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何春桃就意识到自己犯蠢了,他那位表妹与他同龄,又怎么会是年轻小姑娘呢?
    “就算不是你那位表妹,也有可能是你其他的旧相好呢。”何春桃找补道。
    “我没有旧相好。”谢霁庭说,他只有过她这么一个女人,连表妹,也只是名义上的夫妻。
    何春桃没多想,只当是他对他那位表妹极为钟情才没有别的旧相好,也不卖关子了,揭秘道:“其实是从双坪村过来的一个小姑娘,说是叫扈珍儿。我看你睡着了就让她先回去改天再来,她却以为我是故意拦着不让她见你,还骂我是老女人,我一时气不过才……”
    “你很美!”
    何春桃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听到这三个字,她愣了下,随即嘴角不自觉地扬了扬,任哪个女人被夸美都很难不高兴。
    他这简单的三个字,却让她心里的郁气一下子消散了,就算她年纪大些、生了孩子又守了寡,但只要她美不就行了。
    即便哪一天她真的老了,只要她自己觉着自己美,别人说什么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她看上官婆婆就挺美的,哪怕头发白了,也还是喜欢穿彩裙戴银饰,不是为悦己者容,而是为了自己开心愉悦。
    心情一好,何春桃便难得大方起来,轻咳一声道:“那个扈珍儿好像误会了什么,回头你要是需要我帮你澄清什么,尽管开口,我一定……”
    “不需要。”谢霁庭再次打断道。他和扈珍儿并无关系,何需向她澄清什么?
    何春桃听他这话的意思,像是对那扈珍儿半分心思也无,心下不免叹了口气,要是让扈珍儿听到这话,她那本就碎裂的少女心怕是要彻底粉碎了。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谢霁庭本来觉得背后的伤噬骨钻心的痛, 但她只是坐在床前陪他说了几句闲话,他背上的痛竟就减轻了不少。
    “当年,你也是这么痛的吧?你当时,是怎么熬下去的?”谢霁庭开口问。
    何春桃怔了怔, 她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当年的事, 这些天他从未提过, 她自己也不想提, 一是嫌丢人,二是怕矫情, 三来,提了难免心生怨气, 她可不想摆出个‘怨妇’模样。
    “你以为我跟你似的, 娇生惯养细皮嫩肉, 连这点痛都受不住?牙一咬,什么痛就都过去了。”何春桃哼声道。
    “我记得你有一次给春雨喂食,不小心被它啄了两口, 就痛得直掉眼泪。你明明, 是个很怕疼的人。”谢霁庭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在他眼里, 她再嘴硬,再泼辣, 也还是当年那个怕疼的小姑娘。
    何春桃一愣, 她不小心被春雨啄了两口的事他怎么会知道?她记得当时小厨房里只有她和春雨,没有第二个人在,她才忍不住掉了几滴眼泪。
    想到春雨那爱学舌的怪毛病, 何春桃一时有些牙痒:春雨这个小叛徒, 怎么老是出卖她?枉费她给它喂了那么多好吃的!
    “谁说我是痛得掉眼泪的?我那是被灶里的浓烟给熏的。”何春桃辩解道。
    谢霁庭见她继续嘴硬, 似是把掉眼泪当成一件丢脸之事, 便没再戳穿她。
    提起春雨,何春桃忍不住问了句:“春雨现在怎么样了?”
    谢家虽遭逢大变,死了不少人,但那只鹦鹉到底是个稀罕物,应该不至于跟人一样受牵连吧。
    “我把它送人了,它现在应该无碍。”谢霁庭答。
    何春桃放下心来,没事就好,但愿它的新主人能善待它。
    见谢霁庭脸色渐渐好些了,何春桃便没再陪他闲聊,让他自个儿好好歇着,自己则出了西屋,回东屋去了。
    西屋本是给谢馨如暂住的,现下被谢霁庭占了,谢馨如便只能同小安一起,随她睡东屋了。
    见谢馨如今天一天都闷闷不乐的,何春桃忍不住开解道:“我知道你今天看到你大哥挨打却无能为力很是难过,但越是这样,你越是要想法子让自己尽快强大起来,只有这样你才能保护自己,甚至保护你大哥。”
    “我也想变得强大,可我现在什么都不会,什么也做不了,我真的是太没用了。”谢馨如伤心自责道。
    “谁说你没用的?你今天不是还代替你大哥帮我跑堂了吗?要不是有你帮忙,就我跟巧秀两个,今天肯定忙不过来。”何春桃安抚了两句,又道:“不过你一个小姑娘,也不能一直让你帮我跑堂,还是得想法子学一门手艺傍身。你可有什么擅长的,或是想学的?”
