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丽丝学着汉人女子柔柔地一拘礼,“小女名唤玉素。”
    她言罢,遂毫无怯意地立在原地,享受着四面投来的目光。
    妃子们纷纷献策,古丽丝皆不言语,笑望着每一个人,那目光真诚、坦然,不夹尘垢。
    不知为何,苏嫣抵触瞧见这样纯净无暇的眼神,在污浊中久坐之人,已经不习惯清廉。
    古丽丝解下腰间的木笛道,“让我再为陛下吹奏一曲,将西番美妙的乐律带到乾朝,是我的使命。”
    段昭凌自然愿意,只听林清清道,“素闻嫣儿的箫,吹得极好,不如借此盛筵,与这古丽丝公主的木笛切磋一番的。”
    苏嫣本就坐地不耐烦,一听此话,似是忍到极限,当即便回道,“林姐姐何故处处讥讽于我,今日是公主献艺,又岂有我上台的道理。”
    林清清面色委屈地望向段昭凌,“皇上,是臣妾思虑不周,惹了嫣儿生气…”
    碍于这样的场面,段昭凌遂安抚道,“清儿并未恶意,嫣儿莫要挂心。陪朕听曲儿。”
    谁知苏嫣冷哼一声,“臣妾打扰了陛下雅兴,教人厌烦,这就告退!”
    段昭凌皱起眉头,“爱妃,听话。”
    苏嫣凄然一笑,转身便走,谁知经过谢宝林身旁时,不小心将裙摆挂在桌角的碎木上,撕拉一下,竟是勾去了大块布料。
    苏嫣咬住嘴唇,愈发气恼,段昭凌叹了口气,遂吩咐崔尚仪过去跟着。
    趁着众人不备,谢宝林迅速将那块散落的布料收起,遂又若无其事地听曲。
    苏嫣一路小跑出殿,兰若便同崔尚仪一起跟着。
    “好歹姐妹一场,有些人真个是教人心寒。”兰若嘟囔着,见崔尚仪在场,便连忙住嘴。
    苏嫣靠在古松上,哭地梨花带雨,“我处处让着她,为何还不放过我…旁人也就罢了,偏偏是她!”
    崔尚仪劝慰,“菡充媛许是无心之言,娘娘还是快回去罢。”
    “陛下心里只有她,便帮着她来怪我…你们都是如此,见不得我好!”苏嫣越说越气,简直口不择言。
    崔尚仪忙地制止,“话不可乱说…陛下心里有您。”
    苏嫣一抹眼泪,兰若便道,“啊哟,竟是忘记带帕子了!”
    崔尚仪顺手掏出自己的丝帕递上,“如不嫌弃,就用奴婢的罢。”
    苏嫣抹花了妆,忽而冲远处道,“谁在那里?”
    就在崔尚仪回头的瞬间,她在身后与兰若迅速交换手帕,兰若便将崔尚仪的那枚收入袖中。
    苏嫣继而举起“帕子”继续拭泪,“眼睛都哭花了,兰若陪我回去补妆罢,没法子见人了…”
    崔尚仪点头,“也好,奴婢便先回去伺候着,娘娘快去快回。”
    苏嫣转身,崔尚仪又道,“帕子小主若是用完了,就教奴婢带回去清洗罢。”
    苏嫣眼角一扬,果然是个谨慎的。
    “有劳你了。”苏嫣娇微微地转身,由兰若搀着去了。
    “我这身绸缎可还有剩余?”苏嫣红肿的眼睛,一片冷然。
    兰若答,“已按小姐吩咐,留下了一些,够做套小褂儿。”
    苏嫣揉了揉脸颊,装哭可真是门力气活。
    “很好,保存仔细了,待明日咱们往慈宁宫走一趟。”
    才走到假山旁,苏嫣忽而闻得有脚步声逼近,急走几步,一回头便徐徐停顿。
    兰若心下感叹,只得识趣地守在外头。
    “嫣儿,你过得不好。”宁文远缓缓而来,苏嫣尴尬地避开,却抵住了山石。
    手腕一缩,却被他使劲攥住。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大家很多留言,某繁不会虐……而且本文立意为重生宫斗,女主作为宫斗中的战斗机,自然不会有神马太脆弱的小神经~~
    本文只有女主,所以最后无论和谁在一起~~都不算是be吧~~~~
    ~(≧▽≦)/~
    影后神马的,演技必须刚刚的~~~后面会有逆转,拭目以待吧~~
    关于更新,年前应该还有12更,过年是个纠结的时期,更新不稳定,年后某繁争取多更一些,大家见谅哈~~
    mua~~留言超过的25字的筒子,积分已经送出,赶快查收吧~~
    不知道看完这张,乃们会联想起神马呢~~
    77番外:陌上花
    清冽醉人的酒香,从城西杏花楼上悠然飘出。
    每晚策马由皇宫出来时,我便都要在楼上小饮一杯。
    并非是这家花楼酿酒的本事如何高明,只是习惯了而已。
    天下人不知,他们口中所传的风流宁五郎,原来是这般念旧之人。
    京城又落了雪,如同每一个寒冬。
    幼时的记忆,总是和白皑皑的雪,关联在一处。
    和哥哥们翻墙到王大人家摘杏,却刨走了一棵名贵的金兰树。
    城南西市的每一户窗纸上,都有我那把小木弹弓的击打过的痕迹。
    无论父亲如何惩罚,我仍旧是我我行我素,七岁之前,便是这城南有名的小霸王。
    可我也知道,除却秉性上的顽皮,还有一点,却是与生俱来的得天独厚。
    家父世袭侯爵,我和哥哥们一生下来,便有尊贵的血统。
    父亲很小便教导我,宁家的孩子和别人不一样,你们长大以后,是要跟在天子身旁的贵人。
    对于一个五岁的稚子,天子的诱惑,远不如一柄木剑来的重要。
    人这一生,总有些东西仿佛与生俱来,于我而言,便如同酒酿和骏马。
    十岁那年,在其他孩子还为了一个糖人争抢的年纪,我便已经能够独自策马绕城不歇。
    幼时的顽淘,已随着光阴的流逝,划过我已然挺拔的身姿。
    人们谈笑间,才猛然惊觉,当年那个无恶不作的小霸王,如今竟有了年少公子的不羁神采。
    文武精通,这是我们宁家祖祖辈辈传下的家规,不论男女。
    父亲请来的白须夫子,是四十年前的状元郎,我虽不勤苦,可用心便事半功倍,三两年之后,父亲便辞了他,另请高明。
    对于文课,我只是中规中矩,谈不上热爱。
    可吟风弄月、诱哄少女的风流词句,却是信手拈来,若无几招惑人的本事,怎能在这王公贵胄的公子哥中立足?
