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纳他试图接近燃烧的断柱,才踏出一步,席拉雕像融化的炽热铜液就蔓延过来,顺着雕花地砖的纹路画出瑰丽的图案。他快速移动到小礼拜堂内,这里火焰尚不猛烈。
    要快,要快,要快。约纳默念道,闭上眼睛,快速做着计算。
    又一根立柱倾颓下来,砸在大厅地板上,扬起漫天火花。
    约纳从鹿皮包里掏出自学徒第一天就带在身上的镌刻有星阵的天青石,握紧在手心,宝石上纷繁复杂的魔法阵旋转起来,没等他试着与其中澎湃的星力沟通,一道水桶粗细的莹白光芒自宝石中心激射而出,无声息地破开墙壁扎向斜上方,接着星阵在他手中爆炸开来,一瞬间约纳眼前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伸出双手,只感觉十指在猛烈颤抖。
    第2章 燃烧的预言(下)
    光线打穿了礼拜堂和藏书室之间的墙壁,斜射出图书馆的天顶,剧烈的风带走了火焰,刹那间两个房间内只剩下燃烧的物品像木炭一样红热发亮,约纳凭记忆穿过墙洞摸到了一本书,一把抱起来,转身向外跑去,跌跌撞撞奔向大门方向。渐渐知觉有所恢复,他耳边听到风重新灌入图书馆的尖锐呼啸,拼尽全力向前一扑。
    与红石堡一样拥有一百五十年历史、藏书三万五千本、卷轴一万两千个的皇家及圣公会图书馆轻轻一震,接着火焰从门、窗和屋顶的缝隙中喷薄而出,约纳被吹飞十五尺,狠狠砸在地上,等他勉强睁开眼睛,一片眩白的视野中渐渐映出世界的轮廓时,图书馆正如同浇了油的稻草垛一样熊熊燃烧,接着悄无声息地,彻底坍塌。
    砰的一声,他腰带上的黑水晶碎裂了,象征着雕刻在其上的星阵已崩溃,热浪扑面,约纳仿佛能听到自己的鬓发被烤焦卷曲咯吱作响,他艰难地挪动到街道对面尚未着火的建筑物旁,手中的黑色封皮的书本已烧去了一多半,被热风一吹,灰烬随风飘散,只剩两页半残章在封底的保护下得以幸免。
    约纳心痛地抖去灰烬,将残章细心卷成纸卷塞进随身的卷轴套里,塞进鹿皮袋。然后,他因孱弱的身体、剧烈的运动和落地的撞击,强烈咳嗽起来。
    这本书没有名字。
    大约五六年前,扎维帝国入侵者叩开圣博伦国门之后不久,约纳在图书馆教会藏书室一个积满灰尘的小书架上发现了它。
    图书馆约有三十个房间,其中文艺复兴之后的著作占了绝大多数,分为宗教、魔法、占星、数理、社会、文学、艺术等类目;教会藏书室专门用来收藏文艺复兴运动之前的古籍,多半是宗教文献,近些年很少有人感兴趣了。
    约纳在某个傍晚,图书馆的银质烛台燃起烛光的时间,信步走入藏书室,仿佛在某种力量的指引下走向角落,抽出这本大书,轻轻拂去上面的灰尘。
    因为战争开始,驻派图书馆的圣公会工作人员多数已被征召,没有人打扰夜晚的清净;约纳手捧烛台,坐在樱桃木扶手椅上,翻开厚重书本的第一页,没有书名,微微泛黄的莎草纸上写着一行流畅的圆体字:开始即结束。——背叛者赛格莱斯。
    一滴烛泪落在署名旁边,使得“背叛者”三个字分外醒目,约纳将烛台搁在书架上,拭去了那点污痕。
    这本书讲的是历史,古老的历史,甚至早过纪元产生,在赛格莱斯的书中,世界上没有创世者、没有主神席拉,只有人类文明之火的自然繁衍,这让约纳感觉非常新奇。在教会的图书馆中居然发现这种反宗教原则的书籍。
    之后来到图书馆研习占星术的时候,他总要抽时间在教会藏书室里呆一会儿,翻阅这本署名为“背叛者“所著的无名书,如此离经叛道的思想,必定被圣公会视为异端,这本书已超过三十年历史,不知作者是否受到教会的迫害、是否还在人世?这种书被遗忘在教会中,还真是个不大不小的讽刺。
    红石堡沦陷前几个月,约纳看完了所有的历史,截止纪元2270年,也就是文艺复兴运动发生前5年。翻过一张莎草纸,流畅的圆体字戛然而止,纸上画着一个意犹未尽的休止符,及一个圣公会的鲜红章:经裁判所审定,予以封存。下面是当时的教区主祭的亲笔签名。
    约纳叹口气,想必作者写到这里,被圣公会剥夺了自由。他无聊地往后翻了几页,意想不到的是,五六页空白之后,圆体字又出现了,写得有些潦草,但毫无疑问是作者的笔迹:
    “7月15日,阿亚拉来到放逐之地,在日落之前,种下七颗野草莓的种籽。“其后的内容都是这种没头没尾,像是日记,又像舞台剧角本的文体,约纳前后翻了几页,从教会封禁印章到封底,这种东西写了好几十页,他随手翻看一些,不大懂,就将书丢下,抽空还是会看看前面的历史部分,与自己所知和未知的世界相互印证。
    直至今天红石堡城破的时刻。
    “10月5日,太阳被利剑刺穿,他们聚集在一起,看不到彼此,只能看到天空和脚跟。”这句话就是当时偶然看到,而留在记忆深处的,如果没有前广场亲卫队俘虏被斩首的刹那,约纳可能毕生也无法发现这部书的秘密。——看似胡言乱语的后半本书,竟然是对未来的预言!
