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A市的天刚蒙蒙亮,连家大小姐的房里难得亮着灯,今儿祭祖。
    “姐,韵姐那边用不用带一份。”连迪妗的床上躺着一个小帅男,穿着拖鞋躺在床上嚼着口香糖。
    宋家和连家关系匪浅,两家人连祖坟都在一个陵园,在A市独享一个风景优美的山景陵园,位置又是极佳的旺子孙地段。
    “带啊,韵子家就她一个人,宋伯一向和韵子不对付,他们一家估计是不会去那边的。”
    “韵姐她……”
    “诶诶诶,你后面不用说了,你不配,你韵姐从来不缺男人,”她补了补眉。
    “再说,宋锺念对她虎视眈眈,你还想什么呢,你怎么玩都可以,别打我的人主意行不行。”
    “念哥不是和韵姐早就分手了吗?分手了单身了大家都有机会。”
    连迪宇不服,宋慧韵一直是他梦寐以求的女神,女神啊,仙一样的人物,懂不懂啊,得到手他都要斋戒沐浴,上告祖先的。
    “你看看你这样,你配吗?连迪宇,你有公司给……”连迪妗想了想,又踢了床上穿着黑色卫衣的男孩一脚,“滚出去,烦死了,长舌妇一样。”
    *
    晚宁花店。
    “诶,小韵?你来啦,哎呀,最漂亮最大的卡布玫瑰,早晨刚刚从Y省空运过来的。”花店老板娘从里间拿出一束淡黄的玫瑰花,只稍稍修剪过一下,最简单的包装方式,花是最新鲜的,上面还有晨起的露水。
    老板娘穿着一条浅咖色棉质连衣裙,笑着把花递给一辆黑色宝马驾驶位上坐着的女人。
    “谢谢赵姨。”
    宋家的佣人,照顾宋慧韵长大的,宋慧韵搬出这边之后,叫赵姨的想在这边开家花店,离宋家不远。
    忠仆难得。
    宋慧韵送了一个黄金地段的铺面给她,是属于她的产业里小小的一个铺面,很不起眼的产业,是其他人裁剪下来给的边角料。
    有时候就是你指缝里流出的这一点点边角料,对地位与己身不平等的人来说都是天上掉黄金的恩赐。
    即便是边角料,这个铺面也是在槐明路正街,这里的生意最好做,花稍微雅致一点就有大批人来买单,周边住的都是达官贵族,吃他们的钱也够了。
    全黑色宝马M5,缓缓驶进名为宋家花园的大门。
    这算是宋家的老宅,外表上看就是普通的别墅,却是宋爷爷在寸土寸金的上城,直接买下的上世纪花园住宅,占地面积有5280平方米,这是宋爷爷送给宋奶奶的礼物和承诺。
    宋爷爷并不姓宋,他是外国人,家里的孩子都随的宋奶奶姓。
    宋嘉席躺在阳台上吃葡萄老远就瞭望到了他姐的车,黑色宝马M5,开进来的动作干净利落。
    杀气一年大过一年呐。
    “宝马M5,姐,你这车配置得一百来万吧。”宋嘉席摸了摸停在院子里的车。
    穿着黑色西装裙的女人下车,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场,杀气重。
    头发束成干练的马尾,西装裙下是一双十一厘米高的高跟鞋,站到宋嘉席面前比他还高。
    “谁是你姐,少攀亲戚。”语气冷淡。
    还是熟悉的配方,宋嘉席笑了。
    他们家的关系蛮奇怪的,他挺喜欢他姐这个冷淡性格的,他妈怵他姐,他爸对他姐很冷淡。不对,应该说他姐直接不理他爸。
    宋慧韵把车钥匙扔给管家,提着奶奶最喜欢卡布玫瑰径直走进宋宅,走进去,一眼就瞄到了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没理。
    直接上楼。
    二楼,爷爷奶奶的房间仍旧保留着。
    她推开门,里面干净整洁,和去年她来时看到的一模一样,看来管家和仆人都在用心维护。
    爷爷的大衣和帽子仍旧在衣柜里挂着,奶奶的骑术服仍旧摆在最显眼的位置,玻璃橱柜里奶奶和爷爷结婚时穿的西服与婚纱仍在,好像他们从未离开过她。
    她把卡布玫瑰插进奶奶最喜欢的描金白瓷花瓶里,花瓶是管家一早摆好的,玫瑰上还带着水珠,含苞待放很漂亮。
    她从兜里拿出钥匙,打开奶奶的古董嫁妆柜子,里面有她小时候的照片,还有爷爷奶奶写给对方的信,这个柜子里最值钱的东西不是奶奶的珠宝首饰,而是这些信和照片,宋慧韵每年都会来看一遍。
