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你若是识相,速速带路从此处去锦西,否则你这两个‘妹妹’连同你,一个都别想活命。”
    春棋收到苏苑音递来的视线,当即开口出声告饶:“官爷饶命,昨日山崩,将进山的路给堵上了,现下只怕是走不了了。”
    那将领似是并不接受这种说辞,再瞧想春棋的时候眼神里多了一丝探究之色。
    “若是细说起来,这里也并不是进山的必经之路,你等若是要回锦西,怎会出现在此处?”
    春棋一噎,没想到他们竟然去过,现下白白将话柄往他们跟前送,在被那人用阴沉着眸子的审视之下已经有些心慌,耳畔突然响起一阵赔笑声。
    “官爷有所不知,我这个妹子离家早,很多事记不清这才闹了笑话,恕罪恕罪。”
    春棋闻言,适时的拍了怕自己的头,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哎哟,我这榆木脑袋,又在众人面前闹笑话了。”
    为首的将领这才好好打量起苏苑音,眼睛里闪过一丝耐人寻味的兴味:“你们这些梁州女子最好都给我老实些,若是敢在我面前耍小聪明,当心小命不保。”
    他知道她们定是有旁的盘算,只是这一路上走来就没碰上什么人,他们同将军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山崩被冲散,脱离了大部队,后来又收到线报,听说萧阙竟然也来了锦西,现下生死未卜。
    知这回的山崩于他们而言当真是如有神助,他们须地赶紧找到路同将军汇合,趁着那个乱臣贼子元气大伤之际一举将其拿下,这可是抢占头功的好时机,一刻都不能耽搁,所以眼前这几个人虽刻意得狠,但若是盯好了,那想来也必定玩不出花样。
    雨势渐大,众人才从山崩中逃生,还折了不少人在锦西的山路上,如今想起当时的场景,众人仍旧是心有余悸,怕又遇上山崩,于是裨将军下令先原地休整,待雨小再走。
    苏苑音几人被迫了腾出地方给他们,被驱逐到了靠着门边的地方,头顶有些漏雨,憋屈得厉害。
    言二又生了堆火,看着对面的两人,因为将两人都带至这险境当中,心里有些内疚,方才粗略探探,来的这一队人马不少,但是数量又远远不及永曦帝派出的援军数量,若是一个人尚且还有余力能脱身,只是还有苏姑娘跟春棋两人,想要脱身实在不易,于是他索性便就将计就计,正好可以借机探一探他们此行的目的。
    他看了看因为春棋方才被推搡手腕上受的伤。
    “没事吧?”他问春棋。
    见春棋摇头,随即又压低声音安抚:“苏姑娘莫要着急,此处到锦西还尚有一段路程,我们再慢慢寻机会逃出去。”
    苏苑音摇头,若有所思道:“不急,这些人很可疑,我怕是专门冲着萧阙去的。”
    他们为什么敢这么明晃晃去锦西寻萧阙?莫非萧阙当真出事了?
    她抬眼看了看拴在不远处的马车,顿了顿,对言二道:“可能想法子将马车内那个行囊里的几瓶药拿出来?”
    那是离京前佘涂送来叫她们防身用的,想必明日这马车里的东西一件都留不下,得先将马车里的东西拿出来以备不时之需。
    “没问题。”言二点点头。
    见这边一直在窃窃私语,看守的士兵不耐走来出声警告:“鬼鬼祟祟做什么,都老实些。”
    言二坐直身子同守卫打着商量去要如厕,士兵不耐,骂骂咧咧带着人走远。
    苏苑音瞧着面前站着还剩下的那个士兵,冲着人笑笑:“这位大哥,听说这两天锦西暴雨山崩得厉害,只怕路上危险,不若你去同你们大人说说,待雨彻底停了再走吧。”
    侍卫听着面前的这个女子温声软语,虽然打扮朴素,但若是细看,容貌当真是上上之资,一时那点子虚荣心作祟,面对这般貌美女子,话多了几句:“有何可惧?我们到锦西那日正巧遇上山崩,现下不也安然无恙站在此处了么。”
    苏苑音作一脸惊讶状:“你们既是才出来,又为何要回去?”
