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连忙解释说:“许蕾的伤情不严重。不过在车祸发生之前,她中了剧毒,这也是导致车祸发生的原因。”
    “许蕾中了剧毒?”校长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你们在哪所医院?我现在就赶过去。”
    我把医院的名称告诉他后,挂断了电话。
    “你们校长要亲自赶过来?”看我点头,陆浩称赞道,“啧啧,真是个负责的好校长!”
    “你不了解,许蕾和校长可不是一般的关系啊!”
    “哦?”他侧头看着我,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
    我瞥了一眼抢救室的门,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就对他说:“许蕾是校长的儿媳。”
    他先是一怔,随即眨眨眼,意味深长地说:“难怪她那么年轻就当了教务主任。”
    “不是像你想的那样。许蕾工作能力很突出,完全能胜任教务主任的职位。更何况,她现在已经不是校长的儿媳了。”
    “怎么,她离婚了?”
    “不,不是离婚,而是校长的儿子去世了。”我顿了顿,补充说,“是一次意外交通事故。大概3个月前,校长的儿子酗酒后飙车,撞在隔离带上,当场死亡。”
    “又是车祸?”
    他脸上的肌肉突然绷紧,皱着眉想了半天,才问道:“你还记得她是什么时候结的婚吗?”
    “是在两年前的教师节。”我歪头看着走廊尽头的玻璃窗,露出羡慕和憧憬的目光,“那天我也去参加了婚宴。说真心话,我是第一次见到那样奢华壮观的婚宴场面。”
    “校长的儿子,也是你们学校的老师吗?”
    “怎么会呢!他可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犯得着遭这个罪吗?”我以前向陆浩提起过当老师的辛苦,特别是来自校方、社会和学生的压力,以及素质教育与升学之间的矛盾,让每一个老师都身心俱疲。我苦笑了一声,说:“听同事讲,他好像开了一家金融公司。但是否准确,我不敢保证。”
    他点点头,又问:“他们婚后的感情如何?”
    “啊?这我哪知道!”
    我瞪了他一眼,心说我又不八卦,干吗去关注已婚女人的感情问题。我察觉到这一连串的问题很奇怪,就质疑道:“你为什么要问这些无聊的问题?”
    “许蕾和丈夫都遭遇了车祸,你不觉得太凑巧了吗?”他用非常严肃的语调反问道。
    “你是说,她丈夫有可能是被人谋杀的?”我也紧张起来。
    他双眉紧锁,神情凝重地说:“如果是那样,今天这起案子就复杂了。”
    “可我听同事说,刑警第一时间就赶到了车祸现场,不应该鉴定错呀。”
    “但愿如此。”他重重呼出一口气,但脸上的神情依然很凝重。
    “哦,对了,”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听说,校长儿子的生活作风不检点。还有人谣传,他和苏可曼关系暧昧。”
    “真有这种事?”陆浩瞪大了眼睛。
    “我刚才说了,只是谣传。不过在上学期的一次放学后,我在学校门前看见苏可曼坐进他车里。当时有很多老师都看到了,大家还私下议论了好一阵。”说完,我又补充了一句,“当然,这证明不了什么。”
    陆浩不再询问,闭上眼睛,双手抱膀靠在椅背上。
    “你在怀疑什么?”我忍不住问道。
    “呃……”他睁开眼睛,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我脑子一片混乱,理不出一点头绪。”
    我在他肩上拍了拍,劝慰道:“没关系。等许蕾醒过来,向她一问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
    几分钟后,抢救室的门推开了,一个男医生向我们走来。
    我和陆浩同时起身,快步迎了上去。没等陆浩开口,我就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她脱离危险了吗?”
    男医生摘下口罩:“抱歉,抢救无效,患者已经死亡。”
    3
    京海市某公安局,三楼,物证储藏室。
    陆浩盯着桌上的几个物件,心想今天真够倒霉的!原本是去找许蕾询问几件事,却不承想她突然中毒而死。这样一来,不仅对连环案毫无帮助,局长还让我来负责许蕾的案子,说什么我对案情了解得多。更倒霉的是,警车还被撞报废了。
    突然,有人在他肩上拍了一下,接着响起一个清脆的女音:“我回来了!都齐了。”
    听声音,他就能判断出是今年刚分配来的女警员李薇。虽然她名字听上去很柔弱,但是性格刚强、处事果断的女孩,而且也不失女性心思缜密的优点。他转过身,问道:“什么都齐了?”
