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女人,没有武功,虽然传闻有神奇之处,但是一个喝醉的人,是没什么反抗能力的……
    总院试探地向前走了两步,太史阑没动静,她靠在床头,一手支着额头,脸上酡红深重,看起来酒浓。
    总院脸上杀气一闪而过。
    一个绝大的好机会!
    杀太史阑的好机会!
    没人知道她到了这里,顺手杀了她,再把这小子也宰了,他后院里有个酒窖,往里一扔,那酒窖除了他自己从来没人去,从此便封闭起来,这茫茫天下,谁还找得到她!
    杀了太史阑,二五营便失了最后支柱,所谓延迟一个月解散,参加天授大比就成为泡影,到时候要解散还不由着他?还有谁能和他抗衡?
    这个女人,有威望,有靠山,有官职,本身也有手段,还是一个初入学的学生时,就能带着寒门子弟抗争推翻二五营根深蒂固的制度,那时他便觉得她是个威胁,如今太史阑羽翼将成,更不能留!
    她的存在,会毁掉他的一切!
    恶向胆边生。
    他脱掉鞋子,轻手轻脚向床边走去,顺手在一边的榻上拿了一床薄被。
    床上撑额闭目的太史阑忽然动了动。
    总院立即停住。
    太史阑却没有睁眼,懒懒地道:“世涛,你在干嘛?”
    总院正处于紧张之中,听见这句心中一怔,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此刻太紧张,太史阑忽然开口说明她没睡沉,他再不敢犹豫,猛地扑了上去,手中被子对她兜头一蒙!
    太史阑猝不及防,被他撞得向后一仰,倒在榻上。
    总院立即将自己全身力量都压了上去!
    他是个高壮的男人,本身没有太高的武功,只学了些粗浅功夫,但壮大的身躯本身就是巨大的武器,全身一压,被子里的太史阑顿觉似乎被山撞上胸口。
    酒醉的人本就无力,十成武功不过能发挥三成,太史阑这没内力的,瞬间就要窒息。她在一片黑暗和窒闷的疼痛中不肯放弃,支臂狠狠向外推,却抵不过上头的沉重。
    “啊!”一声尖叫,睡在她身边的景泰蓝醒了。
    小子醉得迷迷糊糊,被太史阑撞醒,并没有看清楚这人是谁,也没搞清楚这是在干什么,隐约觉得这动作看起来眼熟,一时来不及多想,摸摸身边,只有瓷枕是个硬货,抱起来就对着总院脑袋敲。
    总院一偏头让过,顺手一推,景泰蓝咕咚一声仰天栽倒,手中瓷枕撞在鼻子上,鼻血长流。小子还不知道痛,只觉得鼻子黏黏的,顺手一摸,满手的红,顿时惊呆了。
    总院这一让,身子略微抬起,手肘一松,太史阑得到喘息机会,奋力抬臂一撞,唰地将被子掀开,抬身要起!
    总院大急,眼角忽然瞥到床边桌上有寒光一闪,也不管是什么,抓起来抬手向下一扎!
    此时太史阑正蹦起,这一扎就等于是她自己迎上去!太史阑冲势又猛,遇上就能扎个对穿!
    满手鲜血惊在那里的景泰蓝一抬头看见,“哇”一声叫,什么也顾不得,跳起来对着太史阑腰部一撞。
    砰一声,他的脑袋撞上太史阑的腰,刚刚受伤的鼻子再次鼻血狂喷,小子向前一趴,咕咚栽倒在被子上。
    他把自己生生撞晕了……
    也幸亏他这一撞,虽然人小力微,但多少改变了太史阑的运动轨迹,太史阑身子一斜,“嚓”一声,那东西扎入她左胸三分。
    鲜血飞溅,母子俩的血流在一起。
    太史阑顾不得疼痛,眼角一瞟,看见景泰蓝脸朝下趴在床上,身下被褥斑斑鲜血,她什么时候见过他流血,顿时急痛攻心,一抬头,盯住了总院。
    总院此时正在庆幸得手,忽觉心中一冷,一抬头看见太史阑眼神,狞狠摄人,惊得下意识一退。
    “怎么回事!”门口人影一闪,邰世涛听见动静急急赶来,他在门槛处看不见太史阑,视线都被总院的背影挡住,但此刻看见一个男人背影在房中,他立刻知道不好,怒喝,“谁!”上前一步,一个膝顶,狠狠顶在了总院的背心。
    “咔嚓”一声微响,总院踉跄向前一步。
    正在此时太史阑到了。
    她从床边弹跳起来,半空中鲜血犹自飞洒,一边扑向总院一边顺手拔出胸前的剪刀,对总院咽喉,一插!
