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衡倒也没客气,见着办公处只有秦知闫一个人在, 他才道:“方才我听守门的衙差说上头来人了?”
    秦知闫点点头, 低声道:“年秋起了战事, 败了。而今朝廷预备囤兵,主理此事的是六王爷,各府皆要设囤兵点,此番前来的是六爷手底下的威平将军,就是来巡地选址。”
    杜衡近来虽是一心扑在会考准备上,但边疆战败这等国家大事还是通晓一二,即便是他们地处偏远闭塞,但消息相较于比他们灵通的夫子也会提及一些。
    也是为了预防会试成题,若是当真两耳不闻窗外事,如此侥幸过得了会试,殿试上只怕也要出丑。
    先时临秋起的战事,初冬朝廷的军队便战败而归。
    这场仗打的快,也便是说朝廷的军队输的极快,竟然在三两月之间就结束了战事,可见而今朝廷的兵力是何等不堪。
    听闻战败的消息传回京城,一应赔地,痛失边民,军队折损,皇帝气的大病了一场。
    正在痛处上,朝廷下达划地囤兵的政策倒是情理之中,想来此次惨痛教训下,也是为了不时之需。
    “那可是要在咱们落霞县设囤兵点?”
    秦知闫摇摇头:“这还不晓得,事情不会办的那么快,看上头的意思是要各个县城都看看,如此再综合选下合适的地点。”
    杜衡应了一声,囤兵点在哪个县城,那此处必当是比旁的县城安生些,匪盗一应的都不敢再猖狂;但是距离囤兵点越近,被征兵的也便越发厉害。
    两人低声说谈了一番,核查易炎的户籍无误后,心里也就稳妥了下来。
    顺道也把易炎的手续过了一遍。
    “你带个有手脚功夫的在身边我也更放心些。”
    “尽数是让堂叔费心。”
    “说的哪里的话。”
    秦知闫拍了拍杜衡的肩膀:“晓得你准备春闱事忙,但得空还是到家里来吃饭。你小堂叔总念叨承意。”
    杜衡笑了笑:“那孩子身子生下来的时候就不多好,而今隆冬天冷,贪睡的很,总躲在屋子里都不喜欢走动。待着哪日天晴暖和些我带他过去吃饭。”
    “如此就再好不过了。”
    杜衡没再继续打扰秦知闫料理公事,带着易炎回了宅子。
    他同易炎约法三章,未听差遣切勿动手,尽心,忠诚。
    易炎保证了只听杜衡的差遣。
    杜衡见这小子也不是油嘴滑舌的料,既是出言承诺,其话可信度比寻常人要高的多。
    如此,宅子里也便多了个看家护院的人。
    他让下人领着易炎下去,量量身体的尺寸,也好做两件合身的衣裳。
    以后在家里做事,总穿的跟个猎户一样也不叫事儿。
    处理完易炎的事情,杜衡抬脚往卧房前去。
    休沐的时候秦小满一般也都不出门去铺子,带着家里的账簿同他一块儿就泡在书房里,不通之处正好能问他一二。
    如此时间好打发的很,一日的光景很快就过去了。
    今儿倒是奇怪,他都去把易炎的事情办妥了,却不见秦小满过来书房。
    不晓得是不是承意又缠着他了。
    “还未起?!”
    杜衡踏进里屋,见着床榻的帘子还没撩起,他早时起什么模样现在就是什么模样。
    他话音刚落,床帘轻轻晃了晃,随后一个软乎乎的小脑袋便探了出来。
    承意小朋友竖起食指在撅着的嘴边轻轻虚了一声:“爹爹小声。”
    杜衡见状眸子微挑,很配合小崽子夸张的放轻了步子走到床边,忽而一个矮身把小崽子捞了起来:“爹爹的承意怎么也在这儿?!”
    他将举高的小崽子抱进了怀里,许是方才从被窝里钻出来,整个崽子都暖呼呼的。
    杜衡爱不释手,搂着吸了几口,正预备亲亲一下小朋友白白里透着粉的脸蛋儿,忽然却被小肉手捂住了嘴巴。
    “爹爹不要发出声音,小爹睡着了!”
    看着一本正经又没穿袜子的小朋友,ban杜衡把他的脚丫子藏进了自己的大氅下的怀里,挑起眉毛:“小爹还在睡啊?”
    承意点点头。
    杜衡睁大了眸子:“小爹怎么这么能睡,太阳都晒屁股了。”
    承意小声道:“刚才有个伯伯来过了,他给了小爹好多的药。”
    杜衡眉头紧起:“怎么了?小爹生病了吗?我走时还好好的啊。”
    承意摇了摇脑袋:“我问了阿爹了,他说没生病。”
    “是肚子里有了小崽崽。”
    承意高兴的抱着杜衡的脖子,在他的怀里翘着小腿儿一蹦一蹦的:“阿爹说小崽崽想睡觉,阿爹就也想睡觉。所以阿爹并不是懒虫。”
    杜衡原本还楞了楞,但听闻这话却不由得笑了一声:“你小爹当真是为了开脱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你们父子俩说悄悄话的声音是不是也太大了些?”
