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后楚清棠就随着顾岁景搬了新府,虽说省了每日的晨昏定省,可这位看似不管事的婆婆却每个月都要带楚清棠去灵泉寺里上香。
    是上香,也是敲打。有时给她讲些贞洁烈女的故事,有时跟她说说“为妇之道,贵在包容。”的长篇大论。而今次只留下了句语焉不详的:“这世上,没有谁是与众不同的。“
    楚清棠没多在意,便随口糊弄了过去,却失了兴致再逛而早早回了府。
    乌鸦撞上墙,兔子撞上桩。墙跟桩未必想要沾上血,可乌鸦跟兔子的动机那就深了。
    楚清棠将将至内院的回廊上,一个衣衫不整、满目通红的女子就瞄准了似的往楚清棠身上撞了上去。
    “夫人救命!夫人救命啊!夫人仁慈,一定要救救侯爷的骨血啊!“女人的哭诉未完,随后跟来的护卫眼准手快地捂住女人的嘴,野蛮地把女人从楚清棠腿上扯下。
    “站住。”楚清棠叫住护卫。
    “夫人。”绘春朝楚清棠摇了摇头,顾府一向守卫森严,而胆敢在内宅动手的,除了那位的吩咐,还能有谁?
    为首的护卫跪下,“夫人,这丫鬟偷了府中物品,我们正要押下去审问,冲撞了夫人,还请夫人责罚。“
    “哦?偷了什么贵重的东西,让你们对个大肚子的孕妇都如此不客气?”
    楚清棠没想为难这几个护卫,下了命令:“把人带到里屋,我来亲自审问。“
    绘春一向觉得,自家这位夫人聪慧貌美,人品脾性都是一等一地好,可惜就是在某些方面有些太固执了。男人既愿意瞒着你,就是怜惜你在意你,何不顺了他的好意呢?
    女人被押着跪在楚清棠面前时,似乎才找回理智,柔声哭着,“奴婢自知低贱,不敢奢求名分,只求能一辈子都做牛做马伺候夫人跟侯爷,夫人最是心善,一定会愿意给奴婢一条活路的吧?”
    直到女人出声,楚清棠才体会到些实感,她细细描摹着女人的面貌,面目清秀,身段却是出挑,就是眼生得很,不曾见过。
    绘春上前扇了女人一巴掌,“没规矩的东西,夫人让你开口了吗?”
    “出去吧。”楚清棠终于回过神来,面无表情地开口。绘春叹了叹气还想劝她,最终又无可奈何地同一干丫鬟小厮退了下去。
    楚清棠盯住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不死心地问:“你肚子里这孩子,真是顾岁景的?”
    女人见她不知情的模样,稍稍找回些自信,“回夫人,奴婢叫云雀,原就是侯爷的通房,后来您过了门,奴婢才被分去厨房做工。”
    “你们……什么时候的事?”楚清棠强撑着问道。
    “重阳节后开始,夜里爷在东院那边处理公务累了,都是奴婢过去伺候的。”  云雀脸上带上些羞涩的红晕。
    “重阳节,重阳节……”楚清棠细细搜寻着那天的回忆。
    那日她来了身上,顾岁景给她又是喂暖汤又是揉肚子的,折腾许久哄她入睡了才离开去处理的公务。原来处理的不是公务,是他一定要纾解的性欲。
    这一刻,楚清棠只觉得自己奇傻无比,竟然在这个三妻四妾、视女人为玩物的封建时代,寻求真爱。
    “是侯爷要杀你,你知道吧?”不等云雀开口,楚清棠又道:“那日我听到的嬉闹声是你吧?你是故意想让我知道,好给自己挣个名分?怎么,侯爷要了你的身子,却不想纳了你?侯爷怕事情败露,就想杀了你?”
    云雀的脸色变得煞白,“不,不!侯爷是想让我去庄子上养胎。侯爷说我耳朵长得漂亮,夜里要含着我的耳朵才肯入睡呢。”
    楚清棠懒得打破云雀的自欺欺人,却不得不戳破自己的。顾岁景,是真恶心啊。
    楚清棠内心觉得愤恨极了,她恨死了自己,怎么会就相信顾岁景那句:“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怎么会真就成了温水里的青蛙?
    她觉得痛苦至极,难道她也要像这个时代里所有的女人那样,谨遵夫命,或大度地主动给自己丈夫纳小妾、或花心思争宠用尽计谋笼络丈夫的心?一辈子为丈夫、为儿子而活,受尽一辈子的压迫,之后也“进化“为压迫者?
    她觉得自己还不至于堕落到这程度。
    “想要名分想要活命,找我没用。睡你的人是顾岁景,不是我。”
    楚清棠丢下此话,就推开门,对着屋外黑压压候着的一干人正声道:“我出去转转,晚些时候自会回府。”
    绘春跪在楚清棠面前,“夫人,还请带上护卫再出门。”
    “我以文盛郡夫人的身份命令你们,通通不许跟着我。搞搞清楚,府中能定人生死的,可不止侯爷一人。“
    楚清棠想了想,又添了句,”侯爷那儿到时我自会去说,绝不会治你们的罪。”
    趁护卫们神色松动了些,楚清棠快步出了府,信手选了匹体态矫健的马驹,骑马直奔西郊。
    西郊绿草如毯,风也舒爽,景象也开阔,空气也自由。
    楚清棠闭上眼细细享受这清新洁净的空气,不免后悔顾岁安说了那么多次西郊风光好,自己竟一次都没动了心跟着来,实属罪过。
    “大嫂!”
    说曹操曹操到。楚清棠一睁眼,顾岁安已跑到距她半臂之处,梨涡显露。
    顾岁景与顾岁安乃是一母同胞,长相上有些相似,但顾岁景眼尾更狭长些,而顾岁安的眼睛则更大、更圆些。
    顾岁安喜欢她,楚清棠很早之前就知道了。
    他看向她的那双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情意,实在太过露骨。不过因着两人认识时,顾岁安才十二岁,所以楚清棠只把他当小孩看待。
    彼时,顾岁安比楚清棠矮了一个头,楚清棠就最喜欢将手搭在顾岁安脑袋上,来回摩挲他头顶的发。后来楚清棠跟顾岁景成了婚,顾岁安也渐渐长大了,为着避嫌,两人也就不怎么来往了。
    不过这只是明面上,稍有闲暇顾岁安就会带些新奇的玩意儿、好吃的糕点给楚清棠。外人不知,皆道顾家兄友弟恭,乃大周典范。
    离的近了,顾岁安才注意到楚清棠神色倦倦,“大嫂,是发生什么事了吗?你告诉我,什么忙我都可以帮。”
    太累了,这一整天实在是太累了。
    之前,顾岁景每做一件让她欢喜的事,楚清棠就会在心里为他搭上一块砖,而今天楚清棠内心的高楼塌了一整天。
    此刻,她只想做些无需动脑子的、愉悦的事。
    于是她环上顾岁安的脖颈,踮脚歪头吻住他。
    顾岁安嘴唇的温热将将传递至楚清棠唇上时,楚清棠又离开了他的唇,抬头将顾岁安眼底的慌乱、欲望、欣喜以及不可置信尽收眼底。
    “我……我可以吗?”顾岁安的喉结动了动。
    楚清棠点点头,顾岁安就张大嘴嗷呜一下咬住了楚清棠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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