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即使有已经交卷的考生离开了考场把试题传出去,剩下的人也没办法在延场期间舞弊了。
    要不然早早把人放出去传播考题,场外的外援不得有充裕的时间写好文章设法送进来?
    在防止考生作弊、维持科举公正性这件事上面,朝廷一向是绞尽脑汁想办法,从来都没有放松过。
    毕竟这几乎算是寻常百姓唯一的进身之阶了。
    要是连这条路都被阻断,等同于掐断了无数百姓最后一丝希望。
    如果对他们来说已经没有任何出头机会,他们为什么还要老老实实缴赋税、勤勤恳恳服徭役,难道是因为他们特别喜欢吃苦吗?
    文哥儿走出考场,就瞧见不少人已经等在外头,最前头的就是他哥,他哥还请了个熟悉的画师,正是三年前他请来给他哥画像的那位!
    文哥儿:?????
    偏王守仁这厮还振振有词地说道:“哥哥有的,弟弟也要有!”
    这值得纪念的一幕,必须得留下宝贵的画像!
    一场考试前前后后折腾这么多天,文哥儿确实有点累了,都不想和王守仁抬杠了。他和众人一起等在考场外,陆续把文徵明他们给等了出来。
    一行人照例去大兴隆寺约了个澡,把在考场里腌了好些天的自己里里外外搓洗干净,这才各自回住处补觉去。
    剩下的事,只能交给考官了!
    对于杨廷和、靳贵他们这些同考官来说,阅卷工作才刚刚开始。
    他们每个人都拥有一间经房,负责对誊录过来的考卷进行初筛:自己认为答得可以的留下,认为十分绝妙的可以多写些评语推荐给主考官,剩下就是落卷了。
    回头该送回去连同考生原卷一起供考生本人取回当落第纪念品!
    这样浩大的阅卷工程,一般得从本月的十六日持续到二十六日,二十六日起开始考生们的排名问题,花费几天功夫经过考官和礼部的重重推敲才在月底那几天正式发榜!
    考生们离开考场后至少得等上一旬才能知道自己考没考中。
    这对于急性子的人来说可真是煎熬。
    想出去玩吧,哪有心思玩?要是中了的话下个月还得参加殿试呢!
    想看看书备战殿试吧,哪里看得下去?整颗心都悬在会试结果上了!
    文哥儿考完后倒是一点都不紧张,就像大先生他们说的那样,他还小,考没考中都不打紧。
    何况他对自己还是有那么一点信心的,毕竟他在答题过程中没发现什么疑题或难题。甭管结果怎么样,至少他尽力了!
    既然大伙都没心思玩也没心思读书,文哥儿也没再去组织新社聚会,而是在家里磨颜料玩。
    如今市面上的颜料可不少,有现成的,也有需要自己磨的。
    文哥儿弄了些矿石颜料来,等结果这几天就拿着它们在家里磨来磨去,只觉这活儿非常适合打发时间而且特别解压。
    磨完还能作画。
    就是比较费钱。
    好在文哥儿还是初学者,矿石颜料纯粹是拿来玩的,没打算长久地栽在这个坑里!
    文哥儿花了好几天认认真真地把矿石磨成细末,又花了好几天很是珍惜地把自己磨出来的颜料全都霍霍完,一点都没浪费!
    这时候贡院内的阅卷工作也到了尾声,考生们的朱卷和墨卷都已经搬入内帘,等排好名次后便能拆开糊好的考生名字填榜了。
    所谓的朱卷指的是考场誊录生用朱笔誊录出来的卷子,而墨卷则是考生原卷。
    朱卷和墨卷上面都是有标号的,填榜时对号一拆就能知道是谁的卷子!
    同考官所在的十四间经房是分经而设的,所以每个经房都会选出一个“房首”,这些“房首”里头又要讨论出五个经魁来!
    像《诗经》有四间经房,那么《诗》魁就会在这四房“房首”里面选出来。到时候选谁来当《诗》魁,四位同考官得先打一场!
    像《礼记》和《春秋》这些只有两间经房的,选起来就方便多了——
    只需要两个同考官打一场就行!
    打出来的这五个经魁,可是有机会角逐会元的!
    这可是经魁乃至于今科会元的伯乐,换成你难道不想当?!
    这时候就体现同考官能打的重要性了。
    比如现在的贡院之内就在为前十四名的排名厮杀。
    前面四经已经打完了,剩下《春秋》魁!
