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别再说了。”
    刘宇浩突然摆了摆手,他不是傻子,先不说戚康和薛浩然的运气是有多背,单是这么多垃圾一样的翡翠明料就能说明,当时他俩解的翡翠原石绝对超过十吨,甚至更多。
    “老弟,我,你别生气,我已经跟薛浩然商量好了,那些毛料我都会付钱。”
    戚康满脸愧意,一个劲的解释。
    刘宇浩无奈地笑了笑,说道:“戚大哥,这不是钱的事,咱们也不在乎损失一些毛料,但我有一点想知道,解石完了以后你们有付给解石师傅工钱吗?”
    “没,没有。”
    这一次戚康很老实,没等刘宇浩追问就直接说道:“那些工人不会在乎这些的,他们只要能找到一个肯给予他们长期稳定工作的雇主,一般都不会计较最初的工钱。”
    “话不能这么说,戚大哥。”
    刘宇浩摇摇头,否定道:“不管是戚大哥你也好,还是我本人,我们都不敢保证所有的解石师傅会不会在意那些工钱,如果有一个因为这件事记恨在心,后果将不堪设想。”
    “为什么?”
    戚康不解的瞪大眼睛,在他看来,那些廉价的解石工人到处都是,作为雇主,他真没必要去考虑那些工人心里在想什么。
    刘宇浩呵呵一笑,道:“戚大哥,你想呀,如果有一个解石师傅因为这件事记恨,那么他以后再解石的时候说不定会故意不按照毛料皮壳的表现下刀,甚至有可能会出现故意把一块本来能解出手镯料的翡翠切成花件料子,如果真的出现了这种挟私报复的人!”
    戚康没等刘宇浩把话说完就已经整个人呆住了,嘴里呢喃说着什么,眼中还流露出极度的震撼。
    不得不承认,刘宇浩的话非常有道理,如果真的发生刘宇浩说的那些事,到时候损失的就不止是一点工钱,而有可能会成百万的亏钱。
    “嗯,宇浩兄弟说的对,我马上就去安排人把上次解石的工钱给师傅们发下去。”
    正是因为考虑到了自己的不慎会带来的严重后果,戚康二话没说,转身就要离开落实刘宇浩所担心的工钱一事。
    刘宇浩在后面拉了一把,笑道:“戚大哥,倒不必这么急,等一会再去也不迟。”
    “那,那好吧!”
    戚康勉强点点头,看向刘宇浩的目光充满了复杂。
    以前戚康或许也和很多人一样觉得刘宇浩的成功有自身的原因,也有很多运气的成分在里面,可现在他是真心实意服了,以刘宇浩的年纪,脑袋里考虑的却是自己这个商场老狐狸都会忽略的事,这样的人,能有做不成大事的吗?
    “对了戚大哥,你让我来,就是为了看这些猫屎底明料的吗?”
    刘宇浩笑着问道,他知道戚康带他到这里来一定有原因,而且他也猜到了一些,不过,在戚康没有主动提出来之前,刘宇浩也不会说破。
    戚康苦涩摇摇头,道:“老弟,你也知道这些猫屎底料子很让人头疼,我是想和你商量一下,要不然咱们把这些垃圾都处理掉算了,免得还要专门安排人定期给它们浇水养护。”
    “这些怎么是垃圾呢。”
    刘宇浩转过头,笑了笑,“戚大哥,在我眼里,没有任何翡翠是垃圾,哪怕它的种水再差,可它们毕竟是经过亿万年变化才形成的珠宝。”
    “这些我都知道。”
    戚康微微一愣,勉强认同刘宇浩的说法,但还是苦口婆心道:“但是有一点老弟也应该很清楚,这些料子的确不适合你的浩怡珠宝和我的公司销售,卖出去还能换回一部分钱,咱们何乐而不为呢。”
    倘若是赌石,戚康绝对不会与刘宇浩争论,毕竟那方面刘宇浩才是顶级的专家,可一块明料摆在面前戚康若是还不知道其价值,那他这个珠宝世家子弟就真的白活这么些年了。
    刘宇浩脸上露出笑容,不再与戚康争辩,蹲下身去,看似很随意地挑拣了两块料子。
    “走吧,我告诉你它们为什么不是垃圾。”
    刘宇浩挥了挥手,走在前面。
    戚康眉头微微一紧,可随即心里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一丝激动,艰难扭动肥胖的身躯跟在刘宇浩后面一路小跑追了上去。
    办公室离的不远,等刘宇浩和戚康回来的时候薛浩然已经停止了和周锡的争吵,但两人也没有什么交流,各自找来一个地方坐在那里喝茶。
    “宇浩,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看到刘宇浩进门,薛浩然居然下意识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若是在以前,这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可现在,他竟真的这么做了,而且脸上的神色还很自然。
    刘宇浩笑了笑,扬起手中的料子道:“帮你处理垃圾。”
    薛浩然看清楚了刘宇浩手中拿的是什么,老脸一红,狠狠朝紧跟其后的戚康瞪了一眼,仿佛在责怪戚康多事。
    “藤轶,帮我把包拿过来。”
    刘宇浩主动忽略了身边的一切,走到一处桌子面前坐下后,眼睛盯着面前的两块猫屎底翡翠明料,小声说了一句。
    很快,藤轶拿来了刘宇浩所要的东西。
    刘宇浩神色自然,从包里拿出一柄刻刀,那把刻刀是齐老爷子以前用过的工具,现在被刘宇浩“借用”,其目的当然是为了在人们面前掩盖自己异能的事实。
    不过,刘宇浩做的也忒假了点,他拿出的,仅仅只有一把刻刀,再无别物。
    “老,老弟,你,你就没别的工具了吗?”
