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一开口,一副鼻孔长在天上的架势,操着一口蹩脚的南方口音。
    本来就不是饭点,彩萍阿姐带着孩子在睡午觉,这会儿要做招牌菜还得把人叫起来。
    换成以前摆摊的时候,林敏君基本不会放弃任何一单生意,但现在她已经学会取舍了,有些生意不想做就不做。
    就好比眼前这两位,看着既挑剔又难招待。
    林敏君正准备把他们请走,就说现在不是饭点,酒楼的原材料不足。
    还没等林敏君开口,老头先呵斥了一声,“谁教你这么说话的?”
    又转过来看林敏君,先道歉,“不好意思,年轻人不会说话,冒犯到你了。”
    “没事了。”林敏君脸色依然不好看。
    “你是这间酒楼的老板吗?”老头问。
    林敏君:“对。”
    她疑惑的看着老头,“您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
    老头怔了一下,收回目光,“你长得很像我一个老朋友。”
    他笑了笑,“不提这个了,我们想在这吃顿饭,方便吗?”
    “可以,你们想在大厅还是在包厢,我给你拿菜单。”林敏君说。
    “大厅吧。”
    林敏君去拿菜单,让小张过去叫阿姐起床。
    老头点了两个菜,慢慢的吃完,给了钱就走了,林敏君没有把这个小插曲当回事。
    结果第二天一大早,刚买完菜回来,林敏君就碰见了苏主任。
    苏主任一脸喜色,看见林敏君就说,“咱们成招待酒楼了,首都多少酒楼在竞争,护国饭店也在争这个名额,没想到落你头上了。”
    林敏君懵了一下,“什么?”
    “招待外商!我上次跟你说过的,还记得吗?人家江总要来你的酒楼吃饭了!”苏主任说,“你干啥了?江总点名说要在你这吃。”
    “什么都没干,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林敏君一脸茫然。
    苏主任也不追究这个,一口气吩咐道:“你抓紧时间准备饭菜,本来我们单位准备把酒楼包场,让江总一个人吃饭的,结果人家说不需要,有个包厢就好,那就在包厢,你让人把地方打扫的干净一些,做一些招牌菜就好,我问过了,江总没什么忌口的。”
    林敏君不明白,这大馅饼怎么落到自己头上了,那个江总为什么会专门点名自己的酒楼。
    等到了中午,苏主任通知外商过来了,林敏君一看才明白,这居然就是昨天那个老头。
    她猜想,估计是这老头昨天吃着感觉味道不错,所以才点名在这吃。
    她让徐大妈去招待其他客人,自己过去招待外商,只要徐大妈帮忙把菜端到楼上就好了。
    “江总,这是我们店里的招牌菜,酥红豆。”林敏君放下盘子,简单介绍了一下。
    外商却说,“不要叫我江总。”
    “那我该叫什么?”林敏君就问。
    外商:“我叫江延清。”
    林敏君楞了一下,也不知道该叫什么,总不能直接叫人家全名吧。
    她想了想,张嘴叫,“江老师。”苏主任上次过来的时候说过,江总年轻的时候是个老师,后来被下放了。
    她这么叫出口之后,江延清愣住了,愣了一会,他笑起来,邀请林敏君,“你坐下一起吃吧,我一个人吃着也没意思。”
    江延清今天没带秘书,只带了几个保镖。
    “没关系,不用拘束,坐下一起聊聊。”江延清又说。
    林敏君这才坐下,也不动筷子,只是倒了杯水慢慢喝。
    吃了一会,江延清就说,“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择在你这吃饭吗?”
    “您昨天吃了,觉得味道不错,所以今天又来了?”林敏君猜测。
    江延清摇摇头,夹了一筷子酥红豆,“因为我是你父亲,你是我女儿。”
    林敏君惊呆了,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心脏砰砰跳起来,因为情绪变化,肚子里的宝宝也感觉到了,她小腹一抽一抽的痛。
    林敏君赶紧摸摸肚子,慢慢深呼吸,等情绪平稳下来才说,“您别开玩笑了,我从小没有父亲。”
    “孩子,我没跟你开玩笑,你妈叫林宛,云南姑娘,我曾经下放过,下放的地点就是云南,我就是在那里跟你妈妈认识的,你外公家世代行医,你妈妈也会给人看病。”江延清提起林宛,语气变得很柔和。
    林敏君一下子说不出话了,她妈就叫林宛,她出生以后就没见过妈妈,但见过她的照片,照片上的妈妈斜扎着麻花辫,对着镜头在笑。
    江延清又提起当年的事情,说他跟林宛在云南的时候相处的有多融洽多开心,互相帮助,一起吃饭劳动,感情有多好。
    林敏君一开始不相信,总觉得这像是个骗子,毕竟这人从天而降,忽然冒出来说是自己的父亲,谁都会觉得奇怪。
    但渐渐的,她又觉得不像是骗子,因为江延清对她母亲很熟悉,外貌描述的很像,经过这么多年,他记得依然很清楚。
    林敏君还是半信半疑,江延清也没有逼她相信,而是从保镖手里接过一个丝绒质地的盒子,“你不用现在就认我,我也不想吓到你,不过这次过来,我给你带了见面礼,你先看看,喜欢就收下,好吗孩子,我可以叫你阿君吗?这名字一看就是你母亲起的,很好听。”
    他说这话的时候,压根不像个身家上亿的大老板,就像是一个对女儿怀满愧疚的父亲,眼神中夹杂着失而复得的惊喜和小心翼翼。
    林敏君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咬着唇不说话。
    丝绒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个吊坠,两个耳环,是玉做的,散发着温润的光,质地也很通透。
    江延清说:“这是我从拍卖行拍下来的耳坠和吊坠,是翡翠质地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人都说男戴观音女戴佛,我给你拍了佛像的吊坠,要是不喜欢,我们还可以再买。”
    林敏君看着那吊坠,她上辈子是富太太,正经见过不少好东西,一眼就看出来这吊坠价值不菲。
    林敏君摇头,“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你是我女儿,再贵重的东西都能收,这是我应该给的。”江延清痛心疾首。
    林敏君攥着连衣裙的边角,不说话。
    她能感觉到江延清对自己的疼爱,以及看着自己的时候,眼神里那种愧疚,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心里就是觉得不安稳,觉得收了人家的东西不好。
    江延清见林敏君不肯收翡翠,便又说,“你想要什么,你跟我提要求,我让人去买,去办。”
    林敏君依然摇头,“这件事情太大了,目前也没能确认我就是你女儿,你就是我父亲,你让我缓一缓好吗?我需要时间想想。”
    “好好好,你慢慢想,我还有六天时间,我把保镖给你留下来,他们可以保护你,你想找我的时候跟他们说一声。”江延清说。
    林敏君连忙拒绝,让他把人带走,好说歹说了一番才拒绝江延清的好意。
    等人走了以后,徐大妈上来收拾桌子,林敏君还坐在椅子上,表情有点茫然。
    徐大妈:“怎么了?”
