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雕玉琢,美的叫他挪不开视线。
    他却也没昏了头,因着美色将她留在床榻之上。赵家那老东西的居心,他清清楚楚,也极为厌恶。
    当初李氏利用京中名流对赵荣华美貌的垂涎,不知敛了多少好处,到了姚鸿那里,更是了不得了,赵家大郎二郎纷纷获利,钱权皆得,姚鸿将本已败落的赵家扶持起来,倚仗着姚家的声势,城中再无人敢小觑赵家。
    可惜,姚鸿竟没猜透李氏的险恶,只以为自己尽全力待赵家,李氏便会应了两家的婚事,殊不知,李氏对于宋文瑶的憎恨,一直绵延到赵荣华身上,她是不会看着宋文瑶的女儿,下半生有好日子过。
    是以,李氏拒了姚鸿的求亲,甚至给他暗示,她赵家的孙女,要嫁的人必是九五之尊,姚家本就有谋反之心,被李氏一激,姚鸿头脑发热才会给了前朝小皇帝击溃自己的机会。
    否则,哪里还有他容家今日的鼎盛。
    容祀心中嘁了声,抬手慢慢抚在那雪白的脸颊,掌中人动了动,却没有醒来。
    真是天赐的良缘。
    他俯下身去,将脑袋搁在塌沿,后脊的伤痕扯得极痛,他的呼吸有些粗重,气息喷在那人脸上,他哼了声。
    便见她睫毛眨了眨,压出痕迹的小脸微微一仰,眼睛缓缓睁开,惺忪地叫人想狠狠欺负一回。
    第94章
    “容祀…”声音绵软地好似一团雪,正中容祀的心脏。
    他望着尚在迷茫的人儿,眼神逐渐变得温和柔软,就连垂在身侧的左手也由攥着慢慢变成松开,指尖贴着衣裳,薄纱的触感好似一股暖流涓涓潺潺由指肚汇至胸口。
    他咽了咽喉咙,只觉两颊有些温热。
    小手从衾被上移开,暖暖呼呼地塞到他手心,随之而来的还有因困倦发出的“缱绻”声,在深夜的营地里,这声音无异于炭上取暖,撩不自知。
    赵荣华眨了眨眼,懒懒地搭着他的手,神思还在梦中一般。
    你怎么来了。”
    她的嗓音就像月里的猫儿,哑哑的柔柔的,尤其望着那双惺忪幽黑的眼睛,似宝石璀璨更似水雾涟涟。
    容祀整个人就跟没了骨头,由着她的小手藏在自己掌中,嫩白的指尖勾着他的皮肤,一丝丝的激流涌动而来。
    他身上某处一热,两耳腾的窜上烈火。
    孤就想来看看你。”
    哦。”
    赵荣华又合上眼睛,“我太困了,明日…”
    淳淳,我给你写首诗吧,之前写的那两首,你还有吗?”
    容祀靠着塌沿,歪着脑袋看她慵懒瞌睡的模样,伸手,又缩了回去,眼巴巴地看着她疑惑地瞪圆了眼睛。
    容忌?”
    容祀一愣,拧眉道:“孤在你面前,你却想着那个废物?”
    赵荣华的睡意全被他吓走了,她坐起来,因着后脊的伤口,起身很慢,方坐好,容祀便将薄衾盖在她身上,跟着艰难的直起身来,坐在塌沿。
    那你为何要给我写诗?”
    孤才华横溢,写首诗何必大惊小怪,你不喜欢?”
    容祀故作正经的绷着脸,眼神却飘忽不定地四处张望。
    说不上喜欢。”赵荣华打了个哈欠,眼睛沁出些热泪,“你也知道,我自小没读过什么书,能认字已然不易。
    你若是写些晦涩的诗句,与我而言,真是吃累也读不懂。”
    容祀恍然记起李氏,遂拧巴地偏过脸:“容忌不也给你写过吗,当时你跟他可是没有半点不高兴的模样,你还对他笑,还叫他跟你一同乘船南下。”
    不提这个还好,提起当时的情形,赵荣华兀的想起自己被他逼到跳船逃生的惨状,当即小脸就煞白一片,语气也跟着生硬起来。
    你半夜不睡觉,到底是要作甚!”
    容祀被她冷不防的严厉唬了一跳,“淳淳,你缘何对我如此凶悍,我过来,自然是有事要说…”
    那你说吧,说完就赶紧回去。”
    赵荣华侧过脸,久未听到那人回应,一扭头,却见他不知何时偷偷爬了上来,就挨着自己挤进被里,望见赵荣华看自己,也不避讳,只咧嘴一笑,理所当然道:“孤冷,上来取取暖。”
    今夜的容祀,充斥着一种说不上来的诡异。
    就好像穿梭在一个肉/体里的两个灵魂,娴熟且自然的出入,不需时差的转变,阴阳不定的感觉。
    容忌才会有的小心翼翼,此时此刻同样出现在容祀身上,他不该是这样的说话态度,也不该对着自己,忽然就煽情起来。
    赵荣华摩挲着双臂,又往里靠了靠,将大半的软枕让给他用。
    淳淳,你真好。”
    他身上有些冷,贴近的时候带了凉气过去。
    赵荣华的眼睛瞪得更大些:“容忌?”
