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吃了一惊,想着难不成圣人也看上二丫头了?既然琏儿如今颇得圣宠,圣人加恩与他也是有的。姐妹共伺一夫的民间没有,皇宫里多的是。如此也可替元春固宠。又想着南安太妃,倒是庆幸方才不曾将话说死了。
    贾赦先去外头安慰了会子迎春,告诉她不用怕,爹不让你嫁兔儿爷,更不给人做小。又许了她许多好顽的好吃的,好一通话才回了书房,贾琏早等着了。
    贾赦便将今日之事说了一遍,末了告诉他:“每回姜文约我谈事儿都在大江胡同台球室的,故此今日圣人必在隔壁屋子听着。”
    贾琏也是一身冷汗,道:“偏那么多人信的,咱们赶忙使人各处说明白才是。”
    贾赦摇头道:“无用。”又说,“这个我自有主意,你只当心莫着了人家的道。”
    贾琏又问:“故此,父亲认定是那窦二姑娘?”
    贾赦大笑:“我哪里知道是谁!我让人算计了总得寻个人出来说给圣人听吧。她可巧与齐国府乐善郡王皆有往来。冤了她算她倒霉,谁让我不知道旁人呢。没准恰是她也未可知。这回哼哼……”他扯起右边的嘴角,看得贾琏一阵寒碜。
    忽听外面一阵乱响,又听何喜道:“琮三爷,您这是做什么呢……”
    贾赦眯了眯眼睛:“贾小琮,给我滚进来!”
    过了一会子,贾琮垂头丧气磨蹭进来,帽子上蹭了好大一块灰。
    贾赦瞄了他一眼:“在偷听?”
    “还没挨到窗边就被何喜看见了。”贾琮老老实实道。
    “没用。连偷听都不会。”贾赦转头向贾琏说,“你先回屋去,我有话问这小子。”
    贾琏欠身而去,孰视无睹贾琮在那头杀鸡抹脖子的求救。
    贾赦咳嗽一声,只管背着手鉴赏墙上挂的一副画儿,贾琮低头不敢则一声。
    许久,贾琮终是耐不住了。“爹……”
    “这么点耐性都没有。”贾赦叹道,“说罢,那姓彭的给了你什么好处就把姐姐卖了。”
    贾琮跳起来:“才没有!彭哥哥只求我探听消息。”
    “好处呢?”
    “哪有什么好处!”贾琮涨红了脸,直着脖子道。“我何曾为了什么好处出卖姐姐的!”
    贾赦哼道:“连好处都没有就把姐姐送人了?”
    “……”贾琮无可辩驳。
    贾赦自坐下,又问:“那日他许了你什么让你哄你姐姐跟他打球。”
    贾琮喏喏了半日,才说:“他说姐姐不是他对手。”
    “故此你却只是中了激将法尔?恐不止,还有什么?”
    “若姐姐赢了他,他领我去骑军马。”
    贾赦抬眉毛撇了他一眼:“你觉得自己才这么高,能骑军马?”
    贾琮撅嘴道:“彭哥哥带着我骑。”
    “你爹我难道不能带着你骑?”
    贾琮愣了愣:“爹,你不是不让我骑马吗!”
    “那是不让你自个儿骑马,带着你骑有什么不可以?”贾赦走过去狠狠敲了一下他的脑门子,“人家许你好处总归要你什么回报。你记着,今后人许你好处,先掂掂他想要什么,然后想想有没有什么法子也可以得了这好处,偏少费些代价。这叫成本意识。”
    贾琮摸着额头嘟囔:“没听你说肯带我骑马,每回都让人坐车里……”
    “嘣!”又敲一下。“第二条给我记着的,有什么想要的,必须得说、得问。你不说谁有那闲工夫琢磨你想什么。”
    贾琮嘟了嘟嘴。
    “今儿他又哄你什么让你来偷听?”
    贾琮垂下头,磨蹭了好一会儿才说了。
    原来自打姜武从齐周那里得了贾赦拿来练巡防队的那一套练兵法子——现代军队常用的立正齐步正步跑步等,因知道这玩意来自奇人,半分不曾怀疑,急急的与彭潼商议,乃先在自己营中小试。不多时日果然成效奇佳,激动得彭潼日日在嘴边念叨。彭太太与彭家女眷自然对贾家的事儿也八卦起来。
    彭楷前些日子听见他母亲与嫂子闲聊时说,荣国府的门槛都让媒人踏断了好几根,都为了求他们家二小姐,心里跟下了油锅似的煎炒烹炸。他自然知道自家身份上差着许多,不敢跟父母提,偏又急的很,只得来求贾琮。
    贾琮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能知道什么?听着喜欢的彭哥哥对自己姐姐有点那意思,兴的他走路都带蹦,非但答应了,还拍胸脯打包票。虽也打听到哪家哪户的有媒人过来,偏不知道他老子的意思。本想溜来贾赦书房套话儿,又听守着的人说父亲和哥哥在商量要紧事儿,自然就往这上头想了。
    贾赦听了倒是夸了他一句:“套你老子的话,真敢想!不错。”
    贾琮一也不知他老子真夸他呢还是骂他,咧咧嘴不言语。
    贾赦叹了口气,心说果然人到中年,哪儿都是麻烦。“让小兔崽子明日申时两刻去大江胡同见我。”
    贾琮一愣:“哈?”
    “我要见他。”
    次日下午,彭楷悄悄换了簇新的石青色箭袖,乃因见贾赦曾穿此色袍子。趁人不备忐忐忑忑溜出营门,老早就在大江胡同附近溜达,眼看着申时将至,方挺了挺胸,往贾赦那私宅拍门。
    门房得了吩咐,直领他到花厅台球室,贾赦正独自顽球。听见人通报,乃“嗯”了一声。掏出西洋法郎怀表来瞧了一眼:“你早到了两刻钟。”复去瞄准台球。
    彭楷方才还昂首挺胸,一时忽手足无措,见他问忙说:“小侄……着急!”
    贾赦“啪”一杆子击出去,道:“不会合理安排时间。我既然连刻钟都定下,可见是个看重时效的。光阴何等宝贵,岂能虚耗。”
    彭楷此时倒胆子壮了起来。“因心中有事,旁的也做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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