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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虎第二天下午才头晕脑胀地回了居民楼,赵报国一看他眼下的淤青就知道这小子昨晚干什么好事儿去了,冷哼一声就抱起了水烟筒,开始把脸埋在烟筒里吞云吐雾。
    赵虎昨晚在女人的劝酒下喝了不少,这会儿还宿醉着。他早就知道他爸看不起他,今天却格外地不喜欢他爸看他的眼神。
    “爸,妈呢?”
    赵报国本来懒得回答,但见赵虎一直盯着自己,五分钟后也不见离开,这才回答:“看院子去了。”
    赵虎拖长声音“哦——”了一声,把赵报国手里的水烟筒夺了去。
    “搞喃样!?”
    赵报国本想问赵虎是不是皮子痒了,想挨他的皮鞭挠了。哪知赵虎对着赵报国勾肩搭背道:“那正好!我带你去乐一乐!让你老人家也见识见识‘满汉全席’!”
    都是男人,赵报国哪里会不明白赵虎口中的“满汉全席”并非是正常的吃饭?他本想甩开儿子勾搭他肩膀的手,结果却听儿子说:“爸你一辈子就吃我妈这一道菜,你不腻啊?”
    “我跟你讲,你要吃过不一样的,才知道这女人和女人,有多大的区别。”
    赵报国没出息的心动了。
    赵虎确实挠到了他心底最痒的那一处,让他发不出脾气来了。
    “……可现在天还亮着。”
    赵报国这话说得心虚气短,他一直看着门那边,只怕自家老婆子突然就从门外冲进来。
    赵虎大手一挥,豪迈道:“放心,我昨晚认识了个朋友!他说只要我过去,随时都能给我服务!”
    爷俩就这么出了门。
    赵虎在赵报国的面前从来都低人一等,只有挨训的份儿。然而在女票女昌这事儿上,赵虎却是赵报国的老前辈。
    立场颠倒的爷俩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推心置腹,好似亲兄弟一般和谐共处。
    赵虎得到的是老子从来没给过他的尊重,赵报国则是因为听了儿子的,一晚上推开了无数新世界的大门。
    赵虎他娘并不知道自己的男人、自己的儿子沦陷到了同样的地方,因为她自己也深深地陷入了赌博地快乐之中。
    ——没错,本来应该是出去看院子了的赵虎他娘,一下楼就被凉亭那边打扑克儿的人群给吸引住了眼球。
    扑克儿比麻将还容易上手,一局打下来也花不了多少时间。眼看打扑克儿的一群人不时把放在桌上的一叠叠十块人民币抽出几张丢给对方,赵虎他娘着实是心痒难耐。
    她本来只是打算看一会儿的,结果越看越上瘾。周围人见她迟迟不走,眼珠子都粘在了扑克儿上,便问她要不要来一起打。
    赵虎他娘一开始是拒绝的。因为扑克儿这东西她根本就不会啊!结果这群年轻人说可以教她,又说她输了不用给钱。
    盛情难却,赵虎他娘想着自己这是盛情难却,就这么坐到了牌桌之上,在年轻人们的指导之下玩了起来。
    赵报国在外头有了秘密,赵虎他娘也在外头有了秘密。
    双方回家时天都黑了,家里冷火秋烟饭都没煮。然而心虚之下,谁也没怪谁。赵报国家迎来了有史以来最和平安宁的一天。
    但也就是从这天开始,赵报国家再也没法回到过去的日常生活里。
    赵虎他娘惦记着那些花花绿绿的扑克儿,惦记着那一叠叠的十块。
    赵报国惦记着不知名女人的白嫩肢体,心道自家老婆子又黑又丑,真是不知道自己以前怎么看上她的。
    赵虎睡得鼾声大作。在他的梦里,他是大老板,是万元户。他的梦里没有儿子,没有女儿,没有老子,也没有老娘,只有他自己。
    第94章 慧女移山44
    起初只是痒, 痒着痒着,痒的地方就疼了起来。
    疼的地方开始流出浓稠的液体,那些液体散发着古怪的恶臭。
    赵报国望着镜子里脱了衣服的自己, 人都傻了。
    他的身体中心, 那里变成了一团长着绿色红色斑点的,仿佛下一秒就会炸开的瘤子。
    “啊啊啊啊啊……!!”
    赵报国的嚎叫惊醒了赵虎。他睡眼惺忪地起了床,跑到隔壁开了门。
    “爹,怎么了?”
