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她日后会入宫的传言私下里也不少。
    上辈子在未进宫之前,云莺对此便有所耳闻,也曾在入宫之后留心着这位荣安县主的事情。可赶巧她重活一世,如今再见荣安县主已是心如止水。
    这心如止水不仅在于不在意这些事,也在于她晓得,荣安县主不会入宫。
    倒不是荣安县主没有这份心思,是皇帝没有。
    只要皇帝不点头,任凭荣安县主有什么心思、做什么努力皆是白费。
    而她同荣安县主一个在宫里一个在宫外,亦难有交集。
    “想来是好奇。”
    云莺懒懒道,“毕竟此番六宫妃嫔陛下只允我随行。”
    碧柳随云莺入宫已过得这些时日,且有碧梧不时从旁提点,也日渐上道。听云莺这样说,知其实不必太在意荣安县主,当下笑说:“只盼娘娘此番玩得开心。”
    云莺淡淡一笑,继续安静泡热汤。
    单单能从宫里出来转一转便足够她开心,旁的什么事都影响不了她心情。
    泡得半个多时辰的温泉,云莺才从浴池出来。
    回到殿内,见赵崇正坐在罗汉床上看书,方晓得他早已忙完了。
    也可谓言出必行。
    没有趁着她在泡温泉热汤进去浴间。
    云莺一时便觉得不止身上舒坦,心里也舒坦。
    深觉自己的形象终于又被掰正过来两分的赵崇同样心里很舒坦。
    “爱妃觉得这儿的温泉热汤如何?”
    赵崇含笑看向云莺问。
    云莺莞尔答:“若非担心再泡下去身体受不住,臣妾倒舍不得出来了。”
    赵崇笑着摸了下她的脸,看一看她半干的乌发体贴道:“朕去沐浴,爱妃且去擦头发吧。”
    云莺便没有同他客气。
    待到赵崇从浴间出来之时,云莺头发也干了,两个人很快上得床榻休息。
    皇帝今夜仍做柳下惠,云莺便安心睡觉。
    一觉好眠,翌日恢复往日神采奕奕,同皇帝一道起身。
    今日是围猎的头一天。
    用过早膳以后,换上骑马装的云莺随赵崇从殿内出来,宫人也牵来马匹,并将猎豹、猎鹰与猎犬等一一捎上。
    云莺这些时日养在身边的波斯猎犬也在其中。
    昨日白天在路上奔波,抵达行宫又疲累不堪,没能顾得上阿黄。此时瞧见它,云莺走上前,摸了两下它的狗头,不无期待说:“阿黄,今日看你表现了。”
    赵崇听言但笑:“朕反而期待爱妃的表现。”
    云莺:“……”
    期待什么?
    莫不是期待看我出丑?
    “臣妾不擅骑射之术,只怕有负陛下期待。”云莺心下腹诽,面上干笑。
    赵崇弯唇,抬手摸了下她脑袋说:“走吧。”
    他率先翻身上马,云莺也上得赵崇命人为她备下的那匹玉花骢马的马背。之后由身穿盔甲、腰佩长刀的侍卫在前面开道,在周围、身后一众宫人侍卫的簇拥之下,他们骑马去往离行宫不远的猎场。
    云莺和赵崇抵达猎场时,秋狩随行的大臣与宗室们已经先到了。
    见皇帝出现,众人纷纷与他行礼。
    赵崇阔步走向高台,云莺安静跟随在他身后。
    路过自己父亲与兄长附近时,云莺目光克制在他们身上匆匆一瞥便收回。
    上得高台,云莺依旧立在赵崇身后。
    但她抬一抬眼,目光往远处一递,见碧蓝晴空下群山绵延起伏,灿烂的日光自天幕倾洒而下静静笼罩山林,顿觉心旷神怡,又隐约生出几分心潮澎湃之感。
    高台之下的荣安县主徐晚晴微微仰头看向高台上的人。
    她去看一身劲装、腰佩宝刀的皇帝赵崇。
    见其面容英俊,玄色紧窄衣裳愈发显出身姿挺拔,周身又萦绕着一种成竹在胸、万事皆在己心的强大与自信,意气风发得叫人目眩神迷,同样压不住心潮澎湃。
    这是天底下身份最尊贵的男人。
    徐晚晴想,她怎么能不嫁给这样的男人?