    约纳咳嗽了好一会儿,手抚装有预言残页的鹿皮袋,陷入了迷茫。
    残存两页半的预言,将在什么时候发生?是他此生无法看到的未来,还是不久的将来?
    “背叛者”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能够预言未来?
    现在五大公会体系,无论宗教、数理还是魔法,都视预言为不可能,圣公会认为一切由圣主决定,圣主早已决定,而世人不可知圣主的决定。
    数理学会希望以公式解读世界的规则,他们声称尚未发现预测未来的公式。占星术据说在古代是具有预言能力的,但现代占星术着力于研究星力通过魔法阵的表达,即星力的储存和应用,约纳自己及杜兰卡的导师的研究方向都如此。
    “预言家”这个职业从前和现在都没有出现过,但现在约纳知道,他的鹿皮袋里就装着两页半真实存在的预言,——这不止能影响他的未来,甚至可能影响世界。
    怀着杂乱的心情,约纳离开了燃烧的红石堡。走出坍塌的城门,血腥味、焦臭味、侵略者的吼叫与幸存者的哀嚎逐渐远去,面前夕阳中宽广的红土平原,静谧无声。
    他决定回头再看最后一眼,看看这即将消失于世界的奇迹建筑,在平原中心拔地而起的、用西方群山最坚固的红石修筑的、高达三百尺的圣博伦王朝的象征,尽管自从成为星术士学徒,这个国家与他再没有实质上的联系。
    他回头,却看到城门上方,钉入一根精钢打造的地行龙骑枪,骑枪上系着根黄色丝带,丝带下方拴着一个头颅,圣博伦王朝敬爱的温格三世女王陛下高贵的头颅,为了给这位仁慈而热爱文学艺术的执政者最后的尊严,侵略者没有撕下她雪白的面纱。面纱微微被血染红,随风飘动,仿佛一面旗帜,女王陛下闭着双眼,神态安详。
    扎维帝国入侵者开始彻底洗掠、焚烧红石堡。居民从燃烧的城中逃出,在战争中顽强抗争、在城破后神情平静的圣博伦国民,在抬头看到敬爱的女王的刹那,崩溃了.
