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你当我与你们一般,堂堂正正的比不过人家,就咒人家快些倒霉好给你们让道?我胤禔不稀罕!”胤禔啐了一声,将挡在眼前的人推开了些。
    “我们几个是看他不顺眼,可到底还是他自己不中用嘛,若我能得升二等侍卫,定然是皇上让我怎么样,我就怎么样,绝不像这家伙一般不识趣……”
    “就是,我瞧他还围着大公主转,像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说不定就是因着这个被皇上——”
    话音还没落,说话之人便觉得视角一闪,仰面朝天,下一秒,便是重重地栽进了一边的草堆里,只觉得骨头架子都散架了,一时之间拼凑不起来。
    “你、你……”
    “我,我什么?”终于将方才的不爽尽数付诸这一拳的大阿哥终于出了口气。
    他悠闲地活动了一下手腕,“说旁的也就罢了,敢说我大皇姐,小心你的舌头!”
    第167章 吓唬
    胤禔只觉这些日子在皇阿玛面前, 时时要恪守规矩,真是憋闷死了, 此刻这一拳出去才叫畅快, 刚想等那人起身与自己有来有往地打上一架,却见那人擦了一把自己的嘴角,瞧见血色后竟然吓破了胆, 竟然连滚带爬地就向后退去。
    怂死了!这么怂还来随意招惹别人,真是好笑!
    胤禔见此情景,也消了与他打一场的心思, 刚想伸手去将他扶起来,那人瞧着他伸出的手, 反而更恐惧了,十分滑稽地从草堆里起身, 飞也似地逃了;而那几个看热闹的, 见惹得大阿哥真的不悦起来,也都一时作鸟兽散了。
    胤禔哼了一声, 瞧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拍了拍手感慨没趣, 便听见身后有人远远地在叫自己。
    胤禔回头看去,见着远远地跑过来的便是额娘身边的贴身宫女福念。
    “胤禔阿哥,您怎么又和人打起来了?”福念的脸上满是忧心忡忡,“惠妃娘娘不是叮嘱了您了,在秋狝营地里不可惹事, 惹皇上不痛快……”
    胤禔对于她这样与额娘如出一辙的念叨实在是招架不住,连忙道:“好了好了, 我知道了, 额娘是叫你来找我?”
    “是, 惠妃娘娘叫奴婢来找您,让您回帐子中去说话。”福念答道。
    胤禔瞧了瞧还大亮的天色,颇有些可惜,本还想在外面玩上一会,回去八成又要听额娘的说教。
    待胤禔回了帐子,掀起帐帘入了帐子,便见自家额娘脸色不善。
    “额娘听说,你又与人打闹起来了?”惠妃冷哼一声,抬眼瞧向胤禔,又招了招手将他唤到近侧,仔仔细细地瞧他有无受伤。
    还好,只是衣服乱了些,倒不曾挂彩,想必是没有吃亏。
    “是谁这么耳报神?”胤禔见刚发生的事便传到了额娘耳朵里,当即便知是自己身边的小太监告了密,气哼哼地要去修理他们。
    “你坐下!”惠妃恨铁不成钢地将胤禔拉着在榻边坐下,“你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能像旧年一样逞一时之勇?”
    “还不是他们先惹的我……”胤禔有些不忿地小声反驳。
    “你也老大不小了,日后你皇阿玛把你放出去历练,你要得人望才行!”惠妃一边说,一边整了整胤禔凌乱的领口,“额娘家世不高,你日后要在世家子弟中有个好人缘,待你成了人,这些世家才能成为你更进一步的助力,听到了没有?”