    《春秋》两房的同考官在周经和王鏊两人面前推销自己的房首,你来我往地吹了半天,没吹出个胜负来,登时对看一眼,表示要交换考卷来看。
    既然在吹嘘方面没法战胜对方,那就开启找茬模式!
    这一交换,其中一个同考官的脸色就变了。
    刚才大家都在猛夸自己手里的卷子,只不过夸自己人这事儿嘛,懂的都懂,肯定是要使用一点点夸张手法的。
    结果他把这份卷子拿到手一看,刚才隔壁经房那家伙夸赞的点居然不是吹出来的!
    看完整份答卷,这位春秋房同考官顿时痛心疾首起来。
    这卷子要是落在他手上,早就吹得震天响了,结果对手却只是干巴巴地指出其中几个再寻常不过的优点。
    连点水分都不掺!!!!!
    这像样吗?!
    老天不公啊!
    怎么就把这卷子给了那个榆木疙瘩?!
    不会吹换我来啊!
    同考官心念电转,最后选择“打不过就加入”。
    他不仅当场表示这卷子应当是今科会试的《春秋》魁,还十分卖力地向两位主考官推荐这份卷子。
    凭着他这天花乱坠的一通夸,周经果然对两个《春秋》同考官一致认同的答卷生出了兴趣来,命人把答卷呈上来让他看看。
    周经入手一看,发现这是他在阅卷期间也觉得非常不错的卷子。
    三场都是!
    周经满意地颔首,把这卷子递给王鏊,让王鏊也传看一下。
    王鏊接过卷子看完,心中已有了猜测,不过他什么都没说,只笑着表示这确实是份三场俱佳的答卷。
    当然,能入选这前十四名,就没有不是三场俱佳的。
    至此,五经魁选齐了。
    该选会元了!
    这就不是同考官打架能决定的了,十四位同考官的目光齐齐落到周经和王鏊身上,等着周经两人从五经魁里头挑选出会元来,再把剩下的四经魁排个等次。
    只要主考官敲定了前五的名次,就可以正式揭名填榜!
    周经再次把五经魁的答卷拿起来逐一翻看过去,心中已有决定。
    他转头和王鏊讨论了几句,挑出其中一份答卷给众同考官传看。
    众人或多或少都交换着看过其他“房首”的卷子,对这批考生的水平有一定的了解,一读这答卷便知周经和王鏊属意谁为魁首了。
    靳贵一看这卷子也和王鏊那样心中了然,当即笑着向周经表态:“下官认为此卷当得会元。”
    有靳贵起了头,其他人不管心中愿不愿意,最终都都对这一决定表示赞同。
    既然这答卷获得了这么多同考官的一致认可,周经便初步把今科会元给敲定了。他给剩下的四经魁和后头的六到十四名排好等次,接着下来便是正式揭名填榜。
    会元的答卷当然是周经这位主考官亲自揭名。
    周经本就是个不苟言笑的人,这会儿更是神色无比认真地在众人注视下揭开了对应墨卷。
    作者有话说:
    《春秋》同考官甲:你会不会吹?你到底会不会吹?!
    《春秋》同考官乙:?
    *
    震惊!居然有人早上七点起来更新!
    秘诀是因为晚上八九点睡觉,早上四点多就能起床了……(所以现在晚上是没得更新的
    只要早睡,精神确实会变好!
    *
    注:
    1会试考官分房:还是参考上章的论文,但是忘了是哪一篇!(理直气壮
    考官打架纯属个人想象,不要当真!
    明朝科举期间遇到熟人,确实不会太避讳,王华这个状元同乡就是谢迁当读卷官选出来的,还有后来谢丕这个探花儿子,也是谢迁当读卷官选出来的
    老谢啧啧啧!
    第317章
    名字揭开那一瞬间周经微微讶异。
    王守文!
    周经知道谢迁和李东阳的神童学生今科下场考试,却没想到自己层层筛选出来的正好就是这位小神童!
    相比于还待在翰林院的王鏊几人,他与文哥儿的接触并不多,可以说是没单独交流过。文哥儿的文章他倒是因为李东阳的缘故读过一些但那都是写谐趣之言和应试用的时文很不一样!
    比起上回在京师传遍了的神童解元乡试答卷这次的文章笔力明显要更精进一些,字里行间能读出些韩柳遗风来明明不险不奇读来却意蕴悠长。
    周经没揭名之前还暗自认为这位考生应当是三十出头的举子。
    这样的年纪中举刚刚好!
    没想到揭开名字一看竟是去年传得沸沸扬扬的八岁解元!
    周经神色有些异样,堂中一时便有些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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