    谢馨如默了下,在国公府时,她一直按部就班地生活,听父亲嫡母的话,听嬷嬷的话,听长兄的话,没有自己的主见,也没有什么擅长的。若无意外,她长大后会嫁给嫡母为他选定的夫婿,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
    但现在,她到了边关,她必须要尽快成长起来,必须要有自己的主见。
    她想了想,自己虽然既无擅长的,也没什么想学的,但她自幼便爱吃,那么或许可以跟春桃姐学学厨艺。
    谢馨如于是道:“春桃姐,我能跟你学厨艺吗?”
    何春桃有些讶异,她没想到谢馨如这样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竟然也对厨艺感兴趣,不过,下厨这件事也需要些天分,不是想学就能学的。
    “行,明天我教你和巧秀做几道菜,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天分。若是有,既继续学。若是没有,就别浪费时间,趁早另寻出路。”何春桃应允道。
    一旁小安听到这儿默默地举起手,稚声道:“娘,我也要学!”
    何春桃抬手就敲了他的脑门一下,没好气道:“你都没有灶台高,学什么学?赶紧闭上眼睛睡觉!”
    “哦。”小安揉了揉脑门,闭上眼睛装睡,装着装着便真的睡了过去。
    谢馨如得了应允,想着养足精力明天好学厨艺,也很快沉沉睡去。
    何春桃却是迟迟难眠,今日那裘晟虽然落荒而逃,但难保他日后不会再来。
    偏偏韩峻被派到泽州办差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即便回来了,也不可能时时护着她,她必须得想法子自救。
    只是她一介女流,即便力气稍稍大些,对上裘晟这样身高体壮的男人,也毫无抵抗之力,今日她拿着刀都能被他轻而易举敲掉。
    若让她委身裘晟,她也咽不下这口气。想来想去,还是决定明日去找陈老大夫配一副毒.药,裘晟要是再敢来,她就先虚与委蛇,再找机会毒死他,也算是帮韩峻除掉这个死对头了。
    至于之后会如何,她也想不了那么多了,大不了早些到地下去见赵大原。只是可怜了小安,小小年纪,没了爹又没了娘……
    翌日,谢霁庭果然能起身了,但毕竟重伤在身,若是一路走去军营,怕是走到一半就要倒在路上,何春桃想了想,还是准备去街尾的车马行赁辆驴车,雇人送他去军营。
    谁知一出门,就见焦屠户站在门外,何春桃不免奇怪道:“一大清早的,你不去杀猪,杵在我门口作甚?”
    焦屠户嘿嘿一笑:“我来看看谢公子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何春桃震惊地瞪大眼睛,他刚才说什么?谢公子?她没记错的话,他上次差点就没忍住要把谢霁庭揍成肉饼,怎么这么快就态度大转变,管谢霁庭叫上公子了?
    “里面没有什么谢公子,只有一个谢伙计。”何春桃没好气地纠正道。
    焦屠户见她要往街尾去,连忙问:“你这是要去哪儿?”
    “我去车马行看看,赁辆驴车送他去军营。”何春桃随口道。
    焦屠户眼睛一亮,立即道:“赁什么驴车啊,我驾马车送他过去便是,我那匹马虽然老了些,也跑不快,但跑得平稳啊,正适合送谢公子这样身上带伤的人。”
    何春桃见他还是管谢霁庭叫谢公子,便也懒得再纠正他了。不过,他非但不记仇,还主动要送谢霁庭去军营这事儿,她怎么总觉得不太对劲呢?
    “你该不会想半路把他扔到山里喂狼,或者是挖个坑把他活埋了吧?”何春桃狐疑道。
    焦屠户立时眼睛微瞪,不满道:“我焦雄是这种人吗?我说了要送他,就一定把他安安稳稳地送到军营。我不但要送他过去,中午还要把他平平安安地接回来,完完整整地把人还给你!”
    何春桃听了有些别扭,什么叫完完整整地把人还给她,他又不是她的什么人。
    但焦屠户既然主动要接送谢霁庭,她也没理由拒绝,当即点头应了,也省得她再去赁车雇车夫。
    焦屠户于是如愿以偿地驾着马车送了谢霁庭去军营,为免颠簸,他还特意铺了床崭新的大棉被在马车里。
    路上,谢霁庭正靠着棉被闭目养神,就听外面传来焦屠户敦厚的声音:“谢公子,您上次对我说的那些话,我后来也想明白了,您其实是想告诉我一个道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好像是叫什么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个道理我记下了,以后一定会注意,不会再犯了。”
    “你知道就好。”谢霁庭淡声道。
    焦屠户嘿嘿一笑,又道:“我知道您上午在军营,肯定会记挂何掌柜。不过您放心,我会帮您保护好何掌柜,甭管是谁,就算是那裘晟再来,我也一刀剁了他!”
    谢霁庭这才睁开眼睛,诚声道:“那就多谢焦兄了。上次的事,是在下冒犯了,还请焦兄见谅!”
