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蓁眸光散乱,恍惚着寻他的脸,酒意好像又上涌,她昏昏微醺,好似自热汤中捞出,难耐地张开红唇喘息,没由来地想要低泣;又像缺水的鱼,唇齿间尽是破碎的水声。
    宋濯眉眼清湛,嗓音低醇,伏在她耳边说了几个字,姚蓁浑身一颤,腰身软塌下去,啜泣出声。
    束着手腕的布条被他解开,他长指挤入她柔嫩的手指之中,同她十指紧握,哑声道:
    “……你只能属于我。”
    *
    许久之后,紊乱的鼻息平息,公主的寝殿中恢复寂静。
    姚蓁心跳仍有些急,困顿倦乏的睁不开眼,隐约感觉到宋濯没离开,似乎正在看她,但她现今累极,实在分不出心绪去管他。
    迷蒙之间,她感觉到手被人握住。她一僵,以为他还要不知餍足地做些什么,尚未缓过麻意的指尖,再次轻颤起来。
    宋濯披衣坐在床沿边,指尖沾着药膏,给她磨得通红的手腕涂药。
    他指尖拂过玉铃,清泠的发出一声细微响动,姚蓁脑海中好容易摒弃的迷乱的场景,再次潮水般涌来。
    她鼻音浓重地喘息一声,眼睫扑簌一阵,抬眼看向他,眼眸中仍有些未曾褪去的情|潮,眼尾鼻尖因为流泪而发红,眉宇却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清。
    宋濯余光睨过她。
    就在不久前,她还在用各种称谓唤着他,指尖紧紧扣着他的手,几乎崩溃的低低地哭泣。
    他的锁骨上,有一道她咬出来的崭新咬痕,与先前她咬的那道重叠,将冷白肌肤上的红痣紧密缠绕。
    与她身上相比,他身上的牙印与几道抓痕,算不得什么。
    姚蓁的目光恰好也掠过那枚咬痕,有些不大自然地移开眼,脸庞上犹有被方才那阵热气蒸出来的熟透的绯色,使得她目光挪开时,眼尾有些媚态的娇羞。
    宋濯抚在她手腕上的那只手,手背上的筋脉隐约起伏。
    喉结滚动两下,他沉声道:“你方才既已唤我为夫君,便是同意嫁我。”
    姚蓁脸上蒸腾着热气,一些画面在眼前挥之不去。然而听清宋濯口中所言,她心中泛起复杂的酸涩涟漪,无力的阖上双眼。
    宋濯在等她的回答,抚在她腕边的手指,拨弄着手链上的玉铃,一下又一下的响,踏在她的胸口之上。
    她抿抿唇,看着头顶的帐幔,只觉得自己同被风抚动的帐幔一般身不由已。
    “给我一点时间考虑,好吗?”她柔声道,眼中晃着水色,像是要流泪一般,嗓音犹带着一点情|事余韵后的颤。
    宋濯说,好。
    她疲倦不已,紧绷的身躯逐渐松懈,在宋濯帮她清洗之后,沉沉睡去。
    *
    翌日,天边泛着朦胧的蟹壳青时,宋濯固定的作息便令他醒来。
    他昨夜见姚蓁宛如凋零的荷花一般,哀弱无力,气息奄奄,放心不下,以为自己发狠,她承受不住,便留宿在公主寝殿照顾她。
    他醒来时,姚蓁依旧熟睡,脸庞朝向他,面上神态是毫无戒备的柔软,只是眼角垂着垂着泪珠。
    沉默一阵,他抬手拂去她眼角的泪珠,指尖挑起被褥,借着隐约朦胧的光晕,见她脖颈上依然绽放着绯红痕迹,有些满意地收回手。
    今日不必朝会,暂且也没什么要紧的政务让他来处理。
    因而他虽醒来,仍心安理得地侧卧在她的床榻上,默诵熟读的诸子百家、典籍策论。
    然而才同他欢|好过的人,此时就在她身侧,他引以为豪的自制力竟有些溃不成兵,竟渐渐忆起往先看过的话本中的画面。脑中天人交战一阵,他的目光终究是挪移过去,看她熟睡模样。
    天色渐亮,透着纱幔映在她脸上。
    她微张着唇,红唇水润,十分柔软可亲。