    尽管在回来之前戚康就已经想到了刘宇浩要干什么,但他现在发现刘宇浩的琢玉工具竟只有一把刻刀这么“简陋”,戚康的眼中还是露出了不可思议的震撼。
    “怎么,很奇怪吗?”
    刘宇浩没有抬头,神情专注,但说话的语气却带着几分调侃的笑意。
    戚康吞了一口唾沫,他真的想说很奇怪,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行,只要老弟你认为行的就一定没问题。”
    但说实话,戚康心里真没底儿。
    倘若一把刻刀就能雕琢出刘宇浩以前展示过的那些精美雕件,那现在还活着的那些所谓玉雕大师真该买块豆腐一头撞死得了。
    第1241章 俏色【下】
    有个陈姓年轻人跟一位玉雕大师学了九年手艺。
    当初,年轻人之所以要跟大师学艺,不仅为大师的名气,还因为据说大师有家传的绝技。年轻人想像师傅那样,成为玉雕行业的大师,因此他必须学会师傅的绝技。
    在年轻人之前,大师也有几个徒弟,但都有学个三五年就离开了师门,自立门户。他一学就是九年。
    可九年的时光里,他并没有从大师点点滴滴的传授中,感到大师有什么绝技要传授给他。从选玉的视角、开玉的刀法、下刀的力道、打磨的时间等等,都是那么平常,但大师雕的玉就是比他雕得好看,价也比他的高出好几倍。
    他琢磨来琢磨去,终于明白了,大师的确是有绝技的,只是没有传授给他,对于大师的保守,他终于开始心生怨气,对自己耗费了九年的光阴感到惋惜。
    有一天,大师把他叫到书房,对他说,自己新在南山购得一块璞玉,打算开玉后,让他雕一个蟹篓,作为他离开师门的作品。而且大师已经与别人开好了价,说好了交货的时间。所得的收入,作为他独挑门脸开店的本钱。
    玉送到了陈姓年轻人的案头,是一块翠绿的极品岫玉,看来大师是花了大价钱才购得。年轻人开始雕玉了,带着一股劲,非要雕出超过大师的玉雕作品不可。
    一个人做事,心气太高,往往会陷入一种盲目的冲动之中,会使人在需要平静时,静不下来;需要细心时,细不下来;需要灵感时,发挥不出来。
    陈姓年轻人手中的刀就是在这种心态下出了轨,先是在雕篓口的一只螃蟹时歪了,随后刀痕深划过翠绿的美玉,像一道永远无法全愈合的伤口,映在他的眼中。
    一瞬间,陈姓年轻人感觉自己崩溃了。
    终于,他选择了逃避,丢下了那块要完成的玉,带着一颗失落的心离开了大师。独自在外面游荡。
    此后的一年时间里,年轻人曾经试过在几家玉雕作坊里做过大师傅,除了指点一下小工,他自己却从没有雕出一件像样的作品。
    因为他一面对那些温润的玉,就想起刻在那块翠绿岫玉的刀痕,他想,他彻底完了,因为没有哪家作坊愿意养一个出不了作品的师傅。
    陈姓年轻人是在被第十家作坊辞退之后,才想起大师的。
    那是个和许多个清晨一样的清晨,大师晨起开门,看到他身背荆条跪在门前。
    年轻人的重归仿佛早已是大师预料之中的事,他的出现并没有令大师感到惊讶和气愤,依然和一年前一样,轻唤一声:“开工了!”。
    陈姓年轻人的泪涌了出来,小心翼翼地跟在大师的身后来到书房。
    大师从博古架上取下一个金漆方匣,捧出一块用红布裹着的东西,对他说:“你,把它打开”。
    陈姓年轻人轻手轻脚地上前打开红布。
    陡然,年轻人的心咯噔一下,眼前,翠绿的美玉深深的刀痕扎着他的眼睛。
    大师拿起刀,开始在那深深的刀痕上雕了起来,表情依然那么平和,看不出胸中的万千波澜;刀法依然那么朴实,每一刀都那么熟悉。
    当一只活灵活现的小龙虾出现在螃蟹背上时,那道镶嵌在翠绿美玉上的刀痕不见了,一件美丽的玉雕蟹篓呈现在陈姓年轻人的眼前。
    年轻人扑通一下跪在大师的面前,满面羞愧,央求道,请师傅传授这雕玉绝技。
    大师手捧蟹篓,对他说,师傅并没有什么家传的绝技,所能传授给你的也只有一句话:刻在玉上的错,不应该再刻在心上。不刻在心上,我们才能找到弥补的办法。人生贵在善于修正错误,难道还有比这更值得人去学习的绝技吗?