    李薇晃了晃手拎的塑封袋:“奥迪车上的物品都在这里。加上桌上这些——从被害人衣服里翻出来的物品,不就齐了吗。”
    陆浩瞥了一眼塞得鼓鼓的大塑封袋,指着另外一张桌子说:“取出来,放在那上面吧。”
    李薇愣了愣,质疑道:“浩哥,为什么不放在一起?”
    在刑警三支队,大家都称他浩哥,即便是年龄比他大的也是如此。陆浩索性拿过塑封袋,戴上手套,一边把里面的物件拿出来摆在桌上,一边说:“这是很有讲究的。被害人随身带的物品,肯定比放在车上的要重要,至少对她来说会很重要。要是弄混了,一些细节就会被遗漏掉,所以必须区分开。”
    “这里的学问还真不少,以后要向浩哥多学习。”她语调充满敬佩之意。
    陆浩笑了笑,自嘲地说:“呵呵,别把我的坏毛病学去就好。”
    李薇没接话,凑到桌前,发现他从塑封袋里拿出一个黑色的小盒子,外形非常精致。她拿过来举到眼前,盒子很轻,裹着一层塑封纸,上面没有汉字,只印着几串英文。
    “咦,这是什么?”
    “你从不吸烟?”他头也不抬地问了一句。
    “当然,我从不做有损健康的事。”
    “哦,有时候明知道有损健康,但为了排解压力,还是去做了。”陆浩抬起头,指了指她手里的小盒子,“这是一盒进口女士香烟,如果没记错,应该叫大卫杜夫。”
    “真看不出来,这么漂亮的盒子竟是烟盒。”她有些惊讶地说。
    “那是因为你不吸烟,常吸烟的人一眼就能认出来。”说着,他把最后一个物件取出来。桌上摆满了女式包、香水瓶、化妆品、打火机和钱包,以及一堆小物件。
    李薇把烟盒也放在桌上,说:“这些都是常备品,应该和中毒没什么联系吧?”
    “不能武断地下结论!”他批评了一句,然后说,“比如,这包没有打开过的香烟,很可能就藏着什么秘密。”
    “嗯?”她又拿起烟盒仔细看了起来。
    “我指的不是香烟本身藏着秘密,而是它延伸的秘密。”她的举动让陆浩联想到自己刚毕业时的情景,“我们要推测是被害人吸烟,还是特地为别人准备的。如果是后者,她今天就可能要和某个吸烟的女人见面。那个女人会不会就是下毒的人呢?”
    “已经确定是毒杀了?”李薇反问道。
    他摇摇头:“我只是说存在这样一种可能。”
    陆浩走到另一张桌前,上面摆着手机、钥匙和小药瓶。他拿起药瓶看了看,标签上写着“镇脑灵”字样,是治疗周期性偏头痛的中药胶囊,拧开药瓶,里面还有七八粒。他也吃过这种药(自打未婚妻遇害后,他就患上了周期性偏头痛),副作用小,疗效也不错,就是比西药来得慢。
    他拧上瓶盖,放回到桌上,心想许蕾为什么会患上周期性偏头痛?这和她中毒身亡会不会存在联系呢?
    正想着,房门突然被推开了,走进来一个穿制服的中年刑警:“浩哥,法医鉴定中心来电话了……”
    不等他说完,陆浩迫不及待地问:“尸检结果出来了?”
    “嗯。张法医催你赶紧过去呢。”
    “嘿!这个老张,速度可以啊。”他和张法医的私人关系很好,虽然比张法医小了二十多岁,属于忘年交,但在一起时却总爱开玩笑。
    陆浩吩咐中年刑警把物证登记在案,然后招呼李薇一起去法医鉴定中心。
    4
    户外,下起了阵雨。
    陆浩和李薇下了出租车,顶着密集的雨滴,跑进京海市法医鉴定中心。
    “拦个出租车可真费劲,害得我们快浇成了落汤鸡。”走进楼里后,陆浩一边抹掉脸上的雨水,一边抱怨道。
    “要是你的车没被撞就好了。”李薇甩了甩淋湿的马尾,“不过话说回来,那辆警车也太脆弱了,一撞就报废了。”
    “咳!日系车,车皮太薄。”陆浩指了指左侧的走廊,示意她从这边走。
    快到走廊尽头时,李薇皱起了眉头:“嗯?好像有一股腐肉味儿。”
    他用力抽动了几下鼻翼,根本没闻到任何异样的气味儿,不禁侧目看着她:“小李,你是不是害怕看到尸体啊?”