    女人和老人跪倒于地,双手合肩,开始哭泣,人群中渐渐响起圣公会的安魂祷词,圣主与绘画之神席拉的名字被人们最后一次念诵。
    约纳紧咬嘴唇,不敢再看,快步离去。
    三个小时后,他回到了占星术塔前。
    夜空中的占星术塔像是亘古不变的通天巨柱,古朴而威严。“常存敬畏。——吉尔伯托.吉尔伯奈翁”黑暗中这行格言在熠熠发光。
    约纳彻底放松下来,忽然觉得一种巨大的悲伤彻底笼罩了他,圣博伦的覆灭毁掉了这世界上他所有熟悉的东西,从此之后他拥有的只有占星术,遥远的夜空,和两页半关于遥远未来的预言。
    于是,他咕咚一声坐倒在冰凉的红石地板上,抱着自己脏兮兮的小鹿皮包,放声大哭。
    毕竟,他还只是个十六岁的孩子。
    第3章 降临的黄昏(上)
    约纳的手指滑过无名书的残页,指尖仿佛还能感觉到火焰的温度,昨天发生在红石堡的一切已经模糊,唯有书页最后潦草的签名让他感到敬畏与恐惧,“背叛者赛格莱斯”,这个神秘的预言者掌握了未来。
    午餐时间他试探着询问导师是否听说过此人,年满70岁的七级占星术士柯沙瓦摇晃着毛发茂盛的巨大头颅,用含混不清的声音说道:“等你到我的年纪就会明白,名字是个愚蠢的东西,——把它们统统忘掉!红石堡下街13号酒馆里漂亮的老板娘叫什么?我不关心。那里有太多需要我关心的事情。”柯沙瓦提起松弛的眼皮瞅瞅他,伸手指头顶。“我喜欢她的胸部,可没必要喜欢她的名字。”
    “红石堡沦陷了。恐怕老板娘也……”约纳小声说。
    柯沙瓦顿了顿,说:“我仍然不关心。”
    晚餐就此沉默了。
    占星术士的工作分为三部分:观测、计算和创造。
    他们相信星空是由包裹在大陆周围无穷无尽的星辰组成的,有一种宏大的力量牵引星辰的移动,维系星体之间的距离,——每个星辰都有一条光和热的线与其他星辰相连,无穷无尽的星辰之间有无穷无尽的联线,当这条线穿透大陆的时候,观察者就能看到两颗星辰出现在夜空。
    观察星辰在黄道的运行轨迹,通过复杂的计算,占星术士能够掌握能量之线的部分力量,将力量灌注在依照相应星辰运行轨迹在魔法水晶或宝石上镌刻而成的图案中,就形成了基本的星阵。
    当然,白天的到来是因为一颗星辰太过接近大陆,掩盖了其他星辰的光芒。
    柯沙瓦的工作时间主要在凌晨到中午,午饭后的时间约纳是自由的。
    占星术是庞杂的学科,十二年的学徒生涯只让约纳摸到了占星术的皮毛,他的导师柯沙瓦花了三十年时间观测一对星辰,这条星线能量的特征是平衡,第一次从星线成功剥离些微游离能量的时候,他实验室中的所有器物都飘到空中(连带柯沙瓦自己),以那块吸收了能量的石榴石为圆心拥挤形成一个多刺的球体,火炉喷出火流,魔法药剂缠绕在火焰上,房间内达到了重量、形态乃至美学意义上的平衡。
    因这个发现柯沙瓦荣升七级占星术士,距离占星术士协会认可的最高荣耀九级占星术士(即占星术大师)仅差两步,——当然,整个大陆仅有五名的占星术大师是个遥不可攀的目标,柯沙瓦只寄望于老糊涂之前能够戴上八级占星术士的徽章——这或许是他不再关心美丽老板娘胸部的原因之一,约纳想道。
    他腰带上的温控星阵就是导师的杰作,以星辰之力平衡周围的温度。
    老头看到碎裂的黑水晶一定会暴跳如雷,约纳本想告诉导师这个坏消息,后来还是选择了闭嘴。
    他的房间在占星术塔的中部,纵横均是十五尺,杂乱堆满了望远镜、天轨仪、烧瓶、卷轴和书籍,一具胖墩墩的蒸汽傀儡迈着笨拙的步伐在屋里走来走去,扑哧扑哧冒着味道难闻的白烟。
    这是八个月前柯沙瓦的老朋友送来的礼物,这位胡子花白的老绅士乘坐全大陆蒸汽傀儡技术的最高结晶“瘸腿亨利”号蒸汽飞艇游历至此,在圣博伦做了短暂停留,委婉拒绝了内外交困却依然热情好客的女王陛下的邀请,降落在红土高原荒凉的旷野中,步行来占星术塔看望五十年前的好友。
