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结婚也花得七七八八了,如今又要盖院子、盖厨房,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不借钱就不错了,哪有什么结余。
    这三张大团结是姚晴天第一次从姚成才、陈玉夫妇身上挣到的钱,想着以后会越挣越多,姚晴天拿得相当开心。
    媳妇开心,赵军便开心了,也不枉他今天厚着脸皮坑大舅哥,除了毛兰花和赵明,这还是赵军第一次坑人,他发现坑着坑着也就顺手了。
    外面热热闹闹的,小夫妻两个没出去凑热闹,窝在厨房里炉子旁说着话。
    对于姚晴天来说,冬日里只有炉子旁和这个男人身旁是暖和的。
    而西厢姚成才房里此时早没有了先前的喜悦。
    买自行车是件大喜事,这钱大头还是公婆出的,可陈玉也是掏了钱的。
    有道是穷家富路,姚成才走三四个小时到镇上去买自行车,陈玉自然让他把钱带的很充足。
    她以为肯定有剩下的,最起码她给的那份能囫囵着又回来,结果姚成才告诉他一分都没有了。
    钱全部花光了。
    原来到了镇上,赵军肉铺也差不多收摊了,两人先去饭店吃了个饭,姚成才想着赵军是帮他买自行车,自己怎样也要意思意思说他来请吃这顿饭。
    没想到赵军顺势就点头了,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拜托,他只是客气客气,怎么说他也是大舅哥,这做妹婿的这么不懂人情世故也是少见。
    可他客气了,赵军还真没跟他客气,点了一条红烧鱼一分烧大鹅外加两个素菜,人还一口气干了三大碗米饭,好家乎一顿饭吃了他六块六毛钱。
    这就算了,吃完饭,赵军问他带了多少钱来买自行车,姚成才还沉浸在一顿饭六块六的打击中,一不留神就将他身上带了多少钱说出来了。
    然后赵军把钱全部拿走了,说弄票不容易,他花好大成本才帮他买来的票,不止票要钱,回头还要请人吃饭,再加上他们这算插队买自行车,要给些补偿,他把这些扣掉,剩下的正好够买一辆凤凰牌二八大杠自行车,还说这车结实耐糙,是镇上最好的款式,既然买就要买好的,以后他背肉卖也轻松。
    所以一分不剩了。
    陈玉听了一时没承受住这打击腿一软坐在了椅子上,姚母给了两百元,她咬牙拿了四十,一共是两百四,居然全没了。
    之前,陈玉想着自行车顶天了也就一百八十块,这样她的四十元走个过场,还能从婆婆那里挣个二十元,挺好的。
    这落差太大,要不是因为后头还要跟着赵军贩肉卖,陈玉当场就要出找这杀猪佬理论了。
    谁买自行车也没有花这么多的,这不是坑人吗?还妹婿呢。
    可想着姚成才明天就要开始去镇上贩肉回来卖了,陈玉咬牙忍着。
    陈玉不能去找赵军,但是她可以去找婆婆。
    可惜,姚晴天先前已经在姚母那里打了预防针,对于这辛苦费什么的她已经有了很强的接受能力。
    所以陈玉这一番明为抱怨实为痛斥告状的行为并没有得到婆婆的附和。
    同样,因为大儿子要跟着女婿挣钱这事,她还说了陈玉几句,让她出了房门就别再拉着个脸。
    赵军毕竟是客,这大好的的日子你这拉着个脸,别人看了还不知道要怎么想怎么说呢。
    陈玉听了好险没咬碎牙齿。
    不止陈玉高兴不起来,二房、三房都有情绪。
    姚成军和高兰妹作为家里的主劳力,总是像老黄牛一样,干最多的活吃最少的饭,丰收年对于他们来说只是活更重了,好处却一点没得到。
    可惜姚成军作为家在中间的老二,自小不受重视习惯了,高兰妹又觉得自己进门后连着两胎生了三个闺女,做什么都没有底气。
