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司会审,还有太后旁听,涉案证人自然都早早被羁押在刑部衙门,且事先就被下了猛药,欺君是死罪,必须据实禀告,太后要问家仆,那就带家仆,要问媒人,就带媒人。
    仆人一说县主确实凶蛮好妒,不许少爷纳妾,发卖通房丫鬟,但凡看到丈夫调笑哪个婢女,就是一顿好打,不过少爷也常常和她对骂。
    仆人二说起初陈家人与县主关系尚算和睦,老爷夫人不准少爷夜不归宿,后因陪嫁田地的事家里吵了一架,少爷就隔三差五留宿在外了。
    仆人三说死掉的丫鬟挨打前就被强灌了毒药。
    媒人说去陈家说媒时他们并未推拒,反而很干脆地退了和许氏的婚约。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ye du4 .co m
    “谁不想和皇家结亲呢。”这名半老徐娘谄媚道。
    与陈益私通的王氏起先还哆哆嗦嗦谎称什么都不知道,被柳宾元威逼利诱好言相劝一番,噼里啪啦全交代了。
    “陈小官人说县主有百亩良田的陪嫁,他家是看在田产的份上才应下婚事的,县主死了这些都归陈家,不会亏待我。”
    真相扑朔迷离,与书上善恶分明的故事不同,这件事里似乎没一个善茬,都扯谎,都不是好人。陈益是谋财害命吗?县主是蛇蝎妒妇吗?
    最后小太后让刑部重验婢女与宣平县主死因,审案的几人还不忘叮嘱柳侍郎要查腹中孩子月份。
    可无论结果如何,龚纾始终找不出边旸他们有意无意偏帮陈益的理由,原本帮长公主叫屈的温湛也不再参与此案,一言不发,袖手旁观。
    她从桌上拿起他为她编的柳叶环,石榴花谢了,柳叶萎了,只剩柳条枯枝,才一天,变得也太快了。
    温湛和长公主究竟有没有私情呢?他能私通儿媳,勾搭公主也不是什么难事,可长公主若真是他的相好,他就这样不管她了吗?
    不对,他对皇姑全无暧昧,他会帮她,正如她所说,只是好心,就好像恪桓病危时,他会不顾宫规硬闯坤宁宫给月子里的某人递话,他会自曝家丑哄哭哭啼啼的某人开心,他会拿出给妻子的准备礼物慷慨赠与某人。
    “贿赂”的花结,祈福的柳条,拭泪的帕子……这人就是心软,看这个也可怜,那个也可怜,处处有情,处处温柔。
    头疼,小太后揉揉太阳穴,手里的柳叶环,丢掉也不是,不丢也不是。
    赋闲在家的国舅爷带老婆孩子进宫陪伴妹妹,一边听龚纾说案子,一边眉飞色舞玩两个小娃娃。
    “哥哥,他们为什么要轻判陈益呢?陈家只是普通富户,族中无人为官,最厉害的也就两个秀才叔伯,总不可能神通广大到将顺天府刑部大理寺一起打点了吧?”
    “说不定因为他们都是男人,觉得男人在外眠花宿柳理所当然,妻子好妒就该死。”
    龚忱皱眉抬头看向插嘴的奶鹞,“你不出声我还不觉得,你一说我忽然发现,我没干过陈某干的破事,老婆却和宣平县主差不多,天天骂我猪。人家是好妒打男人,小野猫为了什么?你男人那么好,我劝你不要不识抬举,欺人太甚。”
    “你说谁野猫?猪脸皮一天比一天厚,有人愿意欺负你已经是你的造化了,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呵呵……”
    龚忱阴恻恻地笑笑,一把捏住老婆肉腮狠掐,“小奶猫在家凶也就罢了,到了宫里还敢顶嘴,没有父亲母亲给你撑腰,我看你找谁救你。”
    奶鹞被他掐得疼哭了,力气小,扯不掉作恶的手,只得抡起猫拳往他脑袋上招呼,龚忱挨了两下便松手求饶,曲鹞却不依不饶地拧他耳朵,小两口叽叽歪歪,打打闹闹。
    观战的龚纾头一次看到兄长如此不为人知的一面,惊讶之余心中难免酸涩,恪桓在世时,他们就和哥哥嫂嫂一样恩爱,也会斗嘴嬉闹,她也有欺负的人,可他丢下她先走了。
    如今她孤零零的,往后都没人给她欺负,陪她玩闹了。
    “陈家身上找不出缘由,纾儿为何不查查县主家?”龚忱揉揉手上被野猫咬的牙印,正经替妹妹出主意,“兴许他们不是偏帮陈益,而是刻意针对大长公主呢?”
    “针对皇姑?”
    小太后突然想起那本揭露温湛与长公主私情的密揭,脑中似乎隐隐有什么,拨开云雾,破茧而出。
    “哥哥,鹞鹞,我有一样东西给你们看,你们一定要保密,不能告诉旁人。”
    她命人取来那份密揭,又将顺天府对温湛隐瞒陈益勾奸婢女私通他人之事告诉龚忱。
    “我总觉得的好像有人想利用这件事,令我对太傅生出嫌隙,因私情疑他的人品,再因越权疑他的忠心,又因断案不公疑他的才干。”
    龚忱和曲鹞看完,曲鹞当即表示不信。
    “温大人不是这样的人,我与他打过交道,他为人正派,心肠也好,纾纾不要轻易相信别人中伤。”
    难得老婆夸别人,龚忱却没吃醋,他沉吟片刻,对妹妹凝重地说:“纾儿,太傅此人如何,我相信你心中自有判断,只一件,你在后宫可能看不真切……
    温湛在朝中,矜而不争,群而不党,他频繁出入禁宫,俨然太后心腹,往后弹劾他的本子,只会越来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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