    性格古怪的柯沙瓦并未表现出过分的热情,——应该说万幸没有表现出过分的不热情——几句没营养的谈天,互换礼物,握手,然后转身回到自己塔顶的研究室,吧嗒一声锁上了门。
    约纳对拄着拐杖的老绅士倒是颇有礼貌,尽了一个主人该尽的一切义务,包括让出自己的卧榻让客人暂住,并在躺在地板上容忍客人的鼾声。
    盘桓三日后,“瘸腿亨利”号发出惊天动地的轰鸣,喷出五十尺长的浓浓白烟,缓缓起飞,老绅士离开前留下了这具蒸汽傀儡作为报答,约纳淡淡一笑收下了,在飞艇化为天边的小黑点之后,才手舞足蹈起来。
    蒸汽傀儡是每一个孩子梦想的玩具,对圣博伦这个以文学艺术为主导的国家来说,即使贵族也很难接触到神秘的蒸汽机械。
    蒸汽傀儡师是东大陆的尊贵职业,拥有巨大的军事威慑力和民间影响力,“瘸腿亨利”号的主人亲手赠送给他的珍贵礼物,怎能不让十六岁的孩子欣喜若狂呢。
    这具傀儡背后有五个三段式的操纵杆,分别决定傀儡的脚部、手部、腰部、头部状态,及三种随机动作,约纳现在设定的组合,傀儡会在五平方尺的范围内绕圈,挥舞双手,巡视四方,偶尔停下来做两个滑稽的鞠躬动作。除了定期加水之外,傀儡腹内的魔石能够供给一年的能源,够他玩到腻歪为止了。
    就像现在,在怀着惴惴不安又极度好奇的心情翻看无名书残页时,傀儡沉重的脚步声和喷气声就有点烦人,约纳走过去将五个操纵杆扳倒最低位,傀儡长出一口气似的喷出股白烟,站着不动了。
    约纳跪在床前,捧起书页。
    靠近封底的三张纸,第一页烧去了上面一半,泛着焦黄。
    书的写法与日记相似,日期后一段正文,约纳尽力辨认烧得残缺不全的部分,看到背叛者赛格莱斯熟悉的字迹:“……在一起,看不到彼此,只能看到天空和脚跟。”
    第一条便是他当时无意中翻阅到、又在现实中得到应验的部分。如果无名书按照时间顺序撰写,那么接下来的,就是对未来的预言了。
    约纳感觉自己的心脏不规律地蹦跳着,回头看看屋门,咽了口唾液,读出了下一条预言。
    “10月6日,迦玛列从天而降,带着所有经过选择的异教徒。阿亚拉看不到他,阿亚拉听不到他,但他在白骨的皇宫里居住,不感到慌张。‘不要接近镜子’,迦玛列给予他忠告。”
    约纳挠挠头。他想起上一条预言的日期:“10月5日,太阳被利剑刺穿,他们聚集在一起,看不到彼此,只能看到天空和脚跟。”
    约纳相信昨天在红石堡发生的一切就是这条预言的忠实再现。第二条预言与第一条仅相差一天,那么毫无疑问,它会在今天应验。
    年轻的占星术士学徒掩住纸页,惴惴不安地打量四周,杂乱的房间里静谧无声,黄铜制造的天轨仪在书柜顶端自行运转,演化出三个太阳在黄道的运行轨迹,一线阳光从狭窄的窗户射进来,照亮书桌上的书本和鹅毛笔。
    没事的,一切正常,或许第一条预言只是巧合;或许第二条预言在极其遥远的地方实现,比如冰天雪地的北方大陆。约纳拍拍胸口安慰自己。
    他仔细将几张无名书残页收好,决定不再纠结于虚无缥缈的预言,而是抓紧时间把今天的习题做完,晚餐时柯沙瓦老师将检查作业,占星术士学徒不只一次因太过复杂的星线角度计算题而不得不饿着肚子眼巴巴看导师独个儿享用丰盛的晚宴。——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他坐在桌前,摊开习题薄,鹅毛笔的笔尖蘸满墨水。温暖的阳光让他有点昏昏欲睡,窗外,广袤的红土平原像块光洁的红水晶一样在太阳下闪闪发光,从这里看不到侵略者的骑兵队,也看不到圣博伦人民流淌成河的血。
    别想那些没用的东西。柯沙瓦老师一直这样教育他。约纳一直在尝试,不过挺难。做完两道习题,他的眼皮沉重得像块铅,昨夜糟糕的睡眠开始追讨债务了。约纳决定趴在桌上小睡一会儿。就一小会儿。五分钟?