    是以,京城每一个酒楼里,都留有我的痕迹,和美酒红颜的佳话。
    不同于文课的淡然,我对武艺的狂热,让父亲感到十分欣慰。
    他甄选了数十人,终于选中了以武试榜眼而就认兵部侍郎的苏复。
    到底是年少轻狂,心比天高,不将任何人放在心上,我骨子里的骄傲,让我本能地对这个所谓的榜眼不屑一顾。
    在第一日到苏府习武时,便迟了整整一个时辰,当我牵着白马,一身锦绣华服地出现在苏府门前时。
    苏复却一句话也没有说,没有怨责、没有气恼,没有那白须老状元一般的吹胡子瞪眼。
    这让我更加得意,可这份得意,却在傍晚归家时,荡然无存。
    烈日下,我身担两挑水桶,扎着马步的双腿,颤抖地不可自抑。
    汗水湿透了三层衣衫,还有豆大的珠子,顺着额头,在地上浸出大滩水迹。
    原本骄傲的形象,早已抛到九霄云外,只有身子的本能和那一股子不服输的劲头在勉强支撑。
    我自幼尊养,没受过半点磨难,可就在此地,苏府静悄悄的后院里,我生平都一次尝到汗水的味道,原来,是这般干咸苦涩。
    日头终于向西,肩上的两担水桶已被烈日烤干,我仿佛已经感觉不到双腿的存在,浑身筋肉颤抖着、叫嚣着,顾不得形象,我倾身仰躺在地,气喘如牛。
    苏复只是走过来,将水桶默默归于原位,他道,人生百年,所依仗的,绝不是高贵的出身,亦非姣好的皮囊,那些都是老天爷的恩赏,算不得本事。若想要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做宁文远,而不是宁太公的五儿子,须有真本事,才能经得起吹。
    苏复捏了捏我痉挛的手臂,转身便走,一句话也没有。
    天幕下,我坐在土地上暗自发誓,终有一日,定要教他另眼相看!
    强撑着站起,又跌回原处,几番尝试,才挪出几步。
    我恨自己不够强大,恨不能飞身上马,狂奔数十里,来发泄这一腔的窝囊气!
    以至于那个梳着角髻的粉女娃给我递来手绢时,被我颇有骨气地扔在地上,恶狠狠地冲她挥动拳头,赶紧走开,不然就抢了你的糖葫芦!
    后来我才知道,那粉白圆润的小女娃,就是师傅的长女,乳名嫣儿。
    几年后,当我武艺日渐精进时,我终于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个道理。
    自己当初又是多么地幼稚。
    人不轻狂枉少年,断是不假。也许,若没有当初的赌气,也不会有今日名满京都之时。
    习武如做人,现下想来,我在苏家数年所学,便是我一生取之不竭的财富。
    恩师如父,他的品格、才学,无一不教人敬佩!有鸟不飞,一飞冲天,有鸟不鸣,一鸣惊人,他缺少的,正是一个时机,正如我一样。
    岁月静好绵长,我整日在园中练剑,雪落飞花,桃红柳绿,春秋数载。
    艳阳下,嫣儿便拿着小扇悠然地坐在小亭中弄花扑蝶,或者甜腻腻地跟在我身后,央求我替她摘一朵枝头的春桃花。
    我抚摸着她的小髻,总是不忍心拒绝。
    时光流转,展眼间,我已是十五岁的弱冠少年,而嫣儿,亦出落成娇俏可人的少女了。
    她眉眼如画,雪肌乌发,粉嫩如春日那一抹新芽,只身站着,便是一副美丽的画卷。
    虽还未长成,可已然比我在风月场中见过的任何一个花娘,还要更美。
    这时,她便不再晃着小脚冲我丢草枝,而是远远瞧着,明眸流转。待我歇息时,便递来一方香帕,或拿扇子替我遮阳,那沁人心脾的幽香,在心头缭绕不散。
    当我第一次捉住那双柔软的小手时,她白嫩的脸,红地俏比天边云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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