    垂着眉眼看她一阵,他脑中浮现出她昨夜低泣着取悦他的样子,眼中渐渐涌上晦暗。
    然而她昨晚累极,熟睡地正香,此时打扰她,有失君子风范。
    犹豫一瞬,他的目光下移,落在她交叠在小腹前的白皙双手之上,喉结轻轻滚动两下。
    他冷着脸,牵起姚蓁的手。
    姚蓁浑然不觉,睡得极其安稳,一张清媚的小脸,眉宇间没了睁眼时的清冷疏离,全然是懵懂的清纯。
    宋濯眉心蹙起,眉宇间神情愈发冷,握着她的手,感受她柔软指腹温度。
    宫殿外渐渐响起各种声响,雀鸟的鸣叫声,树冠的婆娑声,压低的说话声,轻缓的脚步声。
    宋濯紧抿着唇,眼中温度低的仿佛要将人冻成冰,然而他的眼尾却又泛着情|动的绯红。
    脚步声渐渐靠近寝殿,宫婢叩动门扇,轻声问:“公主,您醒来了吗?陛下让婢子知会您一声,有一些事要同您商议。”
    姚蓁听见动静,昏昏转醒,下意识地动了动手,却听到耳边传来一声克制过后的极低的闷哼声,像是在忍耐着什么。
    她浑身一僵。
    抬眼望去,宋濯鸦色长发凌乱地散在肩头,漆黑的墨色,将他冷白的面色衬的极冷。
    然而长袖掩映之下,他的手紧紧覆盖着她的手之上,热度渐渐攀升。
    姚蓁才醒,意识有些混沌,对上他寂寂冷清的眉眼,迟钝一阵,才发觉他眼中翻涌着的深沉情绪。
    他低低地缓声道:“……蓁蓁。”
    姚蓁终于反应过来他此时正在做着何事,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旋即便不管不顾地要将手抽回来。
    他喉结滚动两下,不松开她,长睫垂下来,在眼底投下浓郁的阴影。
    “要试试吗。”他缓声道,“在白日。”
    第59章 议政(一更)
    宫婢仍停留在殿门前。
    直棂窗也因为昨夜殿中气味太浓郁, 需要通风而大开着。明亮的日光流淌过前殿筒瓦边沿的鸱吻,从窗外倾泻入殿中,轻纱飘拂, 殿中的一切在流粲的光亮下无所遁形。
    只要有人经过,稍稍停滞、微微留神, 便可发觉殿中的不对劲之处。
    殿门外,似乎有什么人寻过来,在门前低声交谈。
    宋濯平直宽阔的肩膀遮住大半光线, 隐约几缕光透过垂漾的发丝映到姚蓁脸上。
    昨夜的醉酒,令她的思绪仍然有些混沌。
    她起先尚可说服自己,这是在梦境中,但手掌的温度愈发清晰, 宋濯低磁的嗓音落入耳中,一切都在清醒地彰明这是真实的场景。她简直无地自厝, 从小严苛恪守的礼规在这一瞬间分崩离析,脑中嗡鸣, 只能用力摇头:“你……松手。”
    宋濯不放手, 垂眼俯睨着她,面容岑静, 睫羽的浓影遮住微光粼粼的眼眸。
    他将姚蓁的手握得愈发紧, 冰凉的发尾掠过姚蓁的手臂。
    “不松。”他嗓音有些浓醇的鼻音,亦有些低沉的哑, 语速比平时慢上许多,“既然不愿嫁我,正大光明地行房, 那便不妨同我试一试。”
    姚蓁支起上身, 明亮日光映入她眼底, 她声音发颤:“外面有人。”
    “嗯,我知晓。”
    他知晓两人如今的处境,可他置若罔闻,既然她不想嫁他,那他便逼迫她同他在白日做偷|欢之事。
    他的意图已表明的十分昭然,姚蓁满心荒谬之余,只觉得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他以寒玉冰雪铸就精致躯壳,躯壳下却燃烧着一簇炙热的火焰,疯狂的热度蔓延到她身上,将她烧的浑身发热,几乎要被吞噬在炙热火焰中。
    这令她掌握不住,只想挣脱他的手。
    “宫婢寻我,我得出去……你松开手!”
