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韶棠坦然地和他对视:“我饿了。”
    沈玉案看了眼两人的姿势,沉默了片刻。
    她饿了,所以把他踢醒。
    没毛病。
    沈玉案松开手,苏韶棠喊人进来伺候,没有半点愧疚,反而很纳闷地问:“都这个时辰了,你怎么还在?”
    沈玉案的困意被那一脚踢得丁点儿不剩,他也跟着穿衣起床,没忘记回答夫人的话:“查案有宋翀在。”
    苏韶棠就没管他,早膳也是锡城当地的特色,口口声声说饿了的人就喝了碗粥,反而另一个倒是吃得不少。
    苏韶棠看得不明所以:“你昨晚干嘛去了?”
    这架势,就仿佛饿死鬼投胎一样。
    沈玉案动作一顿,他若无其事地将口中的粥咽下,避而不答:“夫人今日要做什么?”
    苏韶棠本来就随口一问,被他岔开,刚要说什么,络春就跑了进来:“夫人,知府夫人派人送了帖子来。”
    沈玉案是钦差,苏韶棠又是随行的唯一女眷,在锡城的应酬是必不可少的,而且,知府夫人这帖子送得算是晚的。
    按理说,知府夫人应该在苏韶棠进城的第二日就上门拜访才对。
    络春打开了帖子:“说是在府中设宴,请夫人赏脸。”
    话音甫落,苏韶棠还没有觉得什么,络秋就皱眉,语气不满:“这位知府夫人真是没规矩,就算要设宴,也应该是在她登门拜访后。”
    让夫人先去见她?倒真是
    脸大!
    苏韶棠挑眉,经过络秋一番解释,才察觉其中猫腻,她看向沈玉案,沈玉案语气淡淡:“直接推了。”
    消息传到知府府上,婢女行色匆匆,知府夫人皱眉,脸色有点不好看,但心有顾忌什么都没说,等老爷回来,才将这事说给老爷听:“我好心好意设宴邀请她,她却是一点脸面都不给。”
    陈耀州听完她的话,立刻问她:“你去拜访过侯夫人没有?”
    知府夫人被问得一愣,她出身不高,先前没遇到过这种事,尤其是老爷坐上知府的位置后,人人都捧着她,让她开始膨胀,当即心虚地不敢看向老爷。
    陈耀州和她夫妻多载,立刻猜到答案,瞬间沉了脸色:“蠢货!”
    他劈头盖脸地骂道:你以为你是谁,让她先来拜访你,她还要给你脸?!
    “安伯侯掌管禁军,得罪他的夫人,你是唯恐我头顶的乌纱帽戴得太稳当了吗?!”
    知府夫人被吓得腿软,她呐呐:“老爷不是投靠了——”
    话音未落,陈耀州脸色顿变,怒喝:“闭嘴!”
    他谨慎地看了眼四周,阴沉地压低声:“你不想要命了?!”
    知府夫人不敢再说话。
    陈耀州沉下脸:“明日亲自登门去给侯夫人道歉。”
    被他一顿骂,知府夫人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忙忙连声应下。
    翌日,苏韶棠还没有醒,知府夫人就到了府前,沈玉案得了消息,平静吩咐:“不要扰了夫人休息。”
    络秋多聪明,当即明白侯爷的意思。
    知府夫人硬生生在外等到了辰时,苏韶棠醒来后听说这事,眼皮子都没掀一下,困倦道:“我不想见外人,让她回去。”
    知府先前想踩着她的脸面蹦跶,现在登门赔礼,她就得给脸?
    知府夫人遭拒,脸色难堪,却不敢说一句不好,只能苦着脸回府。
    接连三日,知府夫人都坚持不懈地登门赔礼,她的确容易膨胀,但她也弯得下身段,侯夫人一日不见她,她就来两日,总会等到侯夫人见她的那日。
    她来得早,堵在门口,苏韶棠想出府都不行,扯了扯唇角,无语道:“让她进来吧。”
    知府夫人登门的第四日,终于被迎进了府,苏韶棠在待客厅见的人,她坐在主位上,漫不经心地喝着茶水,随意道:“前几日我身子不适,让夫人白跑了几趟。”
    她面色红润,这话根本假得不行,甚至连句敷衍的抱歉都不愿意说,知府夫人哪里还不知道这就是推辞,她收回视线,恭恭敬敬道:“是我叨扰了夫人休息。”
    “夫人远道而来,我早就该来拜访夫人,先前被府中事情耽误,现在才登门,还请夫人见谅。”
    至于被什么事耽误,知府夫人没说,她们都心知肚明,这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苏韶棠笑而不语,知府夫人进过京城,但见过比侯夫人矜贵的女子寥寥无几,她不敢瞧眼前女子,悻悻地捧着笑脸:“明日我在府中设宴替夫人接风洗尘,到时还请夫人赏脸。”
    络秋撇了撇嘴,早这样规规矩矩的不就完事了,非要闹这么一出,把自己搞得灰头土脸才满意。
    苏韶棠左右无事,也不想再看见她来府前堵门,索性就应了,知府夫人这才彻底放松下来。
    沈玉案知道这事后,没有说什么,只是等第二日苏韶棠准备出发时,才发现沈玉案把松箐留下了。
    松箐舔着笑上前:“夫人,侯爷让属下今日跟着您。”
    苏韶棠一醒来就没看见沈玉案,不由得好奇:“沈玉案去哪儿了?”