    话音刚落,帘子便被一只手捋开了一角,秦小满懒洋洋的看了两人一眼。
    见着杜衡一脸泰然之色,秦小满托着侧脸:“怎的也不见你高兴?我有你儿子了不好啊?人意哥儿听说会有弟弟了都高兴的在屋里跑了一场,你这个做爹的倒是还杵那儿笑。”
    “那今日的儿子是面条还是馒头做的?”
    秦小满抿了抿唇,扬起眉毛:“是有些人实打实造的。”
    杜衡眼见秦小满嘴里又要没个把门儿,下意识的把承意的耳朵给捂上。
    他睁大了些眼睛:“可别胡说。”
    “我胡说什么。”
    秦小满瘪了瘪嘴:“这回是真的。”
    言罢,秦小满手一放,帘子又恢复如初
    “什么?!”
    杜衡见状赶紧上前去,他撩开帘子,看着床上安然躺着合上眼睛的人:“你是说真的又有了?”
    消息来的突然,杜衡颇有点怔住未能反映过来。
    他将承意放在了床上盖好,在床沿边挪了挪,更靠近秦小满一些:“当真?”
    “一回生二回熟,你当还像怀承意时那么傻啊。”
    秦小满挑起眉毛:“我请张老医师给我看的,准确无误。”
    “怎的你也没提前同我说?这就突然请了大夫前来把脉。”
    杜衡心下喜悦无复言说,把被子往上拉了拉,把秦小满盖的更严实一些。
    小承意见状也爬进了被窝里,又钻到了秦小满的胳肢窝下。
    秦小满抱着肉肉的小承意,睡的别提多舒坦。
    “这回没像以前那么不舒坦,我都没如何察觉。不过是有些微乏力犯困,只当是最近忙着铺子的事情才累了,为着保险起见还是请大夫来了一趟。倒是不曾想还是真的。”
    杜衡长吐了口气:“谢天谢地!是我太马虎大意了,得亏你谨慎。”
    秦小满摸了下平坦的肚子,笑了笑:“也是才一个月些,小着呢。”
    杜衡也将手覆在了秦小满的手背上,心中有股说不上来的心绪,嘴角就没放下过,他凑上前去在秦小满的额头上亲了一口。
    缱绻的贴着秦小满,如此心里的感情才好似得到了些抒发:“太好了,这下承意就有兄弟姊妹了。咱们家这宅子来年可就能更热闹些。”
    承意安静的在一旁听着说话,他将下巴撑在秦小满的胸膛前,眨巴着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杜衡:“小爹爹的肚子里真的有小崽崽了吗?”
    “嗯。”杜衡揉了揉承意柔软的头发:“阿爹有你的弟弟或者妹妹了,到时候会很辛苦,你要乖乖听阿爹的话。知道吗?”
    承意很认真的点了点脑袋:“承意最听话了。”
    他张大嘴巴,啊呜一口:“吃饭吃一大碗。”
    杜衡和秦小满都被小承意给逗笑了,抱着一人亲了一口。
    夜里,杜衡揽着秦小满,心里的喜悦还未曾散却。
    “只是我开年又得前去应考,此行少不得又是一两个的月的光景,都不能在家里好生照料你和孩子。”
    秦小满心里却放的宽,承意很乖巧听话,带着只有贴人心窝的,用不着费心。
    肚子里这个还那么小,就是杜衡会试结束了回来也还在肚子里。
    而今偌大的宅院,又那么七八个人照料伺候着,日子已经比昔年在村子里好的多了,全然是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你安心考试就是,我还照顾不了自己嘛。到时候几个铺子都给雇上人看着,我都不必费心前去守着,只管在家里养胎。”
    杜衡轻笑了一声:“倒是安排的很让人放心,只不过你那性子是会老实在家里养胎的,我还能不晓得。”
    “我又不是小孩儿了,还能爬树蹿河不成。”
    杜衡搂着秦小满的腰将人带到了怀里,圈着狠狠亲了几口,而下身体还不笨重能如此,等肚子大了他都不敢紧着他了。
    两人笑抱做一团。
    家里又添喜事一桩,近来杜衡读书都更有精神气了,白日更为卖力些,夜里紧着陪秦小满。
    日子倒是好消磨,过的好生快。
    晃眼进了腊月,书院十八一日便要休沐让学生回家团聚过年节。
    学生各有安排,届时开年人也就再不能齐整了。
    十二休沐之时,夜里杜衡在书房听见了雪粒子砸在屋顶的声音。
    他放下手里的课业,移步到窗前,温黄的廊檐路灯下能看见从树木上跳跃的雪粒,果真是下雪了。
    杜衡伸手在炭火炉子前搓了搓修长的十指,这雪来的很恰当,若是再下的晚些只怕是书院都休沐了。
    届时相约一场的师兄同窗们各回州府都城可就再难相会。
    翌日一早,果然县里的屋顶街路都裹上了一层白绒毯,杜衡遣了家丁前去请人,自个儿和秦小满一道去了一趟市场。
    早市的菜肉都新鲜,虽说而今瓜果蔬菜的品种不多,但都是实打实的好菜。
    杜衡选了羊肉,又是鸡鸭,买了好些新鲜的菜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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