    然而下一刻便不经意看见站在赵崇身后、嘴角微弯的云莺。
    徐晚晴立时收回视线,垂下眼去。
    秋狩的第一支箭要由皇帝射出,之后围猎才正式开始。
    待禁军入得山林,将一应事宜准备妥当,赵崇便带云莺从高台上下来,又一次上得马背。但这一次他们是在随行大臣与宗室的簇拥之下骑马进入山林行围。
    走得不远已瞧见被禁军合力赶至一处的鹿群。
    赵崇接过侍卫递来的长弓,弯弓搭箭,利箭飞速射向了一头健壮的花鹿。
    这一箭正中花鹿肚腹。
    因而不多时,中箭的花鹿倒在地上不停抽搐着,却再无法逃走。
    周遭即刻爆发出一阵欢呼喝彩声。
    赵崇神色镇定放下长弓,平静命随行的众人各自散去狩猎。
    众人便领命散开。
    奔向山林的马蹄声响彻云霄,赵崇侧眸瞥向云莺,示意她跟紧自己。
    恰在这时,荣安县主不请自来。
    她骑在一匹雪白大马上,穿碧色窄袖骑马装,绿鬓朱颜,笑靥如花,尽显少女的勃勃英姿。
    “荣安想与陛下一道,不知陛下可否恩准?”
    荣安县主满含期待的明灿双眸望向赵崇,“荣安定不会妨碍陛下。”
    云莺听见这话,扬了下眉看向她。
    被荣安县主捕捉到这一举动,似才发现云莺的存在,她又对云莺说:“淑贵嫔娘娘想来不会嫌荣安打扰罢?”
    云莺心下便轻啧一声。
    有皇帝陛下在,轮得到她嫌弃打扰不打扰么?
    飞快朝马背上的赵崇掠去一眼,云莺但笑,并不回答荣安县主的话。荣安县主立时眼角泛红,垂下眼,再开口时语气已带着淡淡幽怨之意:“娘娘到底是觉得荣安打扰,不想让荣安一道么?”
    云莺嘴边的笑意更深。
    她依旧不开口,只是转过脸去看赵崇,便见赵崇看着荣安县主。
    “淑贵嫔向来宽和,自不会觉得打扰。”
    赵崇的一句话令荣安县主重又抬眼,眼底闪烁着惊喜之色。
    但这点惊喜转瞬又被浇灭。
    因为赵崇紧接着道:“可朕不想有人打扰。”当下点了两名侍卫,径自吩咐,“送荣安县主去寻清河公主。”
    “陛下是担心荣安妨碍陛下吗?”
    “荣安只想跟在陛下身后一睹陛下狩猎英姿,定不会做妨碍陛下之事。”
    如花笑靥化作点点泪光,说不出的楚楚可怜。
    此刻的荣安县主已脸颊羞红,面有羞愧,贝齿咬过粉唇,唇瓣上留下的一道白色印子转瞬而逝。
    云莺好整以暇看着她。
    平心而论,这样的一个楚楚美人,但凡怜香惜玉些,便很难不动容。
    无奈皇帝陛下不解风情,不知怜惜。
    美人只能是俏眉眼做给瞎子看,也白白便宜她看热闹。
    云莺暗道他不解风情的心声传入耳中,若赵崇此刻正在喝茶,必定又要被呛上一回。他实在太低估自己这位爱妃倒打一耙的本事,不解风情的人到底是谁?
    又见她凑趣般看起荣安县主的热闹,赵崇眉心拢一拢。
    细说起来也不甚明白。
    她居然觉得荣安县主楚楚可怜?
    那样扭扭捏捏的姿态不烦么?尤其眼泪莫名其妙、没有缘由地说来便来,这要是个龙王,岂非处处水患成灾?更不提她心下那些弯弯绕绕的想法。
    心念如电转间,赵崇面色微沉,冷淡道:“朕只记得答应过淑贵嫔让她趁秋狩见识朕狩猎的模样,却不记得应允过荣安县主。”
    当下勒马靠近云莺,便换到云莺身下那匹玉花骢马的马背上与她共乘一骑。并在云莺反应过来之前握住缰绳,一夹马肚使他们身下的大马沿着山道疾驰起来,而泫然欲泣的荣安县主被他丢在原地。
    云莺回过神时他们已策马奔出去很长一段路。
    感觉到身后坚硬的胸膛,她撇了下嘴,这样能看个什么狩猎风姿啊?
    听见云莺的心声,赵崇闷笑,放慢马匹行进的速度并抽空抬手掐一把她的脸:“爱妃当真不介意旁人一道?”
    云莺好笑,克制着语气说:“只要陛下不介意,臣妾自不会介意。”若他高兴带上荣安县主一起,难道她心中介怀便能改变他的想法吗?
    赵崇自觉从云莺的话里品出点呷醋的意味。
    他沉吟数息悠悠道:“朕还是喜欢和爱妃待在一起。”
    云莺:“……”
    这就是当初把她抓到眼皮子底下习画的原因?
    念头闪过,忽见林中蹿出一只白色的狐狸,她注意力也立刻被吸引过去。
    “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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