    胤禔自然知道额娘口中的“更进一步”是什么意思,自从他的太子弟弟不告而别,出海自由地追寻梦想之后,额娘便仿佛又瞧见了什么希望一样,说太子叛逆不务正业,被皇阿玛废黜不过是早晚的事。
    到那时,就轮到他这个大阿哥顶上了。
    胤禔见额娘对自己登上太子之位的事日益心切,便也不敢说自己见胤礽可以四处跑,接触各式新鲜的海外物什时有多羡慕了。
    他可不懂为什么额娘总盯着那张冷冰冰,硬邦邦的龙椅,要让他坐在上面,一天批七八个时辰的折子,他可做不来。
    而为了坐上龙椅和那帮面目可憎的世家子弟处好关系,扮成八面玲珑的样子,他更是做不来。
    “你听见没有?”惠妃见胤禔一时半会没反应,又推了他一把。
    “听见了,听见了。”胤禔敷衍地回道。
    “尤其是那钮祜禄家,他们家的二公子在宫中做伴读,你可见过他不曾?”惠妃问道。
    “见过。”胤禔想起钮祜禄阿灵阿的脸就觉得一直心烦。
    “你可要尤其要与他好好相处!”惠妃瞧着儿子不走心的模样,又将他的脸扳向自己。
    她想起每次命妇进宫朝见时,钮祜禄夫人都在拜见过皇后之后特意来见自己,除了态度恭敬之外,更是贡上许多大礼。
    毕竟是府中有数人在户部为官,经手的稀奇贡品甚至不亚于宫中内务府贡上来的东西。
    钮祜禄府屡屡献殷勤,惠妃渐渐也明白其中的意思:钮祜禄府如今在朝中虽把持着些许要职,但终究在下一辈子侄中青黄不接。而后宫中的势力则更是随着钮祜禄庶妃薨逝而烟消云散;而适龄女子更是不得皇上喜欢,见了一面便被指婚配了人,断了入后宫的希望。
    既然入后宫的念想被掐断了,自然便要来找家世根基不强的皇子结盟了。
    利益交换,各取所需。
    “额娘,您知道的,皇阿玛最不喜欢的便是后宫嫔妃皇子与前朝势力结成党羽,下次钮祜禄府的人再来送什么东西,您可别收了,被皇阿玛知道了,又要不高兴了。”胤禔最不爱听的就是自家额娘这套与世家子弟好好相处的叮嘱。
    他眼睛一扫,便瞧见额娘身上仿佛比之前多了几样不曾见过的首饰,鸽子蛋大的猫眼儿戒指,镶青金石与红宝石的金领约,成色极好、一动便闪着幽幽的光的祖母玉耳坠子……
    “你当额娘是贪图这些首饰?额娘还不是要让那钮祜禄府知道,额娘是承他们的情,也是让他们更死心塌地地支持你!”惠妃像是被忽然戳破心事一般,气恼地掐了一把胤禔的胳膊。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又低落了下来:“你皇阿玛自是不会瞧见的……你额娘如今人老珠黄,你皇阿玛多都多久不曾来额娘宫里了?额娘只能指望你争气……”
    胤禔见自家额娘这个样子,便知她又要来那一套了,哭人老珠黄,哭君恩如流水,哭只能指望儿子争气了,他这么多年都不知听了多少遍了。
    但胤禔虽然知道额娘又是这老三样,但他又偏偏又最吃这一套,一见额娘用帕子擦拭眼角,他就心软,也只好软下口气劝了起来,“额娘,儿子知错了,不说这些了,额娘不哭了可好?”
    “真是额娘的好儿子!”惠妃一听胤禔服软,脸上的表情立刻比变戏法变得还快,“听额娘的话,多与世家结交,多在你皇阿玛面前讨好才是正理!额娘此番是看出来了,那科尔沁部的小子多得你皇阿玛青眼,不还是一说了得罪你皇阿玛的话,就被发落到西北当兵去了?”
    胤禔只觉得一直憋在心里的一口气此时又被引了出来,眉头都拧紧了,“儿子倒不觉得去军队里当兵有什么不好的,皇阿玛叫我们要学而致用,儿子倒想进军队历练呢,才不辜负了这一身的功夫。”
    “你——你上哪儿去?”惠妃气结,见顺服了没到半刻的儿子又转身要出去,便张口想叫住他。
    谁料胤禔却头也不回,一边撩起帐帘往外走一边道:“儿子去马厩瞧瞧马去,晚膳就在外头吃了,您不必等了。”
    见胤禔头也不回地出去了,惠妃气得将手中的绣棚也砸了出去。
    “娘娘,您消消气……”一旁一直不敢出声的福念连忙帮惠嫔捡了绣棚,送还到她手上。
    “我怎么消气?他分明就是与我作对,我叫他好好在京中结交世家,他倒好,说什么要去军中历练,分明就是与我作对……”惠妃恨恨地说着,一边将手中的手绢拧成一团。
    福念正提心吊胆地垂手站在一边,想着娘娘过一会是要摔手把件还是摔茶盏,忽然见惠妃停了手,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不动了。
    “娘娘,您没事吧?”福念被惠妃脸上的表情吓住,连忙小心翼翼地问道。
    “福念,你说,胤禔他刚刚说的,不会是当真的吧?”惠妃望向福念脸上的表情满是惊恐。
    “什、什么当真?”福念有些懵。
    “就是,胤禔他刚刚说,想进军队历练之事?”惠妃想及此处,再也坐不住了,当即便腾地站了起来,在帐中踱起步来。“胤禔这孩子心眼直,他若是真心这么想的,哪天兴头来了,跟他皇阿玛说了,自请去军队历练,那可怎么办?”
    “这……不至于吧。”福念安慰道,“兴许大阿哥只是一时兴起说着玩的,跟您赌气的话罢了。”
    “不……胤禔小时候,便最喜欢军队里的东西,总嚷着长大了要去军队里当大将军……”惠妃越是回忆,越觉得心焦。
    一时间,她只恨自己生了个不争气的儿子,在京城好好的金銮殿不坐,非要去沙场上拼刀拼抢,到那时刀剑无眼……
    别说是当皇上了,就连在京中当个富贵王爷也做不得了!
