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明白是什么意思,他都要以最快的速度背下来,闲了去问冯嘉幼。
    再多见几次,谢揽觉得自己的学问都要涨上去了。早些认识李似修多好,他爹便不会天天发愁他读书的本事太差。
    谢揽腹诽几句,又瞧见冯嘉幼撩开车帘子,探出脑袋看他。
    她瞧着比秦夫人紧张多了,人家秦夫人是担心夫君遭受袭击。
    她是紧张谢揽能不能应付得来。
    谢揽朝她挑了挑眉,劝她放心,又举了举手里的苗刀。
    下船前他不知说过多少回了,只要拿着压箱底的传家宝,来多少人他都不怕,只管等着他攒功勋吧。
    冯嘉幼缩回去马车里,谢揽也退出这一行人。
    等他们启程,他不远不近的在后方跟着,仔细观察着四周的人群有没有异动。
    他还真想看看江南这些大盐枭们究竟有多狂,能不能在他手底下继续狂。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谢揽从夜市的喧嚣中隐约听到了哨声。
    哨音有着固定的节奏,一般是用来暗传消息的。
    咦?怎么和他们十八寨的有些像?
    谢揽闭上眼睛,微微侧耳分辨出方位,陡然朝一侧的楼上望去。
    那是一栋二层酒楼,有位妇人正在栏杆前吹哨,脸背着灯笼光,看不太清楚。
    但随着谢揽越走越近,越看那妇人越面熟。
    直到他停在酒楼外,仰起头见到那她的真容,惊诧地喊了一声:“青、青姨?”
    那妇人低下头,拧起眉头辨认,先认出了他的苗刀,惊喜道:“小山?”
    她转身匆匆从楼梯下来,离近了看他,“真的是你?!”
    谢揽嘴角微抽:“青姨,您不会是那位青夫人吧?”
    怪不得他听着哨音熟悉,这女人叫宋曼青,从前是他们黑水城的人,一心想做他的后娘,他爹实在不堪忍受,将她从黑水城赶了出去,送至其他寨子里,她便负气离开了西北。
    离开之时谢揽还不到十岁,十年过去他长大成人,她和从前几乎没有变化。
    谢揽佩服得紧,当不了他们十八寨的寨主夫人,跑出来之后又嫁了个大盐枭。
    也不知道她从前看上的是他爹,还是寨主夫人的位置。
    谢揽叹了口气。
    宋曼青生怕他误会似的,忙着解释:“小山,我当年流落到这,被我亡夫所救,我是为了报恩才嫁他为妻的,与他之间并无感情。”
    谢揽没兴趣知道,他叹气是因为这份功勋拿不到了。不管怎样,宋曼青也算他爹的半个女人,他不能朝她动手。
    “您不是来盯着新任知府的吧?”谢揽时间不多,提醒她,“不管您想干什么,都不要轻举妄动。”
    “我盯知府干什么,我是为了盯着那个臭秃子。”宋曼青往东边一指,“那臭秃子打算在府衙门外伏击新知府,引府衙里的人出来,他好入内劫狱,救他妹妹。”
    谢揽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只望见一片黑压压的人群,但他知道秃子陈就在人群中:“青姨,今晚你不要插手,我稍后再来找你。”
    他丢下宋曼青追上前方的车队,忍不住来到冯嘉幼乘坐的马车边,敲了敲车窗:“幼娘。”
    冯嘉幼掀开车帘:“怎么了夫君?”
    谢揽尴尬地凑她耳边说:“我刚见到了青夫人,从前竟是我们寨子里的人,还和我爹纠缠不清……”
    冯嘉幼听的发楞。
    谢揽叹气:“青夫人没指望了,我爹从前还是挺怜惜她的,咱们换个目标。”
    冯嘉幼却问:“那你认不认识姓陈的和尚?
    “我只认识一个和尚。”谢揽记得清楚,“他叫韩沉,是位剑道高手,从前我俩约着比武,开玩笑说谁输了谁去当和尚,韩沉输了,他真去当了和尚。”
    冯嘉幼问:“你们关系如何?”
    谢揽道:“我与他志趣相投,相谈甚欢,若不是已和谢临溪结拜,当时便与他结拜了。”
    冯嘉幼:“韩沉?陈?秃子陈?”
    谢揽:“……”
    他难以置信,“不可能这样巧的吧?这些不服朝廷管教的江南盐枭全是我的熟人?”
    冯嘉幼的太阳穴突突地跳,心道你自己不也是个死都不接受诏安的西北悍匪,物以类聚,有什么好稀奇的。
    但这聚的几率也未免太大了,一府之内,三个盐枭认识俩?
    她头痛地问:“夫君啊,像韩沉这种有资格和你比过武,又与你颇为志趣相投的人,还有多少个?”
    “不多。”谢揽在脑海里将众多人脸过了一遍,“也就是五六七八……几十个?”