    林敏君茫然的看着她,“徐大妈,你说我跟刚才那个江总长得像吗?”
    徐大妈扑哧一声笑了,“怎么这么问,你们又不认识,怎么会长得像。”
    “他说他是我爸。”林敏君摸着肚子说。
    这下轮到徐大妈愣住了,仔仔细细的端详林敏君的长相,又回想了一下江延清的长相,“你这么一说,我还真觉得有点像,嘴巴有点像,那你自己呢,你觉得这人是你爸爸不?”
    林敏君不知道。
    她也怀疑江延清真的是自己的父亲,不然没理由啊,如果不是有血缘关系,人家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为什么一见面就出手送价值连城的珠宝翡翠,要说骗人,她也不知道江延清为什么要骗自己。
    林敏君实在是想不通,便想着回去跟阎立商量商量。
    晚上回家,刚进门就看见阎立在卧室里收拾东西,他拿出一个大背包,往里面放各种换洗的衣服,旁边还放了牙刷牙膏还有茶缸。
    这一看就是部队里打背包的办法。
    林敏君楞了一下,“哥,你要出远门吗?”
    阎立转身,把林敏君拉到床边坐下,“对,我要出差一趟。”
    “去哪啊,去多久?”林敏君又追问。
    她以前一点也不粘人的,也不觉得没了谁活不下去,但是现在这个特殊时期,她怀着宝宝,心里便总是有点怕怕的,怕身体有什么反应自己来不及去医院,怕晚上一个人睡不着,有阎立在身边的时候还好一点,他一走,心里就空落落的。
    不过林敏君很快又调整过来,觉得自己这失落有些好笑,之前阎立上班经常值夜班,也是晚上不在家的,她那时候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这么一想,估计是孕期激素不稳定了。
    阎立一边收拾行李一边跟林敏君说话,“去云南,多久我也不知道,最短得一个星期,最长可能一个月,不超过一个月我肯定回来,你自己在家一定要注意身体,我跟徐大妈和曹大妈都说好了,我出去的时候他们俩搬到院子里陪你,二娃那边我也嘱咐过,要是有什么紧急情况,他骑车去单位找我同事,他们都会过来的。”
    这么一说,林敏君心里最后的一点不安都消失了,他人虽然要出差,但所有的事情都安排的妥当,没什么可担心的。
    林敏君又提起江延清的事情,“哥,你知道最近首都要来一批外商的事情吗?”
    阎立:“知道,怎么了?”
    林敏君:“你知道那里面有个人叫江延清吗?是从南洋来的,据说很有钱。”
    “我们前两天去机场执行任务,彻底肃清机场周边的小偷小摸,就是为了迎接这群归国华侨,这里面分量最大的就是江延清。”阎立笑了,“你怎么突然问起来这个?”
    林敏君犹豫了一下,就说,“今天他找到我,说他是我爸爸,我是他的女儿,还要送翡翠珠宝给我,但我没有要。”
    她把今天江延清过来以后发生的所有事情,从头到尾的跟阎立说了一遍,有些为难,“我现在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到现在也不敢相信,这就像个梦一样。”
    一个大老板突然冒出来是自己的父亲,还要送价值连城的东西,怎么想都觉得不切实际,就好像在做梦。
    说完以后,林敏君便发现阎立的表情很复杂,一点也不震惊。
    “怎么了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阎立摇头,想了想,还是说,“其实今天还有件事要告诉你。”
    林敏君疑惑,“什么?”
    阎立:“你还记得之前我们结婚过来帮忙的顾忠元顾叔叔吗?当时他是我上级单位的领导,后来不是退休了吗,现在接任的这个是从军区转业过来的,姓霍,今天这个领导也找到了我。”
    林敏君更加摸不着头脑了,“哥,你到底在说什么?”
    “他找到我,说他跟你可能有血缘关系,还是特别亲近的血缘关系,可能是父女。但考虑到你现在怀孕了,受不了刺激,他没有立刻来找到你,找我代为转达。”阎立一口气说完。
    林敏君这次直接说不出话来。
    才短短一天,先是外商提出他是她的爸爸,又是阎立哥的顶头上司,这到底是怎么了?
    她孤零零了二十多年,一下子冒出两个爸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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