    所以对于公婆出钱给老大家买自行车,他们虽然心中羡慕嫉妒,却不敢嚷嚷着闹事。
    夏小雨就不一样了,她已经找姚成田闹过了,让他也去找公婆,要么给她买一辆自行车,要么买一块手表。
    其实这两样她都想要,有了自行车她去学校就方便快捷了,不用摸黑起早,手表就更好了,学校办公室里也就校长手腕上有快手表,她要是也戴上一块,不知道多少人看了羡慕呢。
    夏小雨最近同姚成田吵闹过太多次了,唯独这次姚成田觉得她述求算合理。
    这些日子过得最水深火热的要数姚成田了还,他本就不是勤劳的人,这两个月秋收咬着牙干,一天天累死累活的回到家中十天有六天,媳妇要跟他吵跟他闹。
    是人都有脾气,姚成田不想冲媳妇发,便都蓄积在心里,也变得有些暴躁。
    所以姚成田当场也找到了姚母房里。
    陈玉刚从婆婆房里出来便看到小叔子气势汹汹过来,她心中更恼怒了。
    陈玉知道这八成又是那掐尖要强的弟妹心中不平闹着小叔子来要好处。
    她就不该等小姑子出门再提分家的事,这家早就该分了。
    有道是好哭的孩子有奶喝,姚母一直没考虑过老二家的,因为老二家的从来不闹,三儿媳这里她早在决定给大儿子买自行车时就打算好了。
    原本姚母是打算托女婿帮着买块手表,可如今看他拿辛苦费拿的那么厉害,想想还是作罢了。
    姚成田来一趟,没费什么口舌拿到了一百二十块钱,他还挺高兴的,可惜夏小雨还有话说。
    想也知道姚成才他们买的自行车远不止这个钱,那可是凤凰牌的自行车。
    说来说去两夫妻又吵起来了。
    受陈玉那番话的影响,姚母心中到底也不太高兴了,所以大好的日子,落大的姚家除了不知世事的孩童和始作俑者姚晴天夫妇,其他人都不高兴了。
    哦,也不是,还漏了姚家当家人姚父。
    这些天重新开窑烧砖了,姚父起早摸黑地上工,天黑透才到家。
    家里也在等着他到家才准备开饭。
    姚父心情很好啊,一进门就看到崭新的二八式自行车,另一边还摆着女婿的那辆八成新的,在农村一家子有两辆自行车的可不多见。
    不止如此,饭桌上还摆着大碗的肉呢,儿子媳妇,孙子孙女,女儿女婿满满当当一屋子人,一桌都坐不下,他们姚家真是越来越兴盛繁荣了。
    累了一天,姚父却在进家门的那一刻神清气爽,这个被岁月雕刻了一道道痕迹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不用等我,饿了先吃,先吃!”一边洗手一边说着。
    姚晴天特别乖巧的帮姚父用的毛巾放回洗脸盆架上去,然后推他赶紧过去坐着吃饭。
    人太多了一桌子坐不下,但肯定有姚晴天的位置,她现在可是客人了。
    若是以往,这种情况下高兰妹肯定会第一个主动提出她不上桌,可这泥人也有三分性子,高兰妹为了表示抗议不公拉着她男人姚成军带着孩子早早占了一方。
    赵军和姚晴天是客必定要有一方位置,夏小雨这个弟妹是个掐尖要强的,姚成才一般不会去惹,所以他坐到姚父身边去了。
    如此一张八仙桌就坐满了,至于剩下的姚母和陈玉和一些旁人家一样,要等大家吃完或者在坐着的人后面夹点菜捧着碗站着吃饭了。
    这情景姚母觉得寻常,陈玉却在心里窝着火。
    分家,必须早点分家!
    相对而言,男的心思直白些,不会因为一些事一直在心中存着气,看到桌上那一大盘色泽漂亮的卤肉,他们什么都忘干净了。
    姚父也没见过肉这样做的,看着也不像红烧肉,便问了一声。
    姚晴天脆生生回答道:“我烧的,这叫卤肉,特地烧了给我爸下酒的。”
    姚父听了,那种带着岁月痕迹的脸笑成了一朵花。
    “晴天烧的,那必定好吃!”