    精神支柱也是缺一不可的呢。
    爷爷奶奶把最值钱的遗产留给了她。
    门口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门打开,“姐,吃饭了。”
    宋慧韵把柜子锁上,开口,“滚。”
    宋嘉席悻悻地关上门,宋慧韵再摸了摸爷爷奶奶的照片。
    打开门,宋嘉席还候在门口,等着和她一起下楼。
    “你是不是gay。”高跟鞋在木质的楼梯上哒哒作响。
    冷不丁来这么一句,宋嘉席直接被问懵了。
    “啥?”旁边的女人双手插在裙子兜里,宋嘉席落在她后面。
    “那就是同夫。”她看了他一眼,加快速度,先于他下楼。
    管家已经将烧给爷爷奶奶的纸钱准备好了,宋滨白跪在二老面前,叁叩九拜。宋慧韵很烦,平时自己演戏都够了,看自己父亲演戏这种子欲养而亲不在的戏,真够烦。
    宋慧韵蹲在一边给爷爷奶奶烧纸钱,火光摇曳在二老的黑白照片上,宋滨白跪完就沉默离开了,宋慧韵留到最后,给爷爷奶奶上了香。
    这个家里只有两个人不能进这个屋子,是宋嘉席和他妈,前者没资格,后者没必要,老爷子生前就明令禁止的。
    外面的饭桌上,他们一家人早已经围坐在一起,宋慧韵抽开下席的椅子,她不想挨着他们这些人里任何一个人坐,每年今天,她一般在这里待不过叁个小时。
    “林娜呀,好久没见你了呢,你妈妈还好吧。”
    坐在男主人旁边的女人漂亮优雅,头发温顺的低挽着,看着尤林娜表情是温和的,可能是顾及着今天的日子,她没笑。
    林梅霜,是这个宋家的小叁,说来真的好笑,这就是她和宋锺念的共同之处。
    “妈妈很好,”坐在林梅霜旁边的女人看了一眼男主人对面吃饭的女人。“也很挂念林姨,还说要我选个时间来看您呢,真是抱歉,选了今天,打扰您了。”
    “怎么会,”林梅霜给旁边穿着浅蓝色针织衫的女人夹了一块肉“尝尝这个。”
    宋滨白对宋家二老一向只是表面亲的,清明节并不重视,埋多好的陵园,多好的地段,都是二老生前自己选好的,甚至埋进去他都没去看一眼。
    清明节上香,家里摆牌位,是为做戏,为堵汇滨董事会和幽幽众口。
    宋慧韵这幅叛逆和冷情随了谁,显而易见。
    “听说你妈妈当年劝你父亲买了一块地,这块地好啊,现在成香饽饽了。”
    主位上的男人发话,饭厅的气氛一时间有点热。
    宋慧韵听出来了,讨好的意思,讨好尤家讨好尤林娜的意思。
    纵然尤林娜的母亲再是小叁,那也是体面的小叁,按着古代的说法来说,这种人叫贵妾,她家在山西,挖煤的。
    呦鸣集团。
    近些年煤老板的事迹已经不像早些时候那么大张旗鼓了,但呦鸣集团千金入住铭宋集团逼走正宫的事,在当时的行业内还是轰动不小,尤家和那边的宋家大出血了多少,宋慧韵知道。
    “爸爸,”
    宋慧韵听着这个两个人的对话,心中了然,看来宋滨白要和他们家联姻了,真有意思,继子女与继子女之间要联姻。
    “我要结婚了。”
    此话一出,宋滨白放下筷子,他的女儿要结婚,本来应该是喜事,可惜他高兴不起来。
    如果宋慧韵要结婚,他是要举家搬出去住的,宋家这个宅子是宋慧韵的,宋滨白现在只有这里的使用权。
    “长辈说话,你平白无故插什么嘴,你妈妈没教过你礼仪吗?”宋滨白喝了一口面前的白酒。
    也是,他忘了,他和她妈妈早就离婚了,她妈妈不在她身边,谁教她。
    只是宋家现在还轮不到她做主,他是主人家,而她只是仰仗他而活的菟丝花,只是给一支基金就可以打发的。
    一个,女孩,而已。
    做主的事,还是应该男人来。
    “姐,是陆总吗?我见过陆总的,他好厉害……”
    “够了。”宋滨白怒嗬。
    宋嘉席讪讪闭嘴,林梅霜给他使眼色也叫他闭嘴。
    “是那位陆总啊,很优秀呢,和韵姐很配,恭喜啊。”尤林娜淡笑着插话。
    饭桌上的人各怀心思。
    这个清明,过得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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