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楚知道官府驿站是官家办公之处,虽然占地不小,人来人往的人也不少。现在是冬天还好的多,若是春秋之季,哪怕是官员要用,有时候还排不上号,便道:“不是有小院吗,在院里走走就是了。”
    “听你的。”叶景祀笑着说,他本来想的是驿站小院肯定小,也没什么好景色,但静楚嫌人多麻烦,回小院去也不错。
    后头丫头婆子收拾整理东西,两人正要往后头跨院走,就听身后传来讨好的招呼声:“四爷,叶四爷……”
    叶景祀回头看去,只见驿站门口又停了一辆马车,马车旁边站着一行三人,看模样年龄应该是一家三口,父母带着女儿上路。马车破旧,三人身上衣服虽然是锦服,但也颜色洗的都有些发白,母女头上虽然插着金钗,也是过时多年的旧款。
    开口叫住的叶景祀是三口人中的父亲,四十几岁的模样,头发半白,一脸讨好的奴才相。
    “你是……”叶景祀上下打量着他,因为年龄小,他出京的次数很有限,也不认识京外的人。但要说是京城亲友,不管是国公府还是公主府应该都没有这样的亲友。
    “四爷贵人多忘事,我姓杨,是您大伯母的弟弟,府上二奶奶的父亲。”杨老爷一脸讨好的说着,好歹也是姻亲,叶景祀不认识他,他如何不认得叶景祀,此时遇上了肯定要上前来搭话。
    “噢……”叶景祀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认真说起来这还真是正经亲家,只是叶大太太被发落家庙,杨婉真跟娘家几乎恩断义绝,他更不想这门亲戚。拱手道:“原来是杨老爷。”
    杨家越发的落魄,此时连也使不起,一应事务都要自己动手。杨老爷赶了大半天的车,实在劳累,便伸手抹抹汗,笑着道:“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四爷,我送家中二姑娘进京城成婚,四爷这是回京还是出京?”
    叶景祀笑笑没回答,查问他的行踪,以为自己是谁呢。叶家根本就不认这个亲家了,他也没必要太客气,只是道:“赶了一天的路,实在是累了,改日再跟杨老爷说话,失陪。”
    说完这句,叶景祀扶着静楚走了。杨老爷讪讪的笑笑,还想再搭话,只是哪里搭的上。
    ☆、118
    此处驿站离京城近,几乎是上京的必经之路,常招呼名门权贵,驿站的小跨院也不算小。三间正房看着也十分体面,院中红梅此时开的正好。两人进到院里时,丫头婆子们正忙碌着把正房铺陈完毕,帐幔虽然没有换,被褥铺盖却要全部换掉。
    叶景祀拉着静楚的手在院内走了三圈,一直窝着的双腿总算找到点感觉。叶景祀还顺手折了枝红梅,唤来婆子收拾插瓶。
    两人逛远进到屋里,婆子已经把瓶子收拾好,叶景祀亲自把红梅放到瓶中,摆到卧室炕桌上,笑着道:“这屋里太素净,也没什么陈设,放枝红梅倒是鲜艳许多。”
    静楚看着桌上红梅也觉得鲜艳生动,又看看床上的被褥,以及旁边的妆台,笑着道:“出门在外,何必这般讲究。”
    “能讲究时何必委屈自己。”叶景祀笑着说,看着静楚又道:“就我一个人也就算了,你跟着我,哪里能让你受委屈。”
    静楚听得笑了,甜言蜜语听到耳朵里终究是好话。
    婆子打来热水,两人洗了手脸,丫头摆桌吃饭,桌上有荤有素,静楚在度碟上已经除名,正式还俗。虽然还住在莲溪庵中,只为照看明惠师太方便,在庵堂里吃食讲究,出门在外却不用如此。
    叶景祀忙给静楚夹菜,又道:“虽然带了厨房的婆子,许多材料外头却是没有,味道只怕不如家里的。”
    静楚尝了一块笑着道:“妈妈手艺好,就是少些材料一样好吃。”
    叶景祀听得十分高兴,便直接道:“赏。”
    身边站着侍候的丫头连忙进里屋拿了个荷包,从厨房里去了。
    静楚只是笑笑,也不说话。
    车上颠簸一路,静楚晚饭也没吃多少。叶景祀倒是胃口很好,连吃了两大碗饭,还喝了碗汤。此时已经掌灯时分,虽然明天还要早早上路,只因才吃了饭,怕停食了,静楚便让丫头拿了棋盘,与叶景祀下棋。
    静楚正因一子受敌,思索棋路之时,外头传来杨太太的声音:“四奶奶在屋里吗?”