    姚晴天说完就动了筷子,第一块子肉便夹到姚父碗里。
    姚父自然给女儿面子,夹起来就往嘴里送。
    他原想着,但凡是肉不管怎么烧它都好吃,可没想到原来肉它可以这么香。
    那口感和红烧肉不一样,红烧肉对于他们来说不够有劲,这肉不止有浓郁至极的香味还带着些劲道,明明是一块不小的肉,姚父只觉得瞬间就没了,只余满嘴的香味。
    贴心的女儿又夹了一块过来。
    坐在边上的赵军有样学样,拿起酒瓶给老丈人满上。
    旁人也开始动筷子了,这么好吃的肉,边上还有几个嗷嗷待哺的孩子,一时之间什么都顾不上了。
    赵军不一样,他和姚晴天在肉出锅时已经吃了不少了,也是姚家人今天各有各的心思,没顾得上其他,要不然她们早该闻到空气中的香味了。
    姚父是朴实传统的父亲,平常只知道闷头干活养家糊口,虽然没有太多的见识却也活了一把年纪,人生阅历丰厚。
    赵军呢,他混过的饭桌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还常年在镇上和形形色色的城里人接触,绝对算得上见多识广。
    前些天在赵家,赵军就暗暗哄了一次老丈人,如今已是轻车熟路。
    从饥荒年走过来的姚父这一生你说累不累,自然是累的,父母、弟妹、妻儿都是他肩上的责任,可农村的汉子哪一个又不是这么汗流浃背、步履维艰地走过来的。
    却从来没有人夸过。可是今天,他女婿夸了,夸他能干,说他这些年辛苦了。
    姚父听了心情一点都不平静,他满怀欣慰啊,只觉人生至此圆满。
    一时之间看赵军的眼神那绝对比亲生儿子还热烈。
    女婿时不时给他添上酒,女儿给夹了一碗的肉,翁婿二人推杯换盏说的热火朝天,把桌上的一纵儿子、儿媳都看愣了。
    这还是他们那像大山一样稳重的老父亲吗?
    姚父眉开眼笑的样子别说一纵儿子儿媳,连姚母都没见过。
    起先他们其实也不太在意。
    直到赵军说他希望自己能像姚父那样能干,让晴天跟着他过上好日子,希望以后也起这么大的新房子。
    可是如今他连盖院子、厨房都得筹钱,晴天还要跟着她过一段时间苦日子。
    说到这里,赵军那叫一个语调惆怅、神色抑郁,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连饭都吃不上了。
    姚父听了,开始大包大揽,说你只是要盖院子盖厨房,那有什么难得?最费钱的不就是砖和瓦吗,我明天就让窑厂给你拉几车过去。
    还说窑厂有许多次品砖和一些烧坏变形的,破碎的,便宜得很,回头都给他拉过去,铺院子或者铺地都好用。
    赵军自是感激涕零,说等他手上钱宽松了就给姚父送来。
    姚父大手一挥,说晴天出嫁时也没几样像样的陪嫁,盖厨房的砖瓦算女婿先欠着,烧院子和铺地的杂砖次砖也不值几个钱,算他这个老丈人送的。
    不说儿子媳妇,姚母在边上听了都咂舌,虽说是转头那些不值钱,这一送,也是姚父大半年的工钱。
    姚父窑厂工钱都是年底一次结清,先前姚母便是同女儿说因此手上不凑手,以后手上宽松了给女儿补嫁妆。
    这下是真不用补了,直接用这个工钱抵扣砖瓦钱了。
    一时姚母都开不了口,她的确说过会给女儿补嫁妆的。
    如今手上也的确不紧了,今年收成不错,粮食棉花等作物除了交给郭嘉的还卖了六百块钱,扣掉大小儿子拿走的也够一家子嚼用的,何况明年五月又会有新一季的水稻、麦子、油菜出来。
    这个工钱是可以结余下来。
    姚父心里其实也是算过的,他们原是打算借点钱给女儿陪嫁的,姚母说借钱嫁女不好听,后面补也是一样,姚父当真以为准备后面再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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