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的?苦的这就对了。”秦英笑笑:“你妈我是在忆苦思甜。”
    “一吃这味儿,我就觉得是甜的。”
    顾晟摇头:“别骗我了,你根本就尝不出味道,怪不得小妹说你烧菜一塌糊涂,连味道都吃不出来,你烧什么菜。”
    “有没有去医院检查过?”
    秦英:“检查过了,没什么问题。”
    “要不找几个中医给你看看,等我媳妇儿回来,让她给你检查检查。”
    “你媳妇儿?萍萍啊。”顾泽岸摇头:“你媳妇儿懂什么?她年纪才多大啊?”
    顾晟道:“她会中医,医术还不错,让她给你俩治治病。”
    “让萍萍给我治病?”秦英脸色一僵,她不想治病,尤其不想喝中药,每次喝中药,胃就不舒服,“你妈我之前找过好几个大夫了,都没用,有名的老大夫都不管用,你媳妇也没法子,你别给她压力。”
    “你爸爸也找人看过,人老了,就这样,人得服老。”
    顾泽岸点头:“是是是,得服老。”
    也有大夫来给顾泽岸治病过,可那药太难吃了,吃了很多天,嘴里麻麻的,吃什么都不是滋味,还不如不治。
    顾晟坚持道:“还是让我媳妇儿给你俩都看看。”
    秦英拒绝:“有什么好看的,你小时候那会,咱家条件好了,我跟你爸爸宴会上好吃好喝的见识多了,这一辈子吃够了,现在尝不出味道也不打紧。”
    顾泽岸同样不想治病:“就是,我跟你妈身体好着呢,吃不出味儿算什么毛病?你烧的这点小菜,我们还不想吃呢。”
    顾晟道:“死鸭子嘴硬。”
    “明天让萍萍给你们检查检查,扎两针,她还会针灸。”
    “萍萍?萍萍她才学了几年医术?”顾泽岸道:“越说越邪乎了,你怎么那么迷信萍萍呢?萍萍给你扎了多少针?她……她真不是个庸医啊?”
    顾泽岸着实很难相信从小看着长大的展艾萍竟然去学了医,现在还当医生了。
    他小儿子顾晟更是奇奇怪怪,还觉得自己学外科的老婆会中医,她不拿手术刀改扎针了?
    “是不是庸医,你们让她治治病不就知道了。”
    顾晟担忧父母的身体,他也不确信展艾萍能不能给父母治病,只想着让展艾萍给父母检查检查身体,知道他们夫妻俩的具体情况。
    “你爸我身边的医护人员多了去了,哪需要你媳妇来检查,放心好了,我跟你妈这次来,就想看看你跟萍萍处的怎么样……”
    “老头子。”顾晟打断他的话:“你还没到六十吧,你没到六十你就味觉失灵了,该不会是被我气的吧?”
    顾泽岸冷哼了一声:“你知道就好,以后少气我。”
    顾晟笑笑,他走到顾泽岸的背后,给他揉了揉肩膀,“给您按按。”
    顾泽岸年纪不小了,头发还没花白,只是一点银灰色,头发看着也很茂密,至少比曾经的姜团长要茂密些。
    顾晟是最小的儿子,父子俩感情很好,他去读军校那会儿,老父亲老泪纵横,还一个劲说自己没哭。
    现在想想,也过去很多年了。
    “你这手法还挺不错。”顾泽岸夸他,他倚老卖老,嘚瑟道:“往这边按按。”
    “跟你儿媳妇学的。”
    顾泽岸道:“是吗?萍萍还有这手艺,让她也给我按按。”
    “按什么按?”秦英在一边酸味冲天,她看着眼前的父子俩,是鼻子不是眼睛,她也哼了一声:“少在我面前表演父慈子孝。”
    顾泽岸啧啧一声:“你妈醋了,醋了。”
    “事实证明,我儿子还是偏向他老子的。”
    “那倒也不是。”顾晟道:“我只是觉得,以后在我子女面前,我应该多表现下父慈子孝,现在不是先预演着。”
    “你——”顾泽岸倒抽了一口气,心想这小兔崽子还真是会气人。
    秦英莞尔:“对,老五想法很不错。”
    顾泽岸翻了个白眼:“让萍萍给你生两个烦人的臭小子,气死你。”
    顾晟道:“你以为我是你啊,青出于蓝胜于蓝,我肯定比你强。”
    “那咱们走着瞧。”
    夜里顾泽岸一行人睡在营区的招待所,招待所是一栋三层小楼,收拾得干干净净,平日里就是用来迎接领导,方便各路出差人士暂住,家属探亲时使用,因此规格很高。
    顾泽岸在楼房里洗了澡,想想儿子住的那小平房,跟秦英说:“萍萍跟着他真委屈了,人原先在沪城好好待着……”
    “这也快升上去了,都是苦日子过出来的,放心,老五他心里有数,他疼萍萍。”
    顾泽岸躺在床上,越想越气:“我还是觉得我女儿受委屈了。”
    秦英:“……你哪个女儿?”
