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楼也许是一成不变的,但她的世界已经改变,没有什么东西是还留在原处的。五年时间改变太多,就好像过了两辈子,往事种种太遥远也太飘渺。
    “奶奶太客气。”李掌柜连连说着。
    叶景祀旁听全部,心里已经有数,只是笑着对静楚道:“既然做出来了,我帮你找出来就是了。”
    “是我突然想起来,犯起傻了,你怎么也跟着我犯傻了。”静楚说着,又道:“走吧,我记得守备府并不远,我们正好走着去。”
    静楚没了刚才的冲劲,步子也就慢了下来,叶景祀也不想走太快,坐了一天车这样散散步对静楚的脚也很好。路上行人不少,两人就这样逛起来,着衣鲜艳华丽,又是俊男美女,频频引人注目。
    如此走到守备府时,叶守备已经带着家人在门口恭候多时,等到叶景祀走到门口时就跪了下来,张口就叫叔叔,同姓想连宗,也不知道叶守备怎么算的辈份,矮了叶景祀一辈。
    就是叶景祀从小被奉承到大,看到四十几岁的叶守备叫叔叔,仍然有点顶不住,道:“本就不是亲族,如此称呼承受不起,叶大人以后莫要如此叫了。”叫他的都有点肝颤了。
    叶守备刚听管事说了叶景祀的脾气,知道这位小爷只能顺着好,连连道:“全凭四爷吩咐。”
    让着进到府里,只见里头张灯结彩贴着喜字,静楚看的惊讶,不至于这么讨好吧。
    就听叶景祀问:“贵府这是要办喜事?”
    “小女出阁。”叶守备讨好的说着。
    叶景祀很无所谓的道:“恭喜。”
    守备府的后花园虽然不算大,但空屋总有几间,静楚非常坚决的把叶景祀赶跑了。次日早饭过后叶景祀便带着静楚回楚家,楚家离守备府并不远,同样处在景阳的黄金地段,只隔了两条街,坐车过去近的很。
    两人并肩坐着,叶景祀神情有几分歉疚,道:“房子有些……”
    静楚叔叔占了静楚财产之后,便把大房宅院转手卖人,叶景祀花了一番功夫才买了回来,只是很可惜,买主买房之后几乎全部推倒重建。叶景祀虽然找来了原来楚家的老仆,也按原来的格局翻修了,总是差了许多。
    静楚正发着怔,从早上起来之后她的心里就吊起了十五桶水,七上八下在心中闹腾不己。叶景祀突然出声,她根本就没听清,只是心事重重的看向他,轻声道:“我家的事让你操心了。”“都到现在了还跟我说这种客气话。”叶景祀说着,不自觉得拉住静楚的手,却发现冰的很,不禁道:“穿薄了吗,怎么这么冷。”
    “没事……”静楚说着,反手握住叶景祀道:“几年没有回来,也不知道……”
    说话间马车停了下来,楚家虽然是景阳望族,但各自已经分家,静楚家里也不是暴富之家,在这样的黄金地段也就是一套三进院落,前门也不算宽敞,只在大门口下车。
    静楚下车时腿多少有些抖,叶景祀双手扶住她,从昨天进入景阳之后,静楚就是一直不说话,一副沉默的模样,叶景祀也不敢逗她说笑,只能常拉着她的手。
    抬头看着门上楚府两个字,太新了,新的让静楚陌生起来,回头看向叶景祀道:“你……翻修了……”
    “嗯,修了一部分……”叶景祀说着。实在不敢给静楚说,已经翻修两遍,除了宅地没变外,跟以前完完全全的不同了。
    静楚看看叶景祀,神情有几分疑惑,也没说别的。从大门进去,一步步往前走,只到前院书房处就停了下来,扭头看着叶景祀,神情落末声音中带着哽咽,道:“谢……谢谢你……”
    说到这里再也忍不住,呜咽哭了起来,这是她的家,生活了十二年的地方。太多的细节太多的生活经历都在这里,就是翻修了一部分也该有痕迹在,抹去的如此彻底,不是叶景祀修太狠,而是前头人修太狠,叶景祀怕她伤心才重建的。
    “怎么就哭了呢。”叶景祀看到静楚如此哭了起来,顿时手忙脚乱起来,连忙拿手绢给静楚擦泪,又道:“我是为了让你高兴,不是想让你哭的……”
    静楚不自觉得伸手搂住叶景祀,哽咽道:“我知道这里一切都变了,景阳的这些都跟我再无关。我知道……你也是真心对我好。”
    叶景祀反手抱住静楚,显得十分激动。好像稀世珍宝一样的搂在怀里,只觉得一切的辛苦努力换来这么一句话实在太值得。
    “楚……楚姑娘……”突兀而悲伤的一声传过来,打断了相拥的两人。
    静楚不自觉得放开叶景祀,抬头往门口看去,说话的是个二十岁左右的男子,很年轻也很憔悴,鬓边似乎都有白发可见。
    “你……”静楚声音颤了一下,几乎不可闻的道:“陈大爷……”
    ☆、121
    叶景祀早知道有陈渊这号人,但照面这是头一次,神情不自觉得的凝重,脸色也有几分阴沉。但细看看陈渊,又有几分释然,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丑不哪里去。但低眉顺眼,脸色发青愁云满面,气质全无,这样的人别说跟他比,就是国公府的管事也比他体面。