    冯嘉幼:“……”
    得,也别指望谢揽去诛杀盐枭攒功勋了,能拽住他不去加入他们都不错了。
    第54章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冯嘉幼问:“韩沉对你的背景了解多少?”
    谢揽劝她放心:“我们结交从来不问背景, 而且我还戴了能遮小半张脸的面具,他都不一定可以认出我。”
    “那坏了。”冯嘉幼忧心忡忡,“他认不出你,你得试着找找他, 莫让他真在衙门口动手。”
    还不能告诉秦硕提前准备, 万一秃子陈当真是韩沉, 因此被围攻,她可摸不准谢揽会站在哪一边。
    “我知道了。”谢揽提醒她, “若我找不到他, 等会儿去到衙门口,若真遇到袭击, 你立刻下车,下来比待在车里安全。”
    “为什么?”
    “马很容易受惊啊。”谢揽交代完, 再次退出这一行队伍,藏进人群里寻人去了。
    冯嘉幼放下帘子, 在宽敞的马车里坐正。
    傅兰宜紧张地问:“妹妹,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冯嘉幼忙道:“是一些私事, 您不必忧心。”
    傅兰宜犹如惊弓之鸟, 抚了抚胸口。
    她的侍女忙给她倒茶压惊, 转身也给冯嘉幼倒了一杯。
    坐车许久,冯嘉幼也真有些渴了, 伸手去接。
    便在此时马车突地一个急停, 冯嘉幼没接稳,茶杯翻倒在她胸前。
    侍女惊了一跳, 忙跪下:“奴婢该死!”
    傅兰宜怀里还抱着个熟睡的孩子, 摇晃过后本去看孩子有没有磕碰, 听侍女这样一说, 忙朝冯嘉幼身上望去。
    冯嘉幼拦着她教训侍女:“不怪她,是我没有接住。”
    傅兰宜关切询问:“可有烫着?”
    冯嘉幼摇头,这茶水是从船上带下来的,早凉了。
    只是此茶乃滇南普洱,茶汤颜色较重,她穿的又是浅鹅黄色的袄裙,胸口处被染上了茶色。
    这会儿也不方便换衣裳,她朝傅兰宜笑道:“等会儿下车,恐怕得借您的披风遮一遮。”
    傅兰宜连忙吩咐侍女将披风给她。
    车窗外响起秦硕的声音:“夫人,你们没事吧?”
    傅兰宜连忙道:“外面是怎么了?”
    秦硕道:“有个小孩子乱跑。”
    马车又再次出发,秦硕回到自己乘坐的马车里,和李似修继续刚才的话题:“叙之,你年纪也不小了,是不是也该着手安排一下自己的婚姻大事?”
    李似修没说话。
    “其实我至今想不通,你究竟看上她哪里?”秦硕拢着手道,“我没有说她不好的意思,只是感觉你对她的感情,未必是真正的男女之情。或许是我见识少,我从没见过谁喜欢一个人,能忍得住六年来对她不闻不问。”
    李似修道:“我在金陵回不来。”
    秦硕摇头:“是你压根没想过回来,当初我与你嫂子订了亲,还忍不住翻墙去见她。我从前真没想过,自己也能做出这样不守礼节的事儿。”
    李似修轻笑一声。
    秦硕道:“我知你笑什么,你想说你与我们不同。正是你这种想法,才让我认为你是当局者迷。”
    “这话你当年就对我讲过。”李似修提醒他。
    “是吗?”秦硕愣了下,“对了,当年咱们那位同僚醉酒落水丧命,消息传来翰林院,你是第一个跑出去的。第二天你竟又跑来告诉我,你看上一个在武道场里痛哭的姑娘。我问你,是不是因为同僚之死太难过,见她哭的伤心,心生怜惜,一时兴起?”
    李似修道:“她每次拒绝我的求娶,你就得说我一遍,我发誓我会向你证明。如今六年过去,还不足以证明我不是一时兴起?”
    秦硕诧异:“你该不会是为了和我赌气吧?”
    李似修挑起车帘,反问道:“你该不会是因为谢千户愿意保护你一程,才来劝我的?”
    “你这说的哪里话。”秦硕道,“其实我真不信这些匪徒如此猖狂,是你嫂子胆子小,非得拉着你,还擅自做主去请了谢千户。”
    “你最好相信,他们什么都做的出来。”李似修回头望他,神色凝重,“我说的‘他们’不只是那些大盐枭,还有江南的豪绅,以及你府衙内那些同僚。”
    秦硕蹙起眉:“合着你的意思,这世上还有完全值得信赖的人?”
    李似修沉默许久:“可以怀着这种憧憬。”
    ……
    一行人安全抵达府衙门口。
    冯嘉幼下车之前,先将绛红色的披风裹上,遮挡胸口的茶渍。
    她心中忐忑不安,不知谢揽有没有找到韩沉,及时劝阻他。
    正想着,只听“铛!”的一声,似乎是一支利箭扎在了马车外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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