    以叶景祀的脾气肯定不会再见杨家人,但杨太太这声四奶奶叫的叶景祀心花怒放。便给屋里婆子使个眼色,婆子连忙迎了出去。
    其实杨太太叫这声四奶奶倒不是存心恭维的,杨家离京许久,根本就不知道叶景祀没有成亲。只是看静楚是妇人打扮,再看其言举止都有大家风范,只以为她是叶景祀的正头妻室,那自然就是叶四奶奶。
    杨太太带着次女杨婉如进到里间,炕桌上的棋盘虽然未撤,两人也都暂停下棋。静楚本想起身相迎的,叶景祀却是给她使了眼色,像这样亲戚,打不打不走了,若是再给她们脸,那更要沾上来了。
    “四爷也在呢。”杨太太笑着说,下午遇上时杨老爷去搭讪碰了个钉子。难得的巧合,杨家不想错过,晚饭之后杨太太便带着杨婉如过来借机搭话。
    叶景祀心情正好时,也不跟杨太太计较,也不让她们娘俩坐着,只是道:“杨太太此时上门,可有什么事?”
    “刚吃了晚饭怕停了食,便带着婉如过来跟四奶奶说说知,实在是难得的缘分巧合。”杨太太笑着说,又对杨婉如道:“快给四奶奶请安。”
    杨婉如今年十五岁,生的也是花容月貌,又有几分聪明,恭敬的见礼道:“见过四奶奶。”
    静楚脸上笑着,心中有几分不自在,四奶奶三个字让她有些觉得羞耻,将来也许她能成为四奶奶,但现在还不是,这个礼受的有些心虚。但让她去纠正,她也不知道如何纠正好,就目前来说她与叶景祀是没关系状态。
    叶景祀却是心情大好,给丫头使了眼色,丫头会意马上拿了一个荷包出来,递给杨婉如。
    “谢四奶奶。”杨婉如行礼道谢。
    放了赏叶景祀本以为杨太太就会自觉走人,看打扮也能知道,杨家是真穷,此时过来说话有一大半都是讨赏,给她们就是了,话说的让他舒心,自然乐得给钱。
    没想到杨太太却是站住不走了,言语之中带着几分自豪的对叶景祀说道:“我这个二丫头许的人家,说起来也是四爷的表兄呢,是锦乡侯府的二爷,前头嫡妻染疾下世,要娶二丫头当填房,我们老两口送她进京成亲。”
    “你是说陈二爷?”叶景祀这才给了杨太太一个正眼,却是一脸嘲讽,似笑非笑地道:“我那表兄的嫡妻去年是染疾下世了,但今年年初家里做主,续娶前头正室的堂妹为正妻。十七岁的陈二奶奶身体好得很,杨二姑娘想填这个房只怕不容易。”
    杨太太脸色顿时变了,杨婉如脸色苍白,身体晃了两晃,一副要昏倒的样子,颤声道:“那陈二爷真有正室?”
