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惊回晓枕寒”,爷爷,别来无恙啊……
    自家里梦中惊见,于今之隔,又一月有余了。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而你我真真实实,确是三岁不曾一睹真容。
    可你知道吗爷爷?我在手机上动手指的时候,才是不久前过去的凌晨三点多。你知道为何是此时吗?周遭静谧里,唯有室友低低的鼾声正享受这个夜晚,一位室友似是有磨牙之音,我却听不见我的心跳……
    都怪我,近日写起过往云烟,竟把持不住陷进去了。之前极力对自己警告,不能有事没事就想你,除非是我还嫌噩梦做的不够!刚过凌晨十二点,写成的诗里,还说你需要一株开花的树。不成想,我这悠长绵延的思念,竟真的惊扰了你。
    我说的真没错,路迢水远,你还是轻而易举就把我给找到了。还是这洛阳古城鬼魂太多,他们指的路?总之,我现在一点都不喜欢你的勇气和毅力,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话吗爷爷?彼此安静地思念,这有什么不好呢?这是再好不过的方式了!
    时间又回去了,可这次我却再也不敢妄自菲薄,说你是在我的梦里了。
    那分明就是你的地盘啊!是你熟悉的阴森渗骨的古木蔽日遮天,是你熟悉了的叫我心慌不安头皮发麻的曲折寒冷的幽径,是你习惯了的我云里雾里随你奔走的树林迷宫。是你的习惯了,爷爷,那是你自己摸索出来的捷径,是你迫使自己安心而学会的对着一无所知的路发出一两声嚎笑……
    那些树可真是大啊,又大又高又密,在几人高的空中相交叉成了一堵墙密不透风,完完全全将光线遮挡在外。你是拉着我,还是我跟着你?模糊了。隐约有条路行不通,你便引我从古木里穿过。上得坡来,便见到了幽幽丛径,凹进一个大拐弯,延伸出来不知尽头。你是要我们沿着那条路走!
    未抬脚迈两步,我已惊慌失措战战兢兢。一股不安由内而外躁动,太强烈的预感冲击着每一根大脑神经,我已全然失去理智乱了分寸。爷爷转过脸来看我,问是不是害怕,他说习惯了就好了,貌似是笑着说的。他让我跟他一起大喊,声音就会冲出去好远。他说他以前也怕,以后每次都长长地嚎叫几声。我照做了,拼了命喊出我的恐惧,可惊恐还是一波一波往心脏撞来……左侧树枝的藤蔓,还因我躲不过,身边扫了过去。
    是否走出来那条幽径,不得而知,却是两个人的旅程了。奇怪的是,我不知自己从何处来,又是为了要往何处去。
    似乎恐惧过去,两人相谈甚欢,一路大都是我在叽叽喳喳。妈妈又不知怎么莫名其妙地出现了,我同她先走,这时却是阳光明媚,视野开阔了。于一处田地边小憩,我欢喜地跑到有两人的地里去,一屁股坐下同一个陌生人说起话来了。
    爷爷拖着看起来有点疲惫的身子晃悠悠走近,我欣喜起身走到边上去看他,他却已经过那块地,坐在田地另一边缘的路上了。
    爷爷,你可还对你的世界熟悉?可还记得那片幽林?你若是清清楚楚,你就知道我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你坐在那路上,看起来萎靡不振,我还担心刚才好好的人这会儿怎么如此疲惫不堪了。笑着喊你,你无精气神应付我,只是神情淡漠地看着我。心里诧异,却听得你慢悠悠带些死气开口“我活着还是死了?”你直直地盯着我,似乎要将我看透。你冰冷的目光叫我无处遁形。心早在开口之时就颤动了,我紧闭着嘴盘思着如何回答你。爷爷,难道你今日才想起自己已不是阳世之人吗?
    我颤抖着无法回答你。叫我怎么开得了口?你却先我一步,狠狠地问“我是不是死了?”震惊地看你,我一愣,“嗯”了声便难过地号啕大哭起来。你却很不高兴,“你哭什么?”远远望见你有点生气的表情,想着妈妈说的阴间同阳间万事相反,我一时找不出话来。竟突然害怕地边哭边狠猛地摇头,“我没有,我没有……”
    摇头否认之际,猛地惊醒过来,还在床上!手从肚脐处拿下,又做噩梦了……
    还好只是梦,你的声音却冷冽地传来,“我活着还是死了”“我是不是死了”……爷爷,你到底,还是不想面对现实。
    我妈跟我说,每次梦到你在笑,必定要发生点不是很舒坦的事。那我呢?你先前笑那么开心又是为何?你疏远的神情,是因为终于认清了现实吗?也许这一梦,你是真的想清楚放下了,可我,就有点难了。
    你的一言难尽的生平,你的老来奇异的病症,你的招旁人恨的性情为人……我都还未曾一一介绍。而今,你这般思我心切,纵使梦里乐意相见,总免不了一次心有余悸。倒真使我胆怯万分了。
    爷爷,原谅我,以后再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叫嚣着思念你了。要是躲不过,该写的还是得写,只是你必须得答应我一定一定不要在梦里吓我了,你远远地望我两眼也好,无视我更好,只要别对我笑,别同我说话了。切记,爷爷,莫要再忘了!
    我已,经不起折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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