    松箐也不清楚:“侯爷被宋大人叫去了。”
    苏韶棠没有再问,上了马车,半个时辰后才到了知府府上,知府夫人不止请了她一人,还有许多官员的女眷。
    苏韶棠不觉得意外,直到看见了云安然挺着大肚子坐在其中,她才面无表情地看向松箐:“这位知府夫人一直这么不靠谱?”
    但凡知道点京城的事,都该清楚二皇子和安伯侯府早就撕破了脸皮。
    松箐也觉得见鬼了,怎么哪哪儿都遇到云安然?至于夫人的话,他也回答不上来,毕竟他也是第一次来锡城。
    知府夫人正在和云安然说话,她心底清楚,自家老爷投靠了二皇子,而云良娣怀着二皇子唯一的子嗣,她现在照顾周全,等将来云良娣也会念她一分好。
    云安然一手扶着腰,脸上笑意盎然,曾经她在锡城,连个县令公子都能随意拍死她,可现在,知府夫人都得对她客客气气的。
    但这份舒心在看见苏韶棠时,瞬间淡去了几分,知府夫人也看见了苏韶棠,立刻一脸笑地迎过来,同时介绍道:“这位便是安伯侯夫人,这次设宴就是为了给夫人接风洗尘。”
    云安然垂下头,没让人看见她的神色,她紧紧握住手,只觉得难堪。
    这次宴会居然是为了苏韶棠而设,她不过是个添头,枉她还在沾沾自喜。
    知府夫人想要领着苏韶棠往主桌去,苏韶棠没动,因为云安然也在这桌子上。
    甭管她是不是侍妾,就凭她腹中的孩子,知府夫人也不可能把她安排次桌上去。
    有一说一,没眼色到这种地步,苏韶棠也的确佩服知府夫人。
    知府夫人疑惑地看向苏韶棠,颇为小心地问:“夫人怎么不走了?”
    苏韶棠扫了眼云安然,直接道:“知府夫人口口声声道给我接风洗尘,又在今日叫了碍眼的人来给我添堵,是何意?”
    说罢,她也不管知府夫人是什么脸色,直接甩袖离开。
    络秋落后一步,拦住知府夫人,没好气道:“哪怕是在京城二皇子府,也断没有让一个侍妾和我家夫人同桌用膳的道理,知府夫人还是留步吧。”
    被当面打脸,云安然脸色骤变,她隐约察觉到四周人对她的打量,被袖子挡住的手不断用力,骨节发白,她心中对苏韶棠恨到了极点,连带着对知府夫人都记恨上。
    她替苏韶棠设宴,作甚还要邀请她?要不是知府夫人自作主张,她何至于在大庭广众下被打脸?!
    知府夫人不敢拦苏韶棠,无意间看见云良娣的眼神,顿时心中一凉,知道自己今日又办了件糊涂事。
    第75章
    沈玉案午时左右回来,见夫人在府中,有些意外:“夫人不是去赴宴了?”
    他不知去了哪里,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净手,正拿着手巾在擦着手。
    苏韶棠头也没抬:“去了,又回来了。”
    谁家设宴不留饭?沈玉案转头看向络秋。
    络秋恭敬地垂头,嘴皮子却不饶人:“还不是那知府夫人,说是给夫人的接风宴,但她想宴请的人太多,两头都不想放过,索性就凑了一桌。”
    沈玉案挑眉。
    现在锡城里能让陈府设接风宴的,除了夫人,还能有谁?
    他很快就想到了城主府中的云安然。
    沈玉案眼中情绪淡了淡,他摇头:“日后不必再理会。”
    陈耀州暗地里投靠了二皇子,他想要给云安然脸面,也并非难以理解,但所作所为颇有些上不得台面。
    郑重其事地宴请一门妾室,但凡有点脸面的人家都做不出这种事情。
    当初邱国公如何宠爱顾姨娘?但是府中的重要场合,顾姨娘都不得在场。
    苏韶棠可有可无地应了声,她压根不在意什么知府夫人,她只是纳闷:“什么时候能回去?”
    她在锡城待得无聊了。
    但她能察觉到,自从云安然来了锡城后,宋翀查案的进度都慢了下来,似乎在刻意拖延回京的时间。
    沈玉案早就知晓她的敏锐,也不瞒她:“等京城的消息。”
    苏韶棠撇嘴。
    这话就跟没有回答一样。
    忽然,沈玉案递了一封信给她,苏韶棠不解地看向他,沈玉案:“明泽寄来的家书。”
    家书。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叫苏韶棠顿时坐了起来,一边接过信,一边问:“他到衢州了?”
    衢州比锡城路远,所以,哪怕沈玉晦先他们一步出发,却到的比他们晚。
    沈玉晦寄来的家书很简单,大抵是说他已经到达衢州,已经接手了县令的位置,最后在信中让她保重身子。
    这封家书应该是专门寄给她的,因为信中半个字都没提沈玉案。
    苏韶棠探头问:“他也给你寄了?”
    闻言,沈玉案不着痕迹地扯了扯唇角,他想起那封家书中,字里行间除了正事,就是问他夫人身体如何,他写信时应该知道他们来了锡城,字字句句叮嘱车马劳顿,让他不必疾行。
    最后一句叮嘱看似关心他,但沈玉案心知肚明,他是在担心他嫂嫂受累罢了。
    沈玉案:“寄了。”
    苏韶棠将家书交给络秋,让她收好:“也不知安仁县情况如何,他才刚及冠,就独自离家远行,估计也心有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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