    守卫不屑轻笑,眉宇间都满身得意之色:“自是要回去同将军的人马汇合,那场山崩安然逃出来的人可不多。”
    语罢,似是才意识到自己多言,当即住了嘴,再瞧苏苑音时已经多了几分戒备。
    苏苑音心上一滞,想来她的猜测没错,他们是永曦帝派来的援兵,只是现下本该紧要的是去广汉驰援,可是他们居然在锦西逗留。
    可是有什么能比遵从皇命更加重要的事,除了是能立功的大事,她实在想不出。
    次日雨势渐小,裨将军号令众人启程,她们的马车连同车中物什一应全都被充公,言二被带至最前让其带路,临被带走前他叫住春棋,似是不放心的又牵过她的手腕来看。
    说话间手心一凉,春棋会意,将袖口一遮,那手心里的两瓶药藏好。
    想来言二是已经得手了,苏苑音才松了口气,随即又被身后的守卫用刀逼着往前面走,她咬咬牙,被说话,被要挟着往前走。
    上山之后就没有了退路,她没觉得自己吃不了苦,有多娇弱,但是到底也是府上娇养着的小姐,随军在泥泞的山路上走了一上午,脚上磨出了几个水泡,实在不舒服,便就是连春棋也都有些吃不消,渐渐就有些迈不动步子。
    不知过了多久,前面突然喊停,因着遇见了两个猎户,裨将军动了主意,想要猎户替了言二带路,猎户不肯,宁死不屈,被裨将军冷笑着不由分说就斩下首级,一副视人命如草芥的样子。
    春棋吓得惊呼一声,不敢再看,苏苑音也不忍的移开眸子,不敢回想那血腥的一幕,只在心里盘算只怕那个裨将军对她们其实也是存有疑虑,只怕若是叫他们找到可以替代的人,那么下一个落到那两个猎户那样结局的人只怕就是她们了,现下已经将他们的意图基本摸清,她需得赶紧同言二碰头商议对策,想法子逃跑,摆脱这些人。
    众人又往前行进了一段路,除了方才的两个猎户,一个人影都没瞧见,两边的人都没遇上,方圆百里黑云压境,伴随着时断时续的乌鸦啼叫,山上偶尔还是会有碎石往下滑,明明是白日却不见一缕阳光。
    处处都透着不详。
    苏苑音脚下一滑,被春棋眼疾手快的扶住:“小...姐姐,你没事吧。”
    春棋靠近,踩到了湿泥,脚步也有些踉跄,又差点把好不容易稳住身形的人给带倒。
    瞧着自家小姐裙角沾满的湿泥,自己都累得受不了,更遑论她家小姐,她愤愤瞪了不远处的那个裨将军一眼,喘着粗气:“不若直接表明身份吧,这样下去身子如何受的了,到底是同兖州那头的人,他们奈何不了我们的。”
    “不可,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将薛家也拉进这摊浑水里。”她摇头,现在还未到没有退路的时候,那张保命的底牌,得再留一留。
    春棋抿抿唇,瞥见前面骑马的人又过来,当即闭了嘴没说话。
    那人却在她们跟前停下,带着些颐指气使的口气:“你们做点菜,一会儿吃完继续出发,麻溜点!”
