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二郎厚脸皮地笑笑,往杜金花面前夹肉,往宝丫儿面前夹,往孙五娘面前夹,说道:“你们吃,别理我,别理我。”
    逗得陈宝音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陈二郎听见了,就朝她笑笑:“别跟哥一般见识,哥是傻蛋。”
    这谁绷得住,陈宝音又是“噗嗤”一声,气得杜金花没好气,瞪陈二郎:“还让不让你妹子吃饭了?闭上你的嘴。”
    二儿子这张破嘴,就是没个正形。杜金花心里骂着,就听没个正形的陈二郎冤枉道:“娘,闭上嘴我咋吃饭?”
    “呵!”杜金花作势要脱鞋抽他,这才把陈二郎压下去,老实吃起饭来。
    另一边。
    顾亭远挎着篮子,带着一碗白菜粉条回家,喜滋滋的心情全没有了,脚步沉沉的。
    岳母咋不留他吃饭呢?不都得客套一句吗?他可是挑着饭点去的。
    正常人家都会来一句,“别走了留下来吃吧”,就像陈二郎那样。
    唉。他不禁叹了口气,有些怅惘地回了家。
    顾舒容已经快吃完了,就见弟弟又回来了,她惊讶道:“咋?没留你吃饭?”
    顾亭远垂下眼睛:“嗯。”
    明明很可怜的模样,可是顾舒容愣是觉着好笑,抿了抿嘴角,说道:“那你快坐下来吃吧,我没吃完呢。”
    顾亭远放下菜篮子,端出一碗白菜粉条,挡的严实,菜还温热着:“大娘给的。”
    顾舒容伸出筷子,夹了一些,抬眼觑着弟弟,还是觉着好笑:“你别心急,等成了亲,有的是机会一起吃饭。”
    顾亭远点点头:“嗯。”
    成亲了是成亲了的。
    都住的这么近了,近水楼台,只让他看看,他不满足。
    他还想站近些,跟月亮说说话。如果能逗出笑脸儿,就更好了。
    转眼两日过去。
    “姐,我进城一趟。”清晨起来,顾亭远穿戴好,背上书箱,对顾舒容道。
    顾舒容昨晚上就听他说了,便道:“去吧,多买些米买些菜,还有油盐,别忘了。”
    “记得了。”顾亭远道。
    说完,便背着书箱出了门,去前面找陈二郎。
    “陈二哥!陈二哥!”来到篱笆院外,顾亭远扬声喊道。
    很快,陈二郎从屋里出来:“来了,走走。”
    一人赶车,一人坐上去,往城里去。
    “得亏你是今天进城,我还能送你。”陈二郎说道,“明日就不行了,我大哥大嫂要出摊,我得去送,那一堆的家伙什儿,可坐不下人了。”
    顾亭远知道陈大郎夫妇要做买卖的事,钱碧荷整日调料煮肉,姐姐回家跟他说了,想了想他道:“大哥大嫂出摊,每日推摊子出门,会不会太麻烦?不妨寄放在我那个小院里?”
    陈二郎听了,挠了挠头。他也想过,这样会方便很多,他的骡车也能空出来拉人了。但他们毕竟是两家人,平日里来往还好,相处这么密切,到底不妥当。
    “等我回去问问我娘。”他没有一口拒绝。
    杜金花肯定不会同意的,就算给顾家租金,划得一清二楚,也不肯的。
    顾亭远没再提这事,倒是陈二郎好奇道:“你背的啥?”
    “字画。”顾亭远回答,“我有个同窗,家中做生意,我托他代我售卖些字画。”
    陈二郎一听就羡慕了,写写画画就能挣到钱,也不知道以后金来有没有这样的造化?
    但读书人当中,能够像顾亭远这样卖字画的不多。一来,卖字画的都是讨生活的,这样的人都没有什么名气,字画就卖不上价儿。二来,读书是很辛苦的一件事,也就是顾亭远,经历过了科举,成竹在胸,才有时间写字作画。
    放在前世,顾亭远也做不到的。他很珍惜这份机缘,对陈二郎说道:“倘若我有幸中举,被皇上钦点为官,在京城落脚,便有银钱租房子了。”
    “啥?”陈二郎愣住,“租?”
    以后宝丫儿跟了他,要住在租的房子里?
    “这……”顾亭远面露为难,“京城房价,在下买不起。”
    其实他本来就租得起。但前世,是卖了镇上的房子,才去京城租的房子住。这一世,他不想卖了,毕竟是爹娘留下来的,还有他和宝音的回忆。
    陈二郎愣愣的,想起镇上的房子都几百两银子,那京城的房子还不得几千两?
    娘哟!他身躯晃了晃,差点栽下骡车。几千两?!他如果赶车,要赶几辈子啊?
    “租就租。”他抖了抖,把手抄了抄,心里打哆嗦,“买不起不丢人。”
    顾亭远笑了笑,说道:“刚入京城,定是买不起。待我做几年官,定要买一座宅院,给宝音住。”
    “等等!”陈二郎皱起眉头,上下审视他,“顾亭远,你不是要做贪官吧?”
    几千两银子!清官哪能买得起?
    “我告诉你,咱可不跟贪官儿当亲戚!”陈二郎警告道。
    顾亭远忙解释道:“二哥误会我了。我当然不会做贪官。”
    “那你咋能挣到几千两?”陈二郎问。
    几千两?顾亭远微怔,很快反应过来,说道:“我好好做事,万一入了皇上的眼,说不定会赏我银两,还会赏我一座宅院。”
    “啥?!”陈二郎几乎破音,眼睛快要瞪出来,“皇上赏你?!”