    容祀面上又是一冷,忍不住捏着她的腮颊提醒:“孤是容祀,休得在孤的面前提旁的男子,孤会生气,孤若是生气了,下场很严重。”
    说罢,右手塞到她腋下,挠的她又痒又怕,求饶数次后,娇/喘着写躺了下去。
    头发丝压在身后,满头清瀑软软滑滑,衬的小脸愈发白净。
    容祀也跟着躺下去,身上热,手也就不听使唤,一翻身,便覆了上去。
    赵荣华脸上一红,下意识的便去推他。
    容祀哎呀一声,赵荣华以为碰到了他的伤处,忙撤回了手,“是不是出血了?”
    大概是。”容祀偷偷将手重新盖上,人也贴了贴,伏在她颈间嘟囔:“你总欺负我。”
    哪有,谁让你乱动,”今夜的容祀有些黏人,还有些不讲道理,赵荣华说了半句,忽然觉出不对劲,顺着他的胳膊一摸,忽然觉出覆在自己身上的那条,是没有受伤的右臂,她又恼了起来。
    你给我起开!骗子!”
    就不!偏不!今夜孤就要抱着你睡!”
    他早就忘了自己来的真正目的,夜里需得换药,可一抱着美人,那些心思也就成了杂念,换不换的,这一夜又死不了人。
    你身上有伤,我睡觉不安分,会伤了你。”
    赵荣华去掰他的手,容祀锁的更紧些,“无妨,我不介意。”
    我后脊也有伤,你弄疼我了。”
    这话戳到容祀心头,他的手当即便松开,人也往后退了退,两人之间余出五指宽度。
    赵荣华坐了起来,眼睛瞥到暗处桌上放着的药箱,想起来约莫他是过来换药的,虽从里侧翻身下去,披了件薄外衫,将药瓶一一打开,扭头见床上那人默不作声的看着自己。“你是孩子吗?既是过来换药,为何不早些跟我讲,还非要闹,闹的身子吃不消了,明日营地里的大事,谁来主持?!”
    孤心里有数。”
    赵荣华端着药过去,又要点灯,手腕被容祀抓住。
    不急,还有件事你做了再说。”
    赵荣华见他跟着起来,从自己手中取了火折子,点燃后坐到案前,手指点了点桌子,示意赵荣华过去。
    前几日程雍自请去北边驻守,孤没回他。”
    北境乱象丛生,虽没人拔杆而起,却不乏虎视眈眈心怀叵测之人。
    都是早些年前朝册封的诸侯,同当初的容家一样,势力壮大后,便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新朝建立没多时,尚未来得及收拢兵权,何况北境地处严寒,若要真的对其实行策略,纸上谈兵难得成效。
    程雍若是过去,便如同鸡蛋闯进石头堆里,连安危都是问题。
    赵荣华舔了舔唇,问:“程大人和程夫人不会同意吧?”
    容祀不动声色地观察她的神情,虽未看出异样,听到这话还是有些不自在,“程雍又不是小孩子,自己做的决定自己能承担后果,又何必听从他爹娘的意思。”
    这话是拿来揶赵荣华的,方才她可不就是说容祀是孩子。
    这不一样,”赵荣华没察觉他话里有话,“程大人是文官,若要去北地,朝上很多人都比他要合适。
    程家三代单传,程老大人年至耄耋,视程雍为眼珠一般疼爱,若他老人家知道程雍去北地任职,他…”
    程家的事情,你倒是清楚了解。”
    赵荣华被他深夜叫起来,本就带着不满,这会儿他说话阴阳怪气,讥讽似的没一句好话,她也不想在好言好语地拱着,遂直直顶了回去:“我毕竟是程家没过门的媳妇,自然该知道未来婆家的境况。”
    你怎出尔反尔,不是说好了退婚,怎又胡搅蛮缠起来。”
    容祀一把握住她的手,拖着凳子一同往前挪了挪。
    孤可记得你说过什么,你莫不是也失忆了?”
    是你亲口说的呀,孤让你做太子妃,你去跟程家退婚。”
    淳淳,你吓死我得了,咱不都说好了么,你退婚后,便用赵淳这个名字,孤迎你做皇后,你…”
    你是骗我的吧…”
    短短不过片刻,容祀已由坐着变成站立,又从站立走到赵荣华身后,揽着肩膀急于求证一般。
    赵荣华终于觉出哪里不对劲了。
    今夜的容祀,融合了容忌的温和,容祀的乖戾,变得时而温存,时而暴戾,他自己却仿佛没有任何不适,这两种人格在他身上,似乎交融了。
    你现在就写信,写退婚信。”
    容祀去翻出来笔墨,摊开来摆在赵荣华面前,把毛笔塞到她掌心,“写吧,孤明日便叫人送回去。”
    赵荣华看着手中的笔,又抬头看看一脸正经的容祀,有些不知所措:“怎么写?”
    她原就是为了跟容祀赌气,自然不可能真的做程家的媳妇。
    只是退婚一事,她大可之后回去,面对面跟程雍说清楚,若要她提笔写来,真有些不知如何开口的感觉。
    这笔握在手中,跟刑具一般,叫她左右都不自在。
    呵,不舍得?”
    容祀抱起手来,冷冷睨了眼她。
    赵荣华暗道:莫名其妙。
    孤念,你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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