    第4章 降临的黄昏(下)
    桌上的阳光缓慢移动,直到消失在窗角。占星术士学徒睁开眼睛,坐直身体,伸出手指,触摸自己的脸颊。
    “靠,跟真的一样!”他惊诧道,随即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左顾右盼,然后嘿嘿笑了起来。
    他笨拙地推开椅子站起身,试探地伸出左脚,踩在嘎吱作响的木地板上,接着是右脚,以别扭的姿势走了几步,他撇撇嘴评论:“真矮。有一米六吗?腿这么短。”
    他在屋里走了几圈,对杂乱无章的物品表示出深深的鄙视,在寻找镜子未果的情况下,他走到天轨仪跟前,抬头观察黄铜球体上自己膨胀放大的倒影。“这个袍子不错,很有范儿。我是个眉清目秀的正太啊!啧啧,亚麻色的长卷发,现在最流行了。就是矮点。不怕不怕,还刚开始发育嘛!”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神情紧张地撩起法袍,揪起衬裤向里面望去,然后长长松了一口气:“是正太没错。不怕不怕,确实还刚开始发育嘛。”
    夕阳沉入红土平原西方的山脉,屋里黯淡下来,他走到窗前,评价了一番乏善可陈的景色,接着开始寻找照明设备。
    “没有油灯?也没有蜡烛?这个设定有点奇葩了吧,难道说这里的人夜间视力都那么好?”他眯起眼睛四处张望,然后呸了一声。
    这时,占星术塔的夜间照明启动了,柯沙瓦老师在塔顶点亮由3磅重的大型红水晶镌刻而成的照明星阵,柔和的黄光通过占星术塔内部通道里的无数镜面反射,照亮了塔顶、工作室、餐厅、约纳的小屋与最底部仆人的房间。
    “bravo!”占星术士学徒击掌赞叹。
    他忽然一愣,喃喃道:“等等,我知道这些事情……哦,懂了!我可以读取这个角色的所有记忆,只要向正确的方向思考。好吧,我看看……我的名字叫做d?约纳二世,——这是什么鬼名字?——今年十六岁,父母都是本国的农民,我的身份……占星术士学徒?这个有意思。我的导师叫做柯沙瓦,七级占星术士,是个神经质的唠叨老头。我所在的位置……世界由四块大陆组成,我在西方大陆中央的君主制国家圣博伦,中规中矩的设定嘛。圣博伦被扎维帝国入侵了,就在昨天,首都被侵略者血洗,我在图书馆倒塌之前救出了几张莫名其妙的纸……什么意思?”
    他伸手摸索,从法袍腹部的内兜里掏出几张无名书的残页。
    “神秘的预言?这算是任务线吗?从这个隆重的程度来看应该算是主线任务了。但产品说明上明明讲这不是rpg游戏,更像是模拟人生来的。好吧,有空再琢磨。”
    他把纸张塞回兜里,揉揉鼻子,“那么现在应该到晚餐时间了,在晚餐之前,那个暴躁的老头会检查我的作业,——基本是一片空白的那本,我看见了——否则我就得饿着肚子上床睡觉。而又老实嘴又笨的我,根本想不到哄老头开心骗到晚餐的法子。这倒算得上一个挑战。”
    这时柯沙瓦的声音嚎叫声在门外响起:“年轻人,一分钟之内我在餐厅见不到你的小屁股,今天的晚餐就没你的份了!”
    “好吧好吧。这里的人都是用汉语对话的吗?倒是方便。哦不,应该是语义接口发给左半球语言中枢的神经电信号经过调制,当然是这样。”占星术士学徒嘟囔着推门走出房间,沿着螺旋形楼梯向餐厅走去。
    刚下了一级台阶,因为身高差距产生的不协调感就差点让他脚下拌蒜滚下楼去,他踉踉跄跄手扶墙壁稳住身体,一边暗骂着小短腿,一边慢腾腾挪动脚步。
    餐厅在占星术塔的中下部,距离不算远,但他打开餐厅门的时候,柯沙瓦导师已经吃完了马铃薯沙拉,开始喝蔬菜浓汤了。看到学生进来,老头抬起眼皮瞟了他一眼,从鼻孔哼出几个字:“你的晚饭没了。回房间去吧。”
    “亲爱的老师,如果因为看见您气色良好精神健旺而产生的愉快心情能够当饭吃的话,我已经饱到无法再吃下一根芹菜杆了。”占星术士学徒赔上一脸笑容,语气轻快地说。
    年迈的占星术士再次抬起眼皮,端详自己的学徒,“习题完成了没有?”
    “说到这里,正好有几个问题要跟您请教,习题薄中的理论太过枯燥,我宁肯跟一位博学的七级占星术士、即将成为荣耀的占星术师的学者当面请教。——您看主菜端上来之前这段时间是否合适?”学徒恭恭敬敬地走到餐桌前,拉开导师身旁的椅子,侧身坐下,后背挺直,摆出聆听的姿势。
    柯沙瓦放下勺子,用餐巾擦了擦沾上蔬菜浓汤的红鼻头。他上下打量陌生的学徒,不置可否地交叉手指:“什么问题?”
    “我一直在思考,”学徒略显拘谨地开口,“为什么同神佑主祭圣公会、数理协会、魔法师协会的研究工作相比,占星术更容易让研究者接近世界的真理?——我是说,很显然占星术是更加理性与科学的学科,但同宗教相比,它反而更容易接触到冥冥中转动世界的力量。这是为什么呢?”他说话的同时,仆人端上来沙拉和汤,学徒眼神不错地盯着老师,一边熟练地铺好餐巾,让仆人把银盘放在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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