    春棋听罢当即被气笑,抢了她们的马车就算了,也不知他们到底是哪来的脸指使她家小姐做菜给他们吃,且还不提他们那么多人。
    苏苑音没来得及将人嘴捂上,只见她已经开口回击:“不会做!你们自个儿没手么。”
    “你找死。”马上的人勃然大怒,没将她们的性命放在眼里,反正她们早晚都要死,就算不是现在,只要一跟将军的人马汇合,她们没了利用价值,还是会死。
    马上的男子睥睨地瞧着那个圆脸丫头,动了杀念,刀还未动身下的马却突然扬起双蹄发狂起来,男子控不住马,差点被颠到地上去。
    言二紧随其后走来,给春棋递去了一个关切的眼神,见人没事,才将人严严实实挡在身后:“大人恕罪,我这个妹子被惯坏了,说话都是信口胡来的,我们兄妹几人就她手艺最好,裨将军还等着呢,我们不敢耽误大人们的行程,先去生火了。”
    男子堪堪将马控住,刀已经在方才掉到了地上,没了什么气势,到底不敢耽误正事,那就暂且再留他们的性命一时半刻。
    见人走,春棋才理亏认错,苏苑音眉头紧锁,看他们的行径,想来这一路上手上没少沾染梁州人的血液,这般残暴不仁,却还自诩正义之军,实在虚伪。
    苏苑音叹气,戳戳春棋的头:“傻丫头,把药给我,现在才是脱身的大好时机。”
    春棋了然,赶忙避人耳目将手里的药递上。
    “苏姑娘,离此地一直往东,大概还有四十里路,或许能瞧见梁军的踪迹,这些齐军此行是冲着主子他们去的,我不知主子他们此刻的处境,但人是不能再往前带了,得先去报个信,届时还请苏姑娘同我兵分两路,我去报信,苏姑娘原路下山去七盘岭找尤飞白调兵来相救。”
    苏苑音默了默,只这是言二做的最坏的打算,却不是最明智的打算,可能就是为了保下她的命。
    萧阙那边生死不明,此去九死一生,或许还会面临被敌军围困逼死的险境,只有下山,才更有希望活命,但是七盘岭太远,她并不熟路,就是侥幸逃脱也未必会能赶得及回来救命。
    “我去找萧阙传信,你去七盘岭,言二你不欠我什么,你知道的,这才是最有希望的法子,比起我,你才是最适合去七盘岭搬救兵的人,我相信你。”她瞧他,说得郑重。
    言二同她对视一眼,见她神色坚定,沉吟半晌,攥了攥拳,点头应是。
    几人各怀着心思,言二将菜做好,迷|药有限,千余人实在无法都顾及,苏苑音只好将药下在那裨将军一行的饭食中,至于其他人只能再借机行事。
    饭做好,苏苑音同春棋去裨将军处送菜。
    两人将菜放好正欲退下,裨将军却将人叫住,他还是觉得几人可疑,尤其是这两个锦西女子,看她们眼里并不见半分商人的市侩之气,同行下来甚至越发觉得她们举手投足同旁的梁州人都不像,有些说不上来的熟悉,若不是梁州人,却又隐姓埋名,那必定是另有所图。
    “这些菜,你们每个都尝一下。”他道。
    苏苑音一僵,面不改色笑着开口:“这些都是给大人们的,锅里还有,我这就去拿。”
    裨将军蹙眉,指了指身前的,不容置疑道:“站住,就吃这个。”
    苏苑音不动,沉寂着视线同让他们对视,两相僵持之下,气氛突然紧张,裨将军及众人都不自觉的握紧了手中的刀,准备随时发难。
    作者有话说:
    第118章
    “哎呀,我正好饿了,姐姐不好意思吃那我先吃了。”一旁的春棋适时出声,不顾苏苑音眼神的制止,拿起放在一旁的筷子在众人的注视下将每个菜都往碗里夹了些。
    见春棋将饭菜都尝过,不管是谁,只要证明这个饭菜没问题,众人的疑虑也就消除。
    “退下吧。”裨将军发话。
    苏苑音同春棋一道走了出来,感觉到定格在身后的视线都消失的时候,带血的簪子落地,春棋坚持不住地向着一侧倒去,苏苑音将人接住,起初还疑心佘涂的药为何没有效果,原竟是春棋用簪子刺穿自己的胳膊强撑着一丝神志。