    “我的萍萍。”
    秦英无奈:“你这‘女婿’今天伺候你还不好啊?都亲自给你烧菜捶背了,堪比亲儿子待遇。”
    “可他就是我亲儿子。”一想到这里,顾泽岸更加愤愤不平了:“我这当亲爹的都没受过这种待遇。”
    “你这个人啊,一会儿当公公的,一会儿又当老岳丈,你自己纠结去吧。”
    *
    第二天,顾泽岸夫妻俩心急,也不等展艾萍回来,而是坐上营区的车,去岩心卫生院探望展艾萍,儿子要工作,他们夫妻俩自主行动。
    到了岩心卫生院,看着眼前这破落的小医院,顾泽岸皱着眉头,那颗“老岳丈心”险些又发作起来。
    “这医院有点小。”
    何止是小,简直是又破又小。
    秦英道:“你看那边,是在盖楼了?等以后就建好了。”
    顾泽岸道:“咱们先到他们医护住的家属区看看,问问萍萍的同事,看她过得怎么样。”
    “行。”
    他们沿着侧边走,穿到了医院家属平房区,正好瞧见一个年轻的男人,一大早就门口煲汤,那味道还挺香的。
    正在煮野生菌汤的人是赵京,他今天没轮班,一大早上山去了,现在正好是吃野生菌的旺季,他平日里八九点都不愿意起床,可若是为了上山采野生菌,四五点都能爬起来,采了一大筐新鲜的,回来赶紧煮一锅香喷喷的杂菌汤,来犒劳自己的五脏庙。
    赵京就喜欢吃杂菌汤,菌子种类越杂,这汤越香。
    还把人给吸引来了。
    赵京一抬头,看见了上了年纪的一男一女,后面还跟着两个年轻男人,赵京一看领头那男人通身气质,他就觉得这人至少是个小领导,不,指不定还得是个大领导。
    他心里犯嘀咕,该不会是县卫生局的领导下乡来巡视?或许还要更大一点?市卫生局的?省卫生局的?
    有这种可能,毕竟医院的展艾萍上了省报,名声大噪,有市卫生局的领导前来暗访询问,这也说得过去。
    赵京咽了咽口水,想起自己一个消化科医生,一大清早被领导抓到在医院里煮菌菇汤,似乎有点不大好。
    但是……危机伴随着机遇,也许他能遇见贵人,借此调走。
    于是赵京主动邀请道:“领导,来尝尝这菌菇汤。”
    莫名被喊做领导的顾泽岸眨了眨眼睛,背着手跟妻子秦英一同走过去,他闻了下:“还挺香的。”
    秦英也道:“是挺香的。”
    赵京直接给他舀了一碗:“来吃一碗。”
    顾泽岸端着那碗菌菇汤,心想这人也太热情了,身后的张力劝他:“领导,这边野生菌多,大半有毒,别乱吃的好。”
    赵京道:“别担心,我先喝给你们看,我啊,是这吃菌辨菌的行家。”
    顾泽岸好奇:“当真啊?那你吃菌子中毒过没?”
    “呃……”赵京犹豫到底该不该说实话。
    顾泽岸:“一瞧你这样,肯定中毒几次。”
    赵京郁闷喝菌菇汤。
    顾泽岸跟他打听:“你们这医院怎么样?”
    “我们医院?还行吧。”赵京一听他问起医院,心想一定是来明察暗访的,他整个人都激灵了一下,“不过我想调走。”
    “你想调走?你是医院的医生?你为什么想调走?”
    赵京叹了一口气,眼带哀愁:“这里离家远,要是调去隔壁乡镇,我回家能近一点,免得家里老母亲担心,我妈年纪大了,想儿子,我要是在那边,就能天天伺候伺候她老人家。”
    “你倒是个有孝心的。”顾泽岸拍拍他肩膀:“不像我的儿子,我生了五个儿子,个个天南地北,白生了!”
    “气死我了!”
    赵京:“?”
    赵京叹了一口气,继续道:“我希望组织上能怜悯我这一片孝心,能让我调去隔壁乡镇医院当医生……”
    顾泽岸鼓励他:“组织一定会看到你的一片孝心。”
    “顾叔——爸、妈?你们怎么过来了。”
    展艾萍从药房里出来,正要回家属房拿东西回家,昨天那产妇已经生了,她现在也松懈下来,今天她休假,想着早点回营区。
    谁知道半路竟然看见了顾泽岸夫妻俩,她的公公和婆婆。
    “萍萍!”顾泽岸和秦英异口同声喊了她一声,夫妻俩见到人特别激动。
    “赵医生,这是我公公婆婆,是来探望我的。”展艾萍往旁边一指:“赵医生旁边是我的屋子,爸妈,你们进来坐一会儿,我给你们倒杯茶。”
    “哎呦萍萍,我的好萍萍,肚子已经这么大了,小心点,别忙别忙。”
    一行人进了展艾萍的屋子,徒留外面煮菌菇汤的赵医生在原地发愣。
    赵医生:“……”
    公公婆婆?
    那他刚才不是白演了?
    *
    “萍萍啊,你现在可真漂亮,咱家老五让你受苦喽。”
    坐在屋子里,展艾萍给他们倒了茶水,自己也坐下,几个人拉家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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