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守仁优哉游哉地揣着本书溜到不远不近的绝佳围观位置看看王华怎么找文哥儿算账。
    文哥儿还不知道他哥祸水东引的险恶行径正在那儿埋头肝功课。等瞧见他爹气势汹汹地过来了他才发现大事不妙赶忙乖巧喊爹。
    王华就问他是不是跑去元家怂恿人儿子去敦煌。
    文哥儿矢口否认:“没有的事!”他振振有词地为自己辩解了一番,“我只是让思永哥去河西走廊看看,绝对没有怂恿他去敦煌。”
    王华:“………………”
    你还不如让他跟着大队伍走,人生地不熟的自己在河西走廊晃荡就很安全吗?!
    文哥儿道:“身体棒的时候多出去走走又不是坏事,一年到头闷在京师有什么意思呢!我要不是太小了,我也跟着哥他们去!这么多人一起走,肯定不会出事儿的。”
    王华骂道:“真出了事儿就把你赔给人家当儿子。”
    这糟心儿子早早送人算球。
    文哥儿还教育起他爹来:“好端端的,您怎么能盼着别人出事?使不得,这可使不得!”
    王华懒得搭理他了。
    得亏这小子才六岁,要不然王守仁刚说要往外跑,他又闹着要出去,他都不知该先揍哪个儿子好!
    到时怕是头发都给愁白了。
    “哪天别人亲爹要来打你,我是不会拦着的。”
    王华扔下这么一句话便无奈地回去干活。
    王守仁没看到他弟挨揍,也大失所望地上庶吉士课程去了。
    文哥儿一开始不知道王华怎么精准地找上自己。
    要知道元守直可是有名的“上班我们只聊公事”“下班后谁都别找我”,怎么可能会跟王华闲聊呢!
    等瞅见他哥远远看完热闹后溜溜达达地走了,他一下子就明白到底是谁在背后捣鬼。
    可恶,别人家哥哥爱护弟弟,他家哥哥专门坑害弟弟!!!
    怎么会这样!!!
    文哥儿愤愤地去找他哥算账。
    抢他出去玩的借口就算了,居然还想看他挨揍,真是岂有此理!
    文哥儿跑过去对着他哥一通输出,中心思想是“这个哥哥不能要了”“有什么办法换个哥哥”。
    王守仁不仅不对自己出卖弟弟的行为进行反省,还不时还掏掏耳朵作洗耳恭听状表示“你多讲点,再多讲点”。
    文哥儿:“…………”
    好气!
    王守仁见差不多把弟弟气炸了,才说道:“唉,是你先伤了我的心,我才会把你干的事跟爹讲了。”
    文哥儿道:“我怎么伤你心了!”
    王守仁道:“你难道不是不相信我能帮你考察西北的耕地情况,才跑去怂恿人元思永跟我一起去敦煌?”
    文哥儿语塞。
    这可不能怪他不信任亲哥,谁叫这家伙看起来就特别不靠谱,答应起人来直说“好好好”,大家都知道这么说只是随口应一应的好吧!
    王守仁慢悠悠地说道:“你说说看,你是不是不信我?亲弟弟都不信我,我能不伤心吗?”
    文哥儿哼哼唧唧地说:“是你自己做事让人信不过,哪能怪我不信你!”
    说是这么说,文哥儿却也没再追着王守仁骂他出卖弟弟。
    他们兄弟俩本来就是一天到晚你坑我我坑你的,哪天真来个相亲相爱才奇怪!
    入了腊月,大家都挺散漫,尤其是翰林院这种清闲的官署,每天基本就是聚在一起喝喝茶修修书,日子过得很是悠哉,倒显得文哥儿这个天天埋头做作业的人有点辛苦。
    连向来最严厉的大先生谢迁都难得地给文哥儿减了作业。
    还让文哥儿早上可以晚些去翰林院。
    大冬天的,大人写字都觉得冻手,小孩子还是多睡会的好。
    文哥儿终于如愿地和他二哥一起过起了睡觉睡到自然醒的美好日子。
    只是他每天早上依然醒得挺早就是了。
    转眼到了大年初一,宫中一早就来了人,给文哥儿送了一匹小马驹。
    一般来说,小马六个月大差不多就能有成体的八成高度,到两岁多就完全长成了,眼前这匹俊秀的小马驹瞧着还没长到成马的高度,估摸着也就一岁左右。
    是匹枣骝马,鬃毛和尾巴都是乌溜溜的,通体却是红得发亮。
    看得出来它被养得很好,脾气也很温顺。
    来给文哥儿送马的还是老熟人谷大用。他笑着介绍道:“小先生,这可是陛下带着太子殿下亲自给你挑的马。”
    换成别人过来,可能不会与文哥儿讲这些。
    不过谷大用和文哥儿算是有颇深的交情了,所以与文哥儿说起话来自然更亲厚些。
    文哥儿听说还有朱厚照父子俩一起挑马这种亲子活动,只觉朱厚照说不定是想趁机去看看马。
    不管怎么说,生辰收到礼物都是件挺开心的事。
    他们家拢共才他爹一匹马,现在他也有啦!