    “你还问怎么了!都是你个畜生、你个畜生带我去那种地方的错!!”
    赵报国兜头就给了赵虎一拳。赵虎被这一拳打醒了瞌睡, 却也被打出了脾气——自打他们爷俩靠女票女昌来联系感情之后, 赵虎与赵报国就不再像一对有尊卑之分的父子,而像一对关系极好的兄弟。
    赵虎已经习惯赵报国对他和颜悦色。乍然被赵报国施以老拳, 赵虎再不像过去那般惶恐,只会想老头子又发什么疯?
    “我这个、我这个你难道不知道是怎么来的?!”
    指着自己身上那包畸怪丑陋的瘤子,赵报国红着老眼怒道:“都是你个不孝子带我去那种地方,我才……!!”
    赵虎翻了个白眼,心想“我是孝顺你才带你去享受得好吧?”, 嘴上却说:“这绝对不是因为那个。你看我,我不就好好的吗?”
    手里攥着叶棠秘密多给的钱, 赵虎去脏店可比年迈的赵报国去得勤快。加上他“女票历”比赵报国资深, 他自认真要是那些女人不干净,那他应该比自家老子先得病。
    赵虎哪里知道之所以赵报国先病发,那是因为他是青壮年, 他的免疫系统可比赵报国经事得多。
    不过赵虎也不是真的没事,他的身体里早就buff叠得比山高,只是他免疫系统尚未崩溃, 绝大多数的脏病还处于潜伏期,有些脏病却已经是冒头了——但凡赵虎这会儿去做个全身性病检查, 他就可以知道他的舌头上之所以长出了巴掌状瘤子,他总觉得那活儿痒,那活儿根部疙疙瘩瘩的,不是因为什么他吃上了火。
    “爹啊,你就别一天到晚大惊小怪的了。我看你这就是上火。走走,我带您去看个大夫。他是老中医,说是祖上做过御医的!他开的下火方子特别好,我上回喝了一次,就感觉喉咙舒服了许多!”
    赵虎又开始惯性地对着赵报国勾肩搭背。赵报国见赵虎神色轻松,又觉得赵虎说得也有道理。
    万一……他就真的只是上了火呢?
    ……还好老婆子这段时间都忙着出去找院子去了,天天累得很,也没精神跟他这个那个的。就是老婆子都找仨月了也没找到好物件儿,要不、他们干脆就买下现在住的这屋子,别再去折腾了?
    赵报国自我安慰着,敛下了火气。
    喝中药没能治好赵报国的“上火”,赵报国的精神头一天比一天差。
    就在赵报国一家搬到县城的一年后,独龙村送来了一封信。信上写着赵嘉宝成了劳改犯。
    ——赵嘉宝三催四请不见家里给钱,就离开学校跑去跟着社会上的一群二流子混了。这群人平时就爱偷鸡摸狗,这回更是在省城里偷了十几辆自行车后被人逮了个现行。
    赵报国一家离开独龙村后就再也没有跟独龙村的人联系过,是以独龙村的人都不知道赵报国一家的新联系地址。
    赵嘉宝被拘留之后也不老实。他是未成年人,本来只用被送少管所。但这小子满口都是谎话,又是胡编乱造自己的身份,又是拿自己给自己取的江湖名字当本名。
    这可不是身份证能联网查询的年代。由于赵嘉宝说自己早已成年,又不老实交代自己家住哪里、父母姓谁名谁,他这一通折腾,成功地把自己变成了劳改犯。
    赵嘉宝之所以不愿意老实交待自己身份,可能是觉得自己不认家里,就是让老赵家永远地失去他这个香火,而这就是他对老赵家最好的打击报复。
    赵虎搬到县城后也去过赵嘉宝所在的学校,但当时赵嘉宝早已经从学校里自主退学。赵虎听学校老师告诉他:“我们学校没这个人之后。”只觉得赵嘉宝肯定是还在生自己一家人没及时给钱的气,这才让老师出来说这话。老师之所以站在赵嘉宝那边,也是因为他们一家拖欠了早就该交给学校的费用。
    赵虎好声好气地把欠学校的钱给补上了,补的时候才发现要补的钱不对。
    赵嘉宝真是他爸的亲儿子,他爸赵虎说是拿钱给自己儿子交学费,实际是拿着钱去女票。赵嘉宝说是拿钱给自己交学费、书费、食堂的餐费,实际是拿着家里的钱去请二流子们喝酒吃烧烤。
    赵虎身上带的钱不够补赵嘉宝留下的窟窿。县里老师本来就对赵虎很冷淡,看他填不上窟窿还想跑,直接说话就带了刺。
    赵虎闹了个没脸,兜里的钱还为赵嘉宝掏空了。赵虎的肺没被当场气炸,已经算是他的进步了。
    心中怨恨给自己捅下这么大个篓子的赵嘉宝,赵虎也不知在心里骂赵嘉宝是只养不熟的白眼狼骂了多少次。
    想到自己还年轻,赵虎觉得自己再找个婆娘生个儿子也不是什么难事。他果断决定放弃赵嘉宝这团扶不上墙的烂泥。
    回家遇上自己老娘问大孙子如何,想到自己老娘对大孙子的溺爱,赵虎编起了谎。
    “他挺好的!”