    他啧啧啧的,坐过来一点,面朝向他,上上下下打量:“我说顾兄弟,你也太敢想了。”
    唏嘘摇头。
    皇上赏他?想得可真美啊!
    “惭愧。”顾亭远垂头,“惹得二哥笑话了。”
    陈二郎只好道:“没笑话你,不是笑话你,我只是说,你也太敢想了。”
    但仔细想想,也不算很敢想。人家毕竟是个读书人,万一入朝为官,运气好,一步步高升,做个几十年的官,皇上待见,真就赏他了呢?
    但,都做几十年官了,节省一些,俸禄也够买宅子了吧?陈二郎想道。
    骡车欢快地跑在小道上,陈二郎畅想着以后金来读出了头,做了官,他就是老太爷,走在街上风光无限。
    顾亭远则想着,前世他刚做了半年官,就无意中帮了皇上的忙,被赏了一座宅院。嘴角微微上扬,他再攒攒钱,把岳父岳母接到京中去住,宝音一定很愿意经常见到岳母。
    最重要的是,就算他不小心惹她生气了,她也不会闹着带孩子回乡下,最多是去岳母那里。
    顾亭远把字画送去同窗家的店铺里,又拿回了之前卖字画的银两,然后去市场上买了要吃的菜、鸡鸭、米面、油盐、糖果点心等,装了满满一车,看得陈二郎目瞪口呆。
    “顾兄弟,你有点能花钱啊。”他忍不住道。
    这败家的,难怪娘总嫌弃他。
    “姐姐身体不宜跋涉,我又无暇常常来镇上。”顾亭远回答,“要吃上一阵子的。”
    陈二郎一想也是,便不说话了。
    归家时,顾亭远又去脂粉铺里给顾舒容捎带面脂,看得陈二郎眼热,也想给孙五娘捎带一盒。他摸了摸兜里,没几文钱,都怪他之前嘴馋买糖吃,隔三差五吃一口,现在给五娘买胭脂的钱都没有,他又心虚又愧疚。
    晌午头上,两人回到家。
    陈二郎给顾亭远把一车东西拉过去,才回到自己家。看到孙五娘,就忍不住愧疚,不敢看她。
    “你躲啥?”孙五娘发现了,横眉倒竖,立刻过去拧他耳朵,“你是不是背着我干啥坏事了?!”
    她嗓门大极了,左邻右舍都听见了,羞得陈二郎连连躲:“没有,没有。”
    “你还说?”孙五娘大声怒道,“没干坏事,你躲我干啥?”
    她一想到自己在家辛辛苦苦做事,陈二郎居然出去鬼混,就气得不行,嚎叫着追着他捶:“陈二郎,你个没良心的,我跟你拼了!”
    杜金花看不过去,主要是太吵了,还丢人:“你嚎啥!”
    “娘,他干坏事了!他绝对干坏事了!”孙五娘哭叫道,泪花都出来了,一边抹眼泪,一边怨恨地瞪陈二郎。
    陈二郎张口要解释,杜金花先一步开口了:“他干啥坏事?他跟小顾出的门,他能干啥坏事?你不信你就去问小顾!”
    “对对,你问他,我真的啥都没干!”陈二郎辩解道。
    第69章 开张
    顾亭远?他的品性, 一家人还是信任的。
    “谁知道他会不会包庇你?”孙五娘抹着眼泪道。顾亭远倒是不会做坏事,但他会不会包庇陈二郎,可就不好说了。
    宝丫儿是他求娶的人,陈二郎是她哥哥, 谁知道他会不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真没有!”陈二郎冤枉死了, 又觉得自己真是自作孽,自讨苦吃, 自作自受, 他干啥要偷吃糖,还要心软的愧疚?
    “哼, 陈二郎,我还不知道你?你如果没有, 你早跳脚嚎冤了, 你会在这委屈巴巴的辩解?”孙五娘恨恨道,“你就是心虚!我绝没冤枉你!”
    陈二郎哑口无言,杜金花也狐疑地看过去。
    但她知道自己儿子, 人虽然滑, 心不坏。左右一望,左邻右舍的都在看热闹,还高声喊:“有福家的, 你家二郎做啥了啊?”
    “啥也没干!”杜金花扯着嗓子回喊道,然后看向二儿子二儿媳, “还嫌不够丢人!回你们屋闹去!”
    一点子小事, 撕扯成这样, 杜金花不耐烦给他们断官司, 自己回屋闹去吧。
    陈二郎被孙五娘揪着耳朵, 推搡进屋, 门一关,动静就听不真切了。其他人该干啥干啥,就吃饭的时候喊了一声。也没谁等他们,正常开饭。
    两人过了一会儿才出来了,瞧着是没啥事了,就孙五娘脸上还有些嫌弃。
    陈宝音好事儿,故意问了句:“二哥,把二嫂哄好啦?”
    话落,只听孙五娘哼了一声,而陈二郎则傻傻一笑:“你二嫂心胸宽广,宰相肚里能撑船,大方着呢,咋会与我生气?”
    这话一出,孙五娘重重地哼了一声。紧接着,憋不住“噗嗤”笑了,瞪他一眼,又掐他一把:“吃你的饭!吃完干活去!”
    那就是没事了,陈宝音笑眯眯的,低下头继续吃饭。
    午后,陈宝音午歇起来,去学堂。
    天冷了,孩子们读书冷得很。她心里想着,下回赵文曲来,要不问他要些木炭?
    也不知道他的书抄得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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