    佘涂的药实在太厉害,为不露出马脚才强撑到现在,春棋在意识逐渐涣散之际又扯扯她的衣袖,扬起笑眼还不忘安慰:“小姐,我眼皮好重,别管我了,只是不能陪小姐去找萧世子啦,小姐路上一定要小心。”
    负责看守她们的守卫已经被言二打晕,看着春棋似是出了些岔子,赶忙走来从苏苑音手里接过春棋。
    “他们起疑了,她吃了菜。”苏苑音开口,将原由简单一说。
    原定的计划被打乱,虽然那只是让人暂时神志不清的药,时间一到自会清醒,但是他们都知道谁也做不到丢下春棋不管。
    言二将已经昏死过去的人抱进怀里:“事不宜迟,趁现在齐军警惕降低,群龙无首的时候快些离开。”
    知晓事情有多危急,苏苑音自是也不耽搁,她瞧了言二一眼,言二比自己更有能力护住春棋:“春棋就交给你了,路上务必小心。”
    言二点点头,心里分外清楚,现在只有分开走才有一线生机。
    “主子他,是一个总能给别人带来希望的人,我信主子定能化险为夷,苏姑娘亦万事小心,一定能平安同主子汇合。”
    苏苑音点点头,正分头之际,却见人朝着这边走来。
    是方才那个骑马来传话的副将,察觉自己那马的马蹄前脚掌处受了伤,随即联想到刚才的种种巧合,想过来对峙却正巧撞击他们要逃跑。
    见几人又犯在他手里,他冷笑,高声将在不远处用饭闲话的士兵唤来。
    苏苑音同言二交换了个眼神,分成两个方向跑,副将同言二已经对上,刀光剑影之下交手数招,也没从言二手底下讨到什么便宜,去主帐里通传的人复返,说裨将军等人都已经昏死过去,人事不清。
    此言一出,因为没了说得上话的人,众人瞬时间方寸大乱。
    副将咬牙,八成也是知晓谁是软柿子,于是朝着苏苑音逃跑的方向指了指:“将她拦下!”
    众人群龙无首,正乱作一团,只有几个副将的心腹反应最快,当即领命,朝着苏苑音追去。
    纵使追出来的人不多,但是因着身后被人追赶,苏苑音一时间也顾不上脚下的不适,什么都来不及想,只一股脑向着她们的马车跑,只要架着马车离开就暂且能安全了。
    可是到底比不及训练有素的士兵,没跑出去多少,眼看就要被抓住,苏苑音有些不甘,分明就只差一点。
    她咬唇不肯认命,仍旧先前奔逃不管不顾,手臂却突然被人托起,却又不是在拦她,更像是在虚扶着人往前带。
    她狐疑回头,只瞧见身后突然杀出几个黑衣人将那些士兵给拦下,身侧扶住她的黑衣人开口:“姑娘莫怕,我们是兖州国公府暗卫,此行是按公子的意思一路来保护姑娘的。”
    苏苑音这才知晓为何言二会那般信她,甚至主动提议要跟她分头行动,又为何敢带着她们混进齐军打探情况,只怕是早就知晓他们的存在。
    她脚步未停,同人点头致谢,又指了指停在不远处的马车:“有劳,快上前面准备好的马车,。”
    “是。”暗卫点点头,随即直接将人带起,三步作两步地跃起几步,将人带上了马车,拉起缰绳架着马车扬长而去。
    苏苑音跌回到了她们的马车中,感受到马车正快速的驶出,她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只觉得马车一阵颠簸,随后几根箭羽稳稳钉在车壁上,有深有浅,深的甚至在车壁上长出一个锋利无比的箭头。
    她心沉到了谷底,身后的追兵越来越多了。
    前面的车帘突然被掀起,大口大口的冷风灌进苏苑音的口腔,脸被刮得生疼。
    “姑娘来驾车,我去断后,万事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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