    “我骗你们做什么。”叶景祀讥讽的说着。
    锦乡侯府虽然是京城新出炉的外戚侯府,但上头有人后台硬,顿时炽手可热起来。陈二爷是大房嫡子,虽然不能承爵,将来捐官肯定定妥妥的,这样的人家就是续娶填房也有的是门当户对人家的姑娘可选,怎么可能去寻已经流落在京外的杨家。
    倒是陈二爷好色之名路人皆知,正室娘家一般,不敢管他,任由他胡闹。杨婉如生的倒有几分容貌,若是杨家愿意,陈二爷倒不介意收为妾室,更何况杨家三人上京,只有一辆马车,一丁点嫁妆都没有,明明就是拿女儿卖钱,哪里有嫁女的样子。
    “这,不是填房吗,怎么会变成妾室了……”杨婉如脸色越发苍白。
    细想媒人说的话,不用准备嫁妆,男方会给三千银子当聘礼,虽然说续娶填房时,因为男方条件不太好了可能会提出不要嫁妆。但侯府的条件明明比杨家好那么多,应该不会倒贴银子娶填房。
    杨太太也显得六神无主,却不像杨婉如这样,只是低头不吭声。媒人说的时候,她也是不大相信,但陈家肯给钱,杨家需要这笔钱娶儿媳妇。杨老爷当时就同意了,杨太太多少还抱着侥幸心理,没想到不等进京就被揭破。
    静楚看到杨婉如这样,心中不忍,便看向杨太太,道:“既然是骗婚,进京之后把话说清楚,把亲事退掉就完了。”
    骗婚之事历来都有,京城高门大户是没法骗,骗了肯定要打官司。民野乡间就多了,媒婆全凭着一张嘴,把偏房说成正室的比比皆是。尤其是两家离得远,消息闭塞,打听不清男方的情况。一顶花轿抬进去之后才晓得是偏房,那时候都洞房过了,要是娘家人硬气还好,打官司还有出路,不然也只得认命。
    像杨婉如这样的,只要还没抬进去,跟侯府这样的人家打官司虽然没有出路。但把话说清楚直接退了亲事,再是侯府也不能抢人为妾,总有转圜余地,跟已经抬进去了还不同。
    怕的就是杨家本来就是图钱,愿意送女儿去妾,那就真没办法了。亲生父母别说让女儿当妾,就是把她卖身为奴都是合法的,谁都管不着。
    “陈二爷肯定有妻室。”叶景祀嘲讽笑着,又道:“杨大姑奶奶是我二嫂,叶杨两家本是亲戚,但若是杨家女成了陈家的妾室,我自会回禀二太太,二房认不认亲家不管,公主府是肯定不会认这门亲戚。”
    杨婉如又不是天仙绝色,脑子更是一团糨糊,根本就不值得陈二爷费尽心机去得到,自家不要脸送女儿去当妾室,就不要拿骗钱当遮羞布。叶杨两家本来就闹崩了,杨家再送女当妾,正好彻底断了关系。至于杨婉真,女子出嫁从夫,两家关系到如此地步,也只能选一头,只要不突然痴呆,肯定知道选哪一头。
    杨婉如整个人显得茫然无措,杨太太脸色越发的难看起来,不过也无所谓,杨婉真嫁到叶家后一点便宜都沾不上,若是杨婉如能在锦乡侯府混出前程来,弄不好还会帮衬娘家。
    叶景祀没多少同情之心,卖女儿的人家太多,摊上了只能说是命不好。话已经说完,便道:“我们要休息了,杨太太,杨姑娘请回。”
    杨太太还在发怔中,直到婆子朝她们娘俩走过来了,这才匆匆道:“告辞,四爷,四奶奶早些休息。”
    杨婉如好像连走路都走不了,只任由杨太太拉着才走出屋门。
    母女俩出门走了,静楚忍不住叹口气。
    叶景祀听到静楚叹气,便道:“早知道不让她们母女俩进屋来,倒是惹的你不快。”
    “也说不上不快,只是……”静楚没说下去,这或许就是女子的命运,无父母者任凭风霜刀剑欺凌不堪,有父母者更是任由父母摆弄,丝毫反抗不得。
    叶景祀笑着道:“好了,别想她们了,我们把棋下完,也该休息了。”
    静楚点点头,不想扫了叶景祀的兴致,心中总觉得不大舒服。
    一盘棋完,静楚赢了一子半,笑着道:“下个棋还要你让着,难道我还输不起了。”
    要是平常她赢叶景祀不奇怪,两人棋力本来就相差不远,但今天她明天不在状态,开局局势又不好,必败的棋局竟然能赢,肯定是叶景祀让她的。
    “我看你情绪不高,想让你高兴高兴。”叶景祀笑着说,又道:“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说话间唤婆子进来侍候,静楚却是没动,只是看向叶景祀道:“你让我睡哪?”
    “床上啊。”叶景祀理所当然的说着。
    “那你呢?”静楚拿眼瞅着叶景祀,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叶景祀却是指指坐着的坑道:“这里,我给你守夜。”
    静楚神情多少有几分不自在,欲言又止的看着叶景祀。
    叶景祀一脸委屈的道:“东、西厢房都没有收拾,又脏又乱的,你总不会这么狠心赶我到那里睡吧。”
    “怎么会,我是觉得……”静楚说着,她只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拉手也拉手,抱也抱过,但同居一室这是头一回,再者让叶景祀睡炕上,好像是自己占了他床。
    叶景祀马上道:“不然我也睡床上。”
    静楚马上拉下脸来,道:“那我睡炕上。”
    “我就说说而已,怎么舍得让你睡炕上,床上暖和些。”叶景祀笑着说,又道:“你就放心好了,我肯定守规矩,一定守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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