是杨南云,两位有什么事吗?」(为避免姓王太明显,随着小璦改姓杨)南云造子一手捏着鼻子,一边说着,洗脑可没办法洗掉嗅觉。刘少奇也捏着鼻子说:「关于今天的误会,我们打算向王先生说明一下,不知你们能否联系王先生。」这是陈賡的主意,他认为这时候杀个回马枪,中央官员不一定会在,说不定有机会多聊聊。而且这次事情的肇因,还在于国民党特务机关为了打听王绍屏的消息,把山东干部一锅踹了,下面的人失去领导,才会慌乱举事。这个黑锅得还给国民党一点,不能自己全背了。
    让他们稍待一会儿之后,南云造子又回来告诉他们会有车子来接,请他们再稍后一下。真的只有一下,南云都还没走开,一辆悍马车就出现在他们眼前,这是招待所的公务车。
    车子上了原来他们来回的泰满高速公路,但和刚刚他们回泰安时不同,这时路肩没隔多远就有一辆不知名的装甲车,天上没多久也会呼啸过几架单翼战机。「王台生这是…这是要跟我们开战了吗?」刘少奇完全无法冷静了。车上的生化人司机冷冷地说:「这是有贵宾来了,总部加强防护。」陈賡指向刘少奇,又指着自己,然后耸耸肩。当然不是招呼这刚刚打过肥水之战的对手,而是真有重量级的人来访,这番布置是怕肥水之战蔓延到满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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