    那个陈姓年轻人后来终于也成为了玉雕大师,并在去世之后给后人留下了一本有关于琢玉方面的心得体会,称之为《南雕秘录》。
    很多从事玉雕行业的人对那本《南雕秘录》都梦寐以求,甚至,更有些人以为只要得到了那本记载着不传之秘的奇书就一定能成为举世闻名的玉雕大家。
    可他们都想错了,只有刘宇浩和齐老爷子知道,那本书其实很普通,前半部分记载的是前面那个故事,而后半部分也只不过对琢玉工具做了一些简单描述。
    如果非要说一定有秘术存在,那刘宇浩只能说,或许,在对玉料“俏色”运用方面,陈老的确高人一等,有他自己的一套独到见解。
    但也,仅限于此。
    刘宇浩最先选了两块明料中的一块带皮儿的干涩豆青料。
    那块料虽然种水不佳,但胜在解石师傅很有眼力,在下刀的时候留下了不少红皮,天然皮色整体包裹翠肉,橙红中透着一丝艳,色泽纯净均匀。
    选好料子,刘宇浩并没有立刻动刀,而是在经过最初的“剖料”之后,反复思考。
    现在,刘宇浩要做的是,既想去除红皮中不理想和颜色黯淡的部分,又要尽力保留鲜艳的皮色,将颜色大力提升,确保红皮与翠肉之间的颜色对比尽可能鲜明。
    对于这么一块在戚康这种“专业人士”看来都没救了的垃圾料子,想要做出突破真的是很难,在心中“数易其稿”后,刘宇浩决定,将作品的主体构思成一只正欲扑向前方的瑞兽。
    “他要干嘛?”
    薛浩然皱了皱鼻子,显得有些郁闷。
    他也非常后悔当初的一时冲动,可毕竟那些赌石在没解开之前皮壳漂亮的实在诱人,薛浩然以为他能创造奇迹,解涨一块高端翡翠明料。
    当然,这其中也不乏那些毛料出自“他自己家”玉矿产出的原因。
    不花钱的赌石嘛,就算真的解垮了也未必就会多心疼。
    “嘘!”
    戚康也没想太多,食指放在唇边轻嘘,以最低的声音解释道:“刘老弟想废物利用,想试一试看这些料子能不能琢出一些好物件。”
    “怎么可能?”
    薛浩然大吃一惊,像看怪物似的打量着刘宇浩。
    玉雕的活他不是非常清楚,但无论干哪一行业都得要那种浸淫了很多年的专业人才,玉雕师傅看了都连连摇头的料子,刘宇浩能行吗。
    周锡不屑地撇撇嘴,从脖子里将一块雕琢精美的花件拿出来显摆,“丫又小看人了吧,我们家老四那是全能型人才,几乎没有不会的东西。”
    什么你们家老四?那还是哥们妹夫呢!
    薛浩然龇着牙朝周锡竖了中指,但没有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不过,周锡手中的那花件他倒是看清楚了,的确是一件不可多得的玉雕精品。
    刘宇浩真的会琢玉?薛浩然对这件事不太清楚,这也与他早早被刘宇浩“赶出国”有关系,但无论如何,周锡说他脖子上那花件是刘宇浩琢出来的薛浩然心存怀疑。
    学玉雕可不是什么一天两天就能成的事,刘宇浩就算悟性再好,没个十年八年大概也成不了气候,不可能一步登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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