    “要不,就好好劝劝大阿哥……”福念还没说完,话音就被惠妃打断了。
    “劝,怎么劝?我一同他说话,他便倔得像驴一般,半句也听不进去,转头就去演武场……”惠妃这回是真的要哭出来了。“若是求皇上劝他,皇上说不定会觉得需要鼓励,当即就送胤禔去军队了……皇上就许多儿子,我可就胤禔这么一个孩子呀……”
    福念一边手忙脚乱地给惠妃顺气,一边给她擦眼泪:“娘娘,您虽为大阿哥着想,但您终究是后宫妇人,若是指点大阿哥去军队之事,大阿哥想必也不会信服;不如您去寻几个军中士兵,越苦寒、越前线的士兵越好,让他们给大阿哥说说,战场是怎么一回事,边关生活是怎么一回事,兴许大阿哥是叶公好龙,听了这些话,便放弃这个念头了。”
    “你是说,吓唬吓唬他?”惠妃挑了挑眉,压低了声音。
    “是。”福念回道。
    “好主意,事不宜迟,木兰围场的戍守卫兵中,便有不少从前是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兵,想来肚子里的可怕故事多着呢,你便去多找几个这样的!”惠妃的脸色一改焦灼之色,反而眉飞色舞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168章 猛药
    见惠妃来了主意, 福念自然只能应下来。
    “是,奴婢这就去办。”福念答应下来, 又有些踟蹰, “只是这事要瞒着皇上……”
    “为何要瞒?”惠妃反问,“倒应该悄悄地让皇上知晓此事,到时胤禔被那些故事吓破了胆, 消了去军队的念头,到他皇阿玛驾前一哭……我便可以高枕无忧,不再做胤禔去沙场上送命的噩梦了。”
    “但是……这会不会让皇上觉得咱们阿哥性子软了些……”福念有些犹豫地回道。
    惠妃一向最重视自己和胤禔阿哥在皇上面前的形象的, 怎么这次一反常态……
    “你懂什么!就算皇上觉得胤禔性子软了些,但总比在军队里丢了命强!”惠妃冷声回道, “这一次就算印象差一点不要紧,只要胤禔留在京中, 时时在他皇阿玛面前呆着, 他皇阿玛定然疼爱他。”
    “娘娘说得有理,奴婢这就去办。”福念应了一声, 便下去了。
    福念自是没叫惠妃失望, 次日便寻了个士兵到了惠妃帐前。
    “怎么样, 可还靠谱?”惠妃透过帐子缝隙远远地看过去,用帕子遮住了鼻子。
    “娘娘,您放心,奴婢问过了,绝对靠谱, 不光打过叛匪,还去过许多边远苦寒之地服役过, 奴婢还交代过他了, 不用怕吓到胤禔阿哥, 只管有什么说什么便是了。”福念说道。
    “好,好,如此最好。”惠妃听了,自然是喜不自胜。
    她撩起帐帘望了望天色,“这个时候,胤禔也快回来了,等吃完了午膳,就安排他与这士兵见面。”
    待到正午之时,胤禔回帐用午膳,总觉得额娘瞧自己的眼神怪怪的。
    往常瞧见额娘这个眼神看自己,准没好事。
    胤禔生了些不好的预感,便随便扒了几口饭下肚,便放下饭碗,对惠妃道:“额娘,儿子出去了。”
    “不必那么急,额娘找你有事呢。”
    胤禔听了额娘这一句话,不由得心中哀叹——果不其然。
    自己前一日在额娘面前一气之下说了想去军营之事,这是额娘最不喜欢的事了,想必额娘要因为这个唠叨许久了。
    不料,今日迎接他的却是额娘的笑脸:“胤禔啊,你不是自小便常说,长大后要去军营中历练?额娘不懂军营的事,但额娘为你寻了位身经百战的老兵,你想知道军营的事,尽可以问他。”
    胤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向耳提面命让自己不许提去军营之事的额娘,居然一夜之间通情达理起来了?
    不但不再因此责骂自己,还十分鼓励自己?
    他自小的梦想便是当个大将军,但关在紫禁城中,学来学去,都不过是纸上谈兵。一想到能跟真刀真枪从战场上拼杀过的老兵请教,他简直兴奋得手指都在哆嗦。
    “……真的吗,额娘?”胤禔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暗自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傻孩子,自然是真的了,做额娘的自然是为儿子考虑。”惠妃笑得棉里藏针,揉了一把自家儿子的脑袋。
    傻孩子,你且乐吧,一会儿便乐不出来了。
    “到时候,你有什么想法,便去与你皇阿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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