    简简单单四个字让赵虎他娘放下了心。已经完全沉迷于赌博的老太太不再关心大孙子如何,只钻头觅缝地想着明天要怎么去翻盘。
    就这样,赵嘉宝都退学大半年了,赵报国与赵虎他娘竟是分毫不知此事。
    等省城警方终于查出赵嘉宝的身份,联络了独龙村,独龙村的人又花了好些时间才终于弄清楚赵报国一家是住在哪里。
    赵报国、赵虎、赵虎他娘一家都是文盲,他们哪里看得懂信?
    一家人拿着信去了楼下,正好遇上了赵虎他娘的牌友。
    赵虎他娘很信任也很喜欢这群看起来光鲜亮丽的年轻人,便把信拿给了牌友,让牌友读。
    “赵嘉宝化名‘强哥’,与同伙偷窃自行车共计十三辆,被当场抓获。另外,此偷窃集团之前——”
    “别念了!”
    赵虎他娘一把抢过牌友手里的信纸,筛糠般抖。她不敢相信信纸上的内容,却也不敢再找其他人再给她们一家念上一遍这封可怕的信——现在就有这么多人盯着他们一家看了,再找人念一次信,她是不是还要被人这么围观一次?
    “老头子……”
    赵虎他娘抖着嗓子去看赵报国,谁想赵报国的瞳仁往上一翻,整个人竟是朝后仰倒去。
    “老头子!!!”
    赵虎他娘再顾不得什么他人的目光,她急切地哀嚎着,疯了一般摇晃着赵报国的身体。
    赵报国被送到卫生所的时候,身体都凉透了。
    尸检的结果是恶性肿瘤病变导致的多器官功能衰竭。
    而赵报国身上恶性肿瘤的源头,就在他的腹下,就在他的胯间。
    这下轮到赵虎慌了。
    赵虎没有慌太长时间,因为他很快就被确证患有多种性病。
    一种性病就能给人的免疫系统带来极大的摧残,何况是多种性病多管齐下?哪怕赵虎的梅毒只是二期,还有治愈的希望,在其他性病的共同作用下,赵虎做的所有治疗都像是在打水漂。
    赵虎来到县城后没有什么稳定的工作,加上他沉迷女票女昌,遇上再好的机会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别说攒起积蓄来了,他压根儿就没往家里拿过一分钱。
    赵报国倒是有些私房钱,可他和儿子一起出去找快乐时经常在儿子死皮赖脸的请求下付两人份的钱。赵报国死前又一直在吃压根儿不对症的中药,这让他的小金库彻底空虚。
    这会儿赵虎知道惜命了,开始治疗性病了,老赵家最后一点儿棺材本也见了底。
    再这样下去,儿子会死。儿子死了,大孙子又在坐牢,自己又要怎么活下去?赵虎他娘形如热锅上的蚂蚁,而她焦虑几天后得出的结论是:自己要赌一波大的。
    牌桌上赵虎他娘经常是输少赢多。但赵虎他娘从来不觉得这有什么。毕竟她也在牌桌上收获了许多快乐。
    牌桌上没人嫌她烦,没人说她吵。也没人对这她挥拳相向。人人都很有礼貌,这赢了的人会请大伙儿吃水果、吃瓜子糖果,这输了的人也都很有风度,掏起钱来从不犹豫。
    赵虎他娘也想像这帮城里人那样有风度,所以她告诉自己:你要输得起。
    “虎子,娘回家给你拿钱治病。你等着娘。”
    留下这么两句话,赵虎他娘从赵虎的病床旁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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