    这样的情敌实在不足为拒,不过叶景祀心里仍然觉得有些不自在。静楚就是没有嘴上直说出来,以前她确实有想法舍他而取陈渊。
    “陈大爷……”静楚福了福身,理了理烦乱的心绪,道:“我就要成亲了,带夫婿回老宅来看看,不曾想到遇上陈大爷。”
    陈渊身体微微颤抖起来,几乎不敢抬头看向静楚。昨天静楚跟着叶景祀在景阳街上走时被陈家的下人看到。他估摸着静楚可能会回老宅看看,便来这里等,果然遇上了。颤声道:“恭喜楚姑娘……其实,我也要成亲了……”
    他也要成亲了,娶家守备府叶家的姑娘,他到底还没有扭过家人。现在静楚也要成亲,这样很好,真的很好……
    “噢……”静楚轻轻说了一句,说不上意外也说不上轻松,只是福身道:“恭喜陈大爷。”
    陈渊身体一直微微颤抖着,听到静楚这声恭喜整个人好像站不住似的。最后还是跟着过来的小厮过来上前扶住陈渊,这才站稳了。有几分自嘲的笑着道:“二十岁了,一事无成,此时成亲也是沾了父母的光。”
    静楚看着陈渊,心中不禁泛起一丝酸楚,道:“此时相见,再见无期,陈大爷保重。”
    说完这话,又朝陈渊福了福身,对叶景祀道:“走吧。”这里已经不是她的家,景阳还是那个景阳,却与她再无关系。
    叶景祀扶着静楚出门上车,马车要走时,就听陈渊后头喊着道:“后会无期,姑娘……一定要好好保重。”
    喊到最后一句时,陈渊似乎失声痛苦起来。
    静楚的心似乎也跟着揪了起来,却没有掀起车窗去看。叶景祀却是伸手搂住她,道:“自己都要成亲了,还找上门来说这些话,没得惹人讨厌。”
    “我也要成亲了……”静楚淡淡说着,道:“这样很好,真的很好。”
    叶景祀听得高兴起来,便把静楚搂得更紧些,小孩子心性发作起来,至此仍然不忘说情敌坏话吹捧自己,道:“那种言而无信的男人,早就该抛到脑后,你是遇上了我,若是没遇上呢。他早娶美娇娘在怀,你还在庵堂里吃苦等他,不知道要被骗多久。”
    “他父母不同意这门亲事,忤逆长辈乃是大不孝,他顺从父母另娶他人也是人之常情,我不会因为他的顺从而心生怨恨。”静楚说着,陈渊愿意娶她为正室这份情义她会记得,无法坚持下去可以理解,没什么怨不怨的。
    说到这里,静楚不自觉得抬头,看向叶景祀道:“我信你是真心待我,我也信你现在的承诺是真心诚意,只是事事难料,若是将来有其他变数,我也不会怪你。”
    “你怎么拿我跟他比,我既然许了你,肯定守约到底。”叶景祀说着。
    楚家的祖坟就在景阳城外,虽然此时人丁凋零,毕竟是曾经的大族,族众仍然不少。祭祀扫墓的许多东西都是从京城带过来的,还有一部分则是在景阳采买的。静楚父母的坟,叶景祀早就派人整修过,连带着路也收拾了一通。
    清扫墓碑,摆果祭拜,以叶景祀的意思还要大作水6道场。静楚却没让,她只是想安安静静的回来看看自己的父母,不想如此的闹腾。
    磕头跪拜,点香烧纸,静楚哭的泣不成声,叶景祀她怕伤心太多,礼毕就赶紧扶她起来。静楚看着父母墓碑,哭泣之余道:“景祀,若是哪天我有意外……你记得把我的尸骨葬到我父母旁边。”
    努力认真的活着,她仍然也不知道前程何处,命运就像一个大轮盘,下一步会转到哪里谁都不知道,最后若是能落叶归根回到父母身边也是她的造化。
    叶景祀眉头皱了起来,道:“你说什么呢,以后你肯定要进叶家祖坟。”
    静楚只是默然不语,任由叶景祀扶着上车回去。
    次日是叶家姑娘的出阁之期,守备府上下欢天喜地,刺眼的大红晃花了许多的人眼。静楚再也无法在景阳呆下去,早饭后便让下人收拾东西。叶景祀更不想呆了,从进景阳城开始,静楚的眼睛一直是肿的,饭也不好好吃,话就更少。现在自己说要走,他自然高兴的很。
    车驾准备妥当,静楚正要上车之时,只只听前头鞭炮声响,她知道这是男方来迎亲了。不自觉得抬头看出,只见陈渊身穿大红衣衫骑在白马之上,静楚有几分惊讶,又有几分飘忽。
    “还真是巧啊,原来叶守备的女儿嫁给他了。”叶景祀闲闲的说着,又对静楚道:“我们走吧。”
    静楚不自觉得看了一眼叶景祀,又看看马上的陈渊,在陈渊看到她之前,钻进车里。
    从景阳回京城却是用了四天,这几天倒是晴天,回去时却是飘起了大雪,路上不太好走,叶景祀只求稳妥,情愿路上走慢些,路上磨蹭起来便又耽搁了一天。
    车驾驶向京城城门时,叶景祀长长吁了口气,搂着静楚笑着道:“终于回家了,晚上一定要好好洗个澡,痛快睡上一天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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