    衣料细微窸窣两声,宋濯薄唇抿的极紧,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清沉瞳仁泛开一点奇异光晕,长指摩挲她的手背。
    外面的宫婢随时会进入寝殿,服侍她洗漱,姚蓁心底焦灼,急的眼眶通红,然而他无动于衷。
    气恼之下,姚蓁盯着他冷玉般的脸,掌中用力,妄图可以此逼退他,让他松手。
    然而她这般用力之后,宋濯鼻息乱了一拍,瞳仁中乍然掀起浓墨般的浪潮。
    他五指收紧,箍住她的手,喉结剧烈滑动两下,缓声道:“臣现今仪容不整,无法现于人前,既不愿同臣相试,须得公主举手之劳……”
    他眸光自姚蓁脸上,缓缓下滑,落在自己衣摆上,意有所指。
    姚蓁抿紧双唇,望着他薄红的眼尾,耳后渐渐发热,只想快些摆脱他,便出声将寝殿外的宫婢屏退,闭目塞耳,任凭他牵着她的手,遂了他的心意。
    *
    日晷一寸寸偏移,宫婢在外等候许久,公主终于姗姗而出。
    抬眼望去,姚蓁上衣穿着水青色合领琵琶袖衫,修长细腻的脖颈只露出小半截,青翠的颜色将她的肌肤映得越发雪润。
    她娉婷走来,宫婢上前一步,将她的清丽的容颜尽数收入眼中。见她面颊上泛着浓郁的绯红,宫婢犹疑地看一眼她的合领,一时分不清是因为她着装有些厚,还是因为她醉酒熟睡才醒。
    公主醒的也较平日晚些,许是近日太过劳碌了。
    姚蓁没有注意她的目光所至,问:“陛下现今在何处,方才是否有人来寻我?”
    “陛下现今在议政殿等候公主。”宫婢垂眸道,“方才骊夫人派人前来,问公主安。”
    姚蓁轻轻颔首,折返回殿中,须臾又折返,手持几卷奏折,携婢子先去面见了偏殿的骊夫人,说了几句话,又乘鸾撵前往议政殿。
    鸾撵平稳行驶,华盖边角垂下金色的穗子,日光被绣鹤纹的金色华盖遮住,摇晃的影子落在姚蓁裙摆上。
    行至议政殿附近的甬道,姚蓁余光瞥见,前方道路两侧驻足着许多宫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同一个方向。
    她若有所感,眨动眼眸,抬眼看去,玉阶之下,一道颀长的渥丹色侧影正缓缓迈步,积石如玉,列松如翠,当得上郎艳独绝的美名。
    那道身影,世无其二,姚蓁十分熟悉。
    鸾撵逐渐靠近议政殿,两侧宫人伏地跪拜。
    她端坐在坐榻上,隔着摇曳的穗子看着他。
    宋濯似有所感,微微偏头,清沉目光清浅地看过来,在她脸上停顿一瞬。
    他面如冷玉,眼尾寻不出半丝情|动时的薄红痕迹,整个人清冷禁欲。
    姚蓁走下鸾撵,双手交叠在小腹前,衣袖垂落身前,嗅到他身上冷冽的气息。
    这气息中,夹杂着一丝她身上的清甜香气。
    姚蓁眼睫一颤,旋即垂着睫羽遮住眼底情绪,余光看见他倾身行礼。
    她的裙摆一角拖曳着擦过他的鞋履前,迈步走上玉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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