    比刚才多十倍的鲜血漫天狂喷!
    总院连声音都没能来得及发出,身子诡异地一折,折倒在邰世涛膝上,邰世涛哪里管他,身子一让直奔太史阑,“姐姐!”
    太史阑抬起脚,一脚踢在总院胸口,把他要倒的身子踹得向后重重撞在门板上,四面鲜血星状溅射,门板上画下人形轮廓。
    总院的身子,软软地滑了下去,这回真的是死透了。
    太史阑一下杀手,根本就没给他再说一句话的机会。
    她已经想起来,先前自己喊过世涛的名字,如果留下总院的命,将来他想起来,对世涛不利。
    她不会给世涛留下一丝隐患。
    鲜血溅了邰世涛一头一脸,他睁大眼,愣住了。
    屋子里一片凌乱,血迹殷然,像刚刚经过世界大战。
    邰世涛悔恨莫及——不该把她们单独留在房内!他就在她身边,竟然令她受伤!
    “姐!”他奔前一步想要看她的伤,她却霍然转身,扑向床边。
    小心地把景泰蓝翻过来,她先试了试景泰蓝呼吸,随后舒一口气。邰世涛把了把景泰蓝的脉,道:“没事,受了点震荡,流了点鼻血,不要惊醒他,给他多睡睡养一养。”
    太史阑抿唇不语,扯了一块布,给景泰蓝细心擦去脸上血迹,*怜地摸了摸他的脸。
    今天如果不是景泰蓝急中生智,也许那把锋利的剪刀已经穿过了她的心脏。
    这小小孩子,已经开始履行诺言,保护她。
    “姐……”邰世涛忽然跳了起来,“你受伤了!”
    他先前视线被阻挡,没看见太史阑拔剪刀一幕,以为太史阑身上血迹是景泰蓝的,此刻才发现,她胸前在汩汩流血。
    邰世涛一看那血还在流顿时头晕了,想也不想伸手就去捂伤口。
    这一捂,忽然感觉到掌下隆起,柔软跳跃如鸽!
    似有什么悠悠一弹,刹那间弹到他心底!
    邰世涛如被惊雷劈中,瞬间缩手!
    太史阑一怔。
    ……这叫什么事?被袭胸了?
    她虽然大多时候穿男装,但那是为了方便,她才不会像很多女扮男装的人,故意把胸裹紧,她嫌费事,再说女性体征,父母所赐,有什么好掩藏的?
    所以她不束胸,最近穿的也是自己皮箱里的胸罩,当然不是大波那种累赘很多的蕾丝胸罩,而是普通舒适的棉布款,贴身,所以摸起来,必然的真材实料。
    太史阑有点愠怒,然而一抬头看见对面邰世涛的神情,顿时心中一软。
    那少年脸上神情复杂,尴尬、羞愧、惊恐……还有很多她看不明白的情绪,脸上红红白白,转个不休。
    这孩子,受的惊吓也不小吧?