    文哥儿留谷大用吃些茶点,准备写道谢表让谷大用带回去,对朱祐樘赐下的小马驹表达感谢。
    对于已经在翰林院读书两三年的文哥儿来说,写写谢表什么的还是很简单的,基本上是提笔就来。
    文哥儿把谢表写好拿给谷大用。
    谷大用笑着收好,又给文哥儿转达明儿让文哥儿跟着王华去赴宴的口谕。
    明日朱祐樘会在奉天门东廊宴请群臣,文哥儿进宫吃顿宫宴,还可以顺便去见见太子,要不然太子可就要闹了。
    文哥儿想想自己放了一个多月寒假,除了每天跟朱三岁写写信聊聊天之外是挺久没见过这个学生了,便表示明天一定早些进宫吃宫宴。
    对于整天在朱厚照留饭的文哥儿来说,参加宫宴已经不是什么稀罕事了,丝毫不觉得自己还没考科举就能享受京官待遇有什么不对。
    可以说是很宠辱不惊了!
    谷大用带着谢表回宫去。
    文哥儿兴冲冲地绕着他新得的小红马转来转去。
    再养个一两年,他估摸着就能骑上这匹小红马出去浪了!
    想想从古到今的厉害人物都要给马儿起个牛逼名字,文哥儿觉得自己也得给自己的小马驹起个好名字!
    于是王守仁他们过来看马的时候就听到文哥儿在那念念有词:“看你通体发红,以后就叫你王小红吧!”
    王守仁:?????
    不是,你小子起名就不能起个文雅点的吗?
    文哥儿瞧见自家兄弟姐妹都过来了,热情地和他们分享自己给小红马起的名儿。
    王守俭夸道:“挺好记的。”
    王守仁道:“你觉得王小红这名字配得上你的神童名头吗?”
    文哥儿道:“我要是起个飒露红、赤骅骝之类的,小红它也听不懂。我们不能只顾着自己喜欢,要让小红自己喜欢!”他还摸着王小红脑壳问,“小红你说对不对?”
    王小红“咴~咴~”地叫了两声,似乎真的是在应和文哥儿的话。
    王守仁:“……………”
    我信了你的邪!
    文哥儿听到王小红回应自己的问话,开心得不得了,只觉自己得了匹特别棒的马儿。别看它鬃毛乌黑浓密,依然聪明得不得了!
    第二日文哥儿跟着王华进宫去参加宫宴。
    就跟谷大用通知的那样,这次宫宴设在奉天门东廊。
    说是东廊,其实也建得跟个宫殿似的,看起来宽阔得很。
    这也是文哥儿很熟悉的老地方了,每次到他爹要上朝的时候他都是跟着他爹路过这个大广场。
    大广场正中就是那个传说中经常着火的奉天殿,皇帝上朝、登基、大婚、过大节,基本都会在这里办。
    矗立在奉天殿两边的就是矮了一个头却仍十分气派的东廊和西廊。
    文哥儿跟着王华踏入奉天殿东廊,还没找到自己的位置,就瞧见旁边窜出个明黄色的小豆丁来。
    不是朱三岁又是谁!
    朱三岁兴冲冲地嚷嚷:“你可算进宫来了!”
    文哥儿见朱厚照这般高兴,也跟着笑了起来,对朱厚照道:“多谢殿下送我的王小红。”
    朱厚照听了哼唧两声。
    昨儿谷大用带回了文哥儿的谢表,他读了半天发现文哥儿谢的是他父皇,着实不高兴了很久来着。他也有份送的,怎地小先生只向他父皇谢恩!
    听文哥儿亲口谢了自己,朱厚照才开心起来。他追问道:“王小红?你起的吗?”
    文哥儿道:“对,我起的!”
    为了防止自己高超的起名技巧被人吐槽,文哥儿先发制人地和朱厚照掰扯起自己跟王守仁讲过的歪理来。
    马儿的名字就该通俗好记,要不然它一辈子都不知道那是它的名字来着!
    那样有什么意思呢!
    朱厚照听得一愣一愣的,觉得文哥儿的话特别有道理,深以为然地用力点头:“对!以后我养好多马,”他掰着手指数起自己知道的颜色来,“我要养朱小红、朱小白、朱小黑、朱小青、朱小黄!”
    文哥儿:“…………”
    可恶,输了啊!
    你有皇家马场,你了不起!
    作者有话说:
    文哥儿:好气,好气!
    文哥儿:如何拥有一座皇家马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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