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染和小女仆没有聊太久就因为疲倦而昏昏欲睡,不得不暂停了对话。在她快要睡着的刹那,终于听见了熟悉的脚步声。
    门开了,走进房间的除了耶梦加得,还有令她意外的拉斐尔。
    金发少年嘴角嗪着的笑意在看见魏染衰败的气色时消了几分,他走到她的床边,伸出手要试探她的体温,却在即将触碰到她的那一刻似乎想起了什么,指尖微颤,最终又收回。
    他的脸上依然维持着完美无缺的表情,房间中无人发现他方才的异样。他轻轻地叫她:“姐姐。”
    魏染努力睁开眼睛看他:“你怎么来了?”
    “耶梦加得说你病了,我有些担心,特地来看看你。”拉斐尔道,“怎么突然病得这么严重?”
    他知道魏染身体不太好,不过这几日她的脸色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差,他便以为他‘堂姐’的身体不像传闻中的那么贫弱,没想到仅仅是昨夜那样一场不算大的雨,就能让她病成这个样子。
    要知道,她可是人群里唯一一个穿了三层衣服还披了毛领大氅的人。
    “……”拉斐尔一问,魏染就会想起昨夜浴室里的荒唐。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耶梦加得,然后快速地收回视线。
    昨天夜里,半梦半醒间,她还满脑子都是在她身下舔舐的耶梦加得。她无法控制自己停止思考,羞耻的记忆如同潮水不断复现,压得她喘不过气。光怪陆离的清醒梦让她疲惫不堪,直到深夜身体被彻底被击垮,开始发起高烧。
    淋雨或许是一部分病因,但绝不是全部。
    耶梦加得才是她生病的罪魁祸首。
    可是这件事绝对不可能告诉拉斐尔。她简直没法想象如果被拉斐尔知道的话,他会用怎样的眼光看待她。
    魏染欲言又止了半晌,最后心虚避开拉斐尔的注视:“……因为淋雨吧。”
    拉斐尔瞧着她,觉得她话里三分真七分假。
    她下意识看向耶梦加得的动作让他有所察觉,不过最终给出的答案却无法解释她的怪异。
    他无法从这些碎片中推断出什么,便也不再去想,只露出一副全然相信的模样道:“看来姐姐的身体是真的不怎么好呢。今天的事务先暂缓一会儿吧,我也陪陪姐姐。”
    拉斐尔挑了些骑士团里的趣事说给魏染听。其实他本来想提起他正在筹划的训练事宜,不过眼下的魏染显然已经没有精力再去处理这些信息,所以他便临时改换了话题。
    可惜就连这些趣事也没能维持魏染的清醒。
    看着眼睛已经阖上,头还一点一点的魏染,拉斐尔适时收了声。
    她病成这样,他留在这大概也只会给她添麻烦,是时候离开了。
    -
    洛长川侥幸从那场车祸中活了下来,但从此陷入了更痛苦的无间地狱。
    他看着魏染鲜红的身体被紧急赶到的医护团团围住,才施行急救不过两分钟,就正式宣告了死亡。
    是的,她其实已死得不能再死了,就连急救也不过是尽最后一点义务的人道主义,不至于让她走得那么决绝。
    白布蒙上她的脑袋,洛长川感觉自己的灵魂好像也死在了那一刻。
    医护们抬起担架,要将她转移。
    洛长川想拦住他们,但是被人按住,他几次挣扎不脱,只能浑浑噩噩地跟着他们上了救护车。
    车厢的灯冰冷又寂静,惨白的灯光浮在气氛中,显得可怖又凄清。洛长川感觉自己好像是想哭的,但是流不出眼泪,也说不了话。
    他只呆呆地看着那块白布,似乎还能从它隆起的形状描摹出魏染的身形。
    这具尸体就这样进了太平间。
    没过几天,尸检结束,医院出具了魏染的死亡证明。因为天气炎热,在上法庭之前,要先将遗体火化。
    火葬场的大火舔舐尽了肉体的灰,但是没有人知道,里面正旺盛燃烧着的,并不是魏染的遗体。
    洛长川快疯了,但正因为疯狂,他可以无所不用其极。火化前夜,他想方设法买通了医院的看护,把魏染的遗体偷了出来。
    家里已经临时修建好了足以躺下一个人的冰库,那里以后仍然会是他们的家。
    从火葬场回到家,洛长川顾不得给自己换身灰没那么大的衣服便急匆匆直奔冰库门前放置的冰棺,直到看见里面的人毫发无损,才微微地松了口气,止住了指尖的颤抖。
    冰棺中,少女安静地躺着,洛长川已经贴心地替她穿戴整齐,帮她化了她往日最爱的淡妆。鲜妍漂亮的脸上透着淡淡的绯红,似乎只是睡着了。
    除去身体有些残缺,她仍旧像旧日那样宁静而美好。
    洛长川坚信,假以时日,这双眼睛一定会再度睁开,也一定会像旧日那样,再次倒映出他的身影。
    洛长川原本是不信神的,但是现在,他愿意信。
    他原本也并不热衷生物科学,但现在,他愿意去研究。
    迷信也好,科学也罢,他都不在乎。
    神诞是为了唤回她离去的灵魂,科学是为了拼凑她缺失的肉体。
    他会是最虔诚的教徒,最狂热的科学家。
    他要复活魏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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