    “怎么会?我胆子大着呢。”她虽然这样说,脸上却明显露出了紧张的神情。
    陆浩在走廊尽头的门前站定,抬头看了看刻有“验尸房”字样的门牌,然后伸手敲了几下,门内立刻传出一个粗重的声音:“请进。”
    他推开门,就感到一股凉气混杂着怪味儿扑面袭来。他恨透了这个地方——今年的连环奸杀案,迫使他频繁来到这里,特别是未婚妻遇害的那次,成为他永远不愿回忆起的噩梦。
    “你总算到了。”站在冷柜旁的张法医走过来,这才发现门外还站着个女警员。她正用手捂着鼻子,似乎对验尸房的气味儿很不习惯。他看向陆浩:“这位女警官是?”
    不等陆浩回答,李薇跨进验尸房,和老张握手并自我介绍之后,说:“常听浩哥提起您,说您的检验水平非常高,能让尸体‘开口’,为我们刑警侦破提供了大量宝贵的线索。”
    老张闻言挠了挠花白的鬓角,斜瞥了一眼陆浩:“他不在背后损我,我就偷着乐了。”说完,他走到最里面的冰柜前,抽出了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
    为什么非要看尸体?直接说尸检结果多痛快。自从未婚妻遇害之后,陆浩就对尸体产生了抗拒感,特别是女尸。不过,他还是拉了拉李薇,走到尸体前。
    老张弯下腰掀开白布,立刻露出一具冒着寒气的女尸。冰冷的皮肤上有多处切口,这是法医解剖后留下的。女尸身形十分匀称,纤细的双臂紧贴着身体自然伸直,像少女般微微隆起的乳房似乎还充满着弹性,只是那张脸——那张因中毒而变得青紫的脸,让原本颇美的容貌荡然无存。
    眼前的女尸让陆浩又联想到死去的未婚妻,他不忍再看,目光转向老张:“她中的什么毒?”
    老张无须去看手里的尸检报告单,干脆地答道:“四亚甲基二砜四氨,也就是我们老百姓常说的毒鼠强。”
    “毒鼠强?”陆浩和李薇同时脱口而出。
    “对!毒鼠强的毒性非常厉害,对所有哺乳动物都有剧毒。其毒性是氰化物的一百倍,是砒霜的三百倍,微量摄入就会置人于死地,而且无特效解毒剂。”老张放慢语速,抬高声音说,“人类的致命剂量在7到10毫克,只要达到这个区间,必死无疑!”
    日常生活中很少用到毫克这个质量单位,陆浩没什么直观概念,但能想象到是十分微小的剂量。老张打了个形象的比方,一粒大米的重量大约20毫克左右,也就是说,人只要服下三分之一粒大米那么重的毒鼠强,就会有生命危险。
    “许蕾服下的剂量是多少?”陆浩问。
    “尸体送来的时候,血液已经凝固,无法进行血检。不过,从肌肉和皮下组织的检测来看,她至少服下了15毫克以上的剂量。也就是说,无论是他杀还是自杀,理论上都不存在被抢救生还的可能。”
    陆浩叹了口气,低头看着裸体的女尸:“是啊!远远超过了致命剂量,她必死无疑。”
    “不止如此。人一旦摄入毒鼠强,通常会在10到30分钟内毒发。潜伏期非常短,给抢救带来很大的难度。”
    陆浩回想着车祸发生时的情景:“这么说,她是在车祸发生前10到30分钟内,服下了毒鼠强?”
    “没错。可能时间会更短,因为她服下的远远超过了致命剂量。”
    陆浩皱起眉,在心里暗暗推测:“如果是他杀,那么,只要查明车祸发生前10到30分钟内,许蕾接触过的人,就可以锁定嫌疑人。”
    “死亡时间医院已经明确给出了,我就不重复说了。”老张指了指尸体腹部的切痕,“我在死者的胃里发现了意大利面,而且处于几乎没有消化的状态。这说明,她是在用餐过程中或餐后服下了毒鼠强。从胃内食物的消化程度看,我更倾向于前者。”
    李薇赞同地点点头,插话道:“这是一条重要线索!如果是他杀,只要查明许蕾用餐的意大利面馆,然后找出和她一起用餐的人,这个案子就破了。”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郁闷地叹了口气,“唉!京海市的意大利面馆至少有几百家,这可从何查起啊?”
    “你忘了吗?毒鼠强的毒发时间很短,而许蕾又是在学校大门外撞车,所以可以通过时间差,把面馆的大致位置找出来。”陆浩提示说。
    “你的意思是,那家意大利面馆应该离学校不会太远,但也不会特别近!”她兴奋地说。
    “没错!如果太远了,她中毒后就不可能返回学校,太近了也没必要驱车去。”陆浩说,“这样吧,我们就以新起点高中为中心,排除学校周边的面馆,然后向四周逐个查找。”
    “浩哥,这个任务就交给我吧。”李薇自告奋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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