    焦屠户一听‘焦兄’二字,顿时受宠若惊道:“不冒犯不冒犯,我知道,谢公子您也是为了我好。”
    “焦兄若不介意,叫我一声谢兄便可。”谢霁庭说。
    焦屠户见他当真要和他称兄道弟,当即高兴道:“好,那我以后就叫你谢兄弟了。”说完,他驾马驾得更小心平稳了,生怕伤到他这位谢兄弟分毫。
    谢霁庭到了军营,去到仓库,开始今天的杂役。
    虽然攒典只是个看守仓库的底层差役,接触不到什么重要账目,但一切军饷军械粮草衣甲等都要先入库再出库,他或许可以从进出库的记录下手,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这厢,何春桃吃过早饭,便悄悄去到医馆,找到陈老大夫,小声道:“陈老大夫,我家里近来闹老鼠,您这儿有没有什么老鼠药,给我配一副?”
    陈老大夫年纪大了没听太清,便问:“你刚才说什么?大声点,我没听清。”
    何春桃没办法,只好大声重复了一遍:“我说,您这儿有没有老鼠药?我想抓一包回去药老鼠!”
    一旁玩木剑的陈小萍听到这话,立时惊讶地看了过来:“何姨家里有老鼠?在哪儿?我去帮您抓!”说着唰唰唰地摆弄了几下木剑,动作十分酷飒。
    “哪儿能让你一个小孩子来帮我抓老鼠?万一不小心被老鼠咬伤了就不好了。”何春桃连忙拒绝。
    “那我带着轩辕去抓,轩辕抓老鼠可厉害了!”陈小萍又道。
    轩辕是医馆养的一只狸花猫,何春桃正想着该怎么婉拒时,就见陈老大夫递过来一小包药。
    “喏,拿去吧。”陈老大夫睿智的目光似是洞悉了一切。
    何春桃连忙道了声谢,接过那包药藏进袖子里,放下两钱银子便匆匆离开。
    陈小萍一时有些纳闷,这何姨为啥不愿意让轩辕帮着抓猫,非要买老鼠药?等等……
    陈小萍回头看向爷爷:“爷爷,咱们医馆哪儿来的老鼠药?”
    陈老大夫靠在摇椅上呵呵一笑道:“不管是什么药,只要能药死老鼠,就是老鼠药。”
    陈小萍懂了,爷爷这是把别的药当成老鼠药卖给了何姨,唉,她不由为何姨家的老鼠们感到担忧,但愿它们死得没那么惨。
    何春桃揣着老鼠药回到家,一个人在房间里打开药包看了一眼,见里面竟是一些黑褐色的药粉,和以前见到的老鼠药都不太一样,这才知道陈老大夫卖给她的不是老鼠药,而是她真正想要的药。
    她将药重新包好,藏到柜子最底下,确保藏得够隐蔽后,才放下心来。
    上午,趁空闲时,何春桃教巧秀和馨如炒了几道菜,结果,巧秀学得还算中规中矩,馨如却是怎么做味道都不对,明明步骤都是对的,可炒出来就是有些难吃。
    这说明,馨如确实没有这个天分。
    见馨如一脸沮丧,何春桃只好安抚她,日后再想别的出路。
    至于巧秀,虽然不算太有天分,但她每天在厨房帮忙打杂,有她的指点,想来过些日子,厨艺应该就能大有长进。
    中午,谢霁庭从军营回来,竟带回来一个好消息,说是裘晟昨天回军营后身上便有些发痒,本来没当回事,谁知到了晚上竟浑身瘙痒起来,连血肉骨头都开始痒,军医找不到缘由,对这怪病束手无策,连夜把裘晟送到府城去医治了。
    现在军营里都在传,裘晟是辱没了裘家先祖威名,才被祖先降罪,得了这浑身痒的怪病。
    何春桃听了很是高兴:“还是裘家先祖英明,这种不孝子孙,就该趁早收了去,也省得留下来祸害百姓!”
    裘晟既然遭了报应,她那包药便暂时派不上用场了,她也能安安生生过日子了。
    谢霁庭却不信裘家先祖降罪一说,他怀疑,裘晟之所以染上这怪病,与昨日上官婆婆朝他咳嗽的那两下有关。
    只不知上官婆婆是用什么法子让裘晟染上怪病的,也不知府城有没有人能治好这怪病?
    不管裘晟这怪病能不能治好,他都要继续查找证据,确保裘晟彻底翻不了身,且再无威胁。
    午后,食肆打烊,何春桃特意下厨做了一大桌菜,又煮了一大碗长寿面。一来是给馨如庆生,今天是她的十岁生辰;二来,也算是庆祝裘晟遭报应。
    因是给馨如庆生,何春桃特意让馨如把新做的冬衣换上。这一换,才发现她身上的冬衣跟刚从布庄拿回来时不太一样,仔细一看,才知是领口和袖口多了些刺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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