    太史阑严谨又随意,严谨是行事作风,随意的人际相处,她没觉得这是多大事,又不是故意的,再说这是弟弟。
    “这伤口是该处理下。”她很自然地换了话题,道,“世涛,去找些布和药来。”
    邰世涛此刻恨不得缩进角落里,听见这句赶紧低头答应一声,快步走了出去,明明这里才是主卧,更有可能有布和药,他却急忙跑了出去。
    他一出门,转到太史阑看不到的地方,立即往墙上一靠,仰头向天,长长吐了口气。
    刚才……
    刚才真是此生以来首次最大惊吓。
    也是此生以来首次……最大幸福。
    这个想法只沉淀在他心里,偶尔浮光掠影而过,连自己都不敢深触,觉得往深里想了是对她的亵渎。
    然而那一刻又如此欢喜,那一霎的跳跃,他连心都似要跳出来,一瞬间脑海里掠过“销魂”一词,却又迅速摇头想要甩脱这大不敬。
    那一刻的柔软,那一刻的起伏,那一刻的浮于表面而又深及心底。
    一触,抵达灵魂。
    他背靠着墙壁,夜里的墙壁深凉深凉,砖头缝里的寒气入骨,激得他浑身一阵阵哆嗦。
    以他的体质,自然不会被这点寒气冻到发抖,然而他就在发抖,将背往墙上贴了又贴,借那入骨的寒气,将内心的沸腾压了又压。
    良久他才平静下来,慢慢用双手压住了脸。
    手上还有血迹,他也不管,抹得满脸红印子,他怔怔地瞧着,又觉得心疼。
    随即他去井边打水洗脸,才大步去找布和药,药他身上就有,布在厢房里寻了,拿了到正屋来。
    正屋点起了蜡烛,他正要跨进去,忽然又在门槛上停住。
    太史阑等不到他,正在自己上药。
    她侧身背对他,衣裳卸了半边,烛火均匀地打在她的背上,淡蜜色的健康光润的肌肤,在灯下微微闪光。
    侧身的弧度很美好,从她的下颌到肩背,线条更加美好,他说不清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只觉得一瞬间,像看见一条玉石的河流,流在黑暗的光影里,所经之处,遍地光彩。
    其实太史阑很小心,知道他随时会来,只脱了一只袖子,衣裳并没有解,露出的一边肩膀,比现代那世吊带衫小可*保守得多。
    但她忽略了一件事。
    她忽略了这种四方柱床是镶有镜子的。
    那一方铜镜斜对着她,正照见她的颈下,虽然没能照见胸前,却也是一片晶莹肌肤,边缘可见微微隆起,而她正在敷药,手指修长,似一朵花绽放在欺起伏的平原上。
    邰世涛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他低头,地下却斜斜映出太史阑的影子,修长的,肩头衣裳浅浅半褪……
    邰世涛呼吸急促,开始觉得自己无处可逃。
    太史阑却遇到麻烦。她的伤口靠近胸部,要想包扎好必须绕过胁下,这活计一个人做不来。
    邰世涛眼角斜瞟着她,看她几次失败,再试验下去难免扯动伤口,只得咳嗽一声,装作刚刚到门口一般,道:“姐姐我来帮你。”
    他把“姐姐”二字喊得很重,好像不如此不足以提醒自己,他努力自然地走近,伸手去接太史阑手上的布带。
    太史阑到此时也不会故意避开,那样会显得更尴尬。听着他声音平静,太史阑还暗笑自己多心,刚才觉得他语气不对,特意打发他回避,如今看他坦然态度,倒是自己落了小家子气。
    “嗯。”她大大方方侧身,道,“给我扎紧些。”
    邰世涛接过布带,太史阑抬起手臂,他微微弯身,布带穿过她胁下,在后背扎紧。
    他一直低着头,不让自己眼光乱瞄,只盯着布带,但还是不可避免瞄见她的腰线,紧致,优美,充满力度。
    他看她什么都是美的,人间里不能再有第二个好。也因此永远都是紧张的,怕自己忍不住要靠近那般的好,然而再永远失去那个好。
    他的手指微微有些颤抖,第一个结险些没打成,她耐心地等着,灯光下侧面柔和,鼻尖有点汗,闪着钻石般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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