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十来分钟,就在更多的人不耐烦时,车流缓缓蠕动起来。
    常松源他们到了路人说得容易发生车祸的路口,发现有交警在指挥交通,难怪车流一下子顺畅起来了。
    忽然,迟泱泱发现了什么,趁着交警让他们等一下的功夫指着路口的人行道,“常爸爸,那个好像是好人叔叔呀?”
    常松源顺着她指着的方向看过去,果断开着小电车到那边。
    车子刚停下迟泱泱就从常松源胳膊下钻出去,哒哒哒跑到蹲在行道树下的周乾身边,“好人叔叔?”
    周乾慌忙抹了把泪,“你们怎么在这儿?”
    迟泱泱迟疑地盯着他红红的眼圈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视线又在他磨破了布料的膝盖上扫过,然后低头在自己的小兜兜里翻了半天,最后拿出来一颗糖,“好人叔叔,吃了甜甜的糖果所有苦都会变成甜的。”
    周乾眼眶又湿了。
    他垂着眼睛接过糖果,剥开糖纸放进嘴里,眼泪吧嗒吧嗒掉了一地。
    迟泱泱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常松源暗暗叹了口气,上前将她揽在身边,然后用力拍拍周乾的肩膀。
    周乾眼泪掉得更快了。
    迟泱泱无措地仰头看常松源。
    常松源捏捏小丫头的肩膀,目光在不远处的小电车上扫过,然后又落在周乾磨破了布料沾上泥巴的膝盖上,果然和他想的一样。
    成年人的世界没有容易二字啊!
    交警疏通了交通,边往他们这边走边拿下帽子整理了一下又戴上,他走过来看着周乾语气严肃,“就算是电瓶车也要注意安全,你开的速度太快了,这次是你运气好幸运地躲过一劫,可下一次就不一定了。”
    周乾垂着脑袋连连点头,像是犯了错羞于面对老师的学生。
    交警叹了口气,“行了,你走吧。”
    周乾用手背狠狠抹了把眼泪,给交警九十度鞠躬,吓得对方忙侧过身子不敢受礼。
    周乾的小电车脏兮兮的,像是在泥里打了个滚,他推着车子下了人行道,迟泱泱两人才发现他的腿脚似乎有点不利索。
    “你们现在去站点吗?”周乾瓮声瓮气地问。
    常松源点头。
    “那一起吧。”周乾坐上小电车走在前面,常松源跟在后面。
    到了站点上早班的同事早就到了,有些已经开始接单。
    他们看到周乾狼狈的样子吓了一跳,“你这是咋了?怎么搞得这么狼狈?”
    周乾摇摇头,“车子摔了一下。”
    站长浓黑的眉毛死死的拧起来,见他还要继续接单,二话不说劈手夺下他的手机和头盔,“周乾你不要命了?!你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铁疙瘩!”
    “平哥说得对,周乾你必须要休息休息。”
    “对啊,你昨晚是不是一晚没睡?”
    “你又送了一晚上单子?”
    周乾想要抢回自己的手机,他辩解:“我真的没事,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晓得,撑不住了肯定不会硬撑……”
    “快别放屁了,周乾你说的话你自己信吗?”站长给同事使了个眼色,“反正今天不管说啥你必须先休息。”
    同事默契地挡到周乾跟站长之间,推着他去休息。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啊,大家都知道你急着用钱,可你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啊。”
    “周乾你可是你们家的顶梁柱,你要是倒了你让嫂子他们怎么办?”
    周乾还想说什么,听到这话沉默的任由同事将他推进去。
    有人殷勤地将折叠床拉开,赶着周乾躺上去。
    周乾躺上去没一分钟就打起了呼噜。
    “我就说这家伙一晚上没休息。”站长把周乾的手机和头盔放在一边,从抽屉里拿出速效药膏,顺手拉着凳子坐到床边撸起周乾裤子,看到他膝盖果然擦破了。
    站长嘴里碎碎念着,动作娴熟地消过毒挤上药膏、拿纱布虚虚裹了一下,再把裤腿放下来。
    同事们看事情搞定了,便跟站长打了声招呼该干嘛干嘛去了,留下迟泱泱和常松源一头雾水。
    怎么回事?
    站长让两人跟他到另一边,压低了声音问:“你们怎么会和周乾一块?”
    常松源解释了一下,又说:“周乾开车速度太快了,我看着都心惊。站长你能不能劝劝他,今天还只是擦破了皮,可不是每次都这么好运啊。”
    迟泱泱跟着摇头晃脑,“骑车上路别着急,争、超、抢道不安全!”1
    “我听同事们的意思,周乾还熬夜接单?他这样自己身体撑不撑得住先不说,也不安全啊。”
    站长摸摸迟泱泱的小脑袋叹了口气,“周乾他自己也知道啊。”
    “知道怎么……”
    站长朝隔间看了眼,声音又低了几分,眼中满是同情的道:“周乾他儿子还等着他拿钱救命呢,他不拼命怎么行。”
    作者有话说:
    1骑车上路别着急,争、超、抢道不安全!——全国交通安全日宣传语
    第82章
    幸福的人是相似的, 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
    半年前周乾的家庭和联盟千千万个家庭没什么区别,勤劳朴实的父亲、慈祥和善的母亲与乖巧听话的儿子组成幸福的三口之家。
    他们虽然不富裕,但一家人和和美美温馨幸福。
    然而不幸降临到了这个普通的家庭。
    周乾的儿子周子轩得了白血病。
    一瞬间天仿佛塌了下来, 在短暂的惊愕过后,周乾和妻子咬着牙表示就算是砸锅卖铁也要救儿子。
    白血病又被称为血癌,虽然算不上绝对的绝症, 可治愈性不大。
    放化疗、骨髓移植哪一项都不便宜, 夫妻俩没日没夜拼了命地挣钱想要救孩子的命。
    “放疗化疗就不用说了, 孩子老受罪了。骨髓移植也是个办法, 可骨髓哪是那么容易能找到合适的,反正他们一大家子都没匹配上。”
    站长语气有些悲凉,“就这已经花光了他们家的积蓄, 周乾夫妻就不说了, 周乾他爸六、七十岁的人了,为了给孙子治病在工地上给人干杂活……”
    “穷人生不起病,一病就倾家荡产啊。”
    迟泱泱最是心软, 闻言忍不住跟着着急,“可是、可是……”
    她可是了半天不知道说什么,癌症细胞清除药物还在研究当中, 孙爷爷没吱声想来是没有什么结果, 难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不对, 迟泱泱眼睛亮了起来, “泱泱昨天听到新闻说……说……”迟泱泱卡壳了。
    “雾国。”常松源贴心补充。
    “对对,雾国不是可以治疗白血病吗?”
    站长叹了口气,因为周子轩的病站里的人都挺关心相关方面动态的, 所以他比迟泱泱了解的多点。
    “雾国只是说他们研究出来了, 谁知道什么时候能投放到市场上啊?而且……”站长长叹一声, “国外的药进了咱们联盟价格……翻的不止一倍啊。”
    “娃儿,说是买药,可那跟敲了一大家子骨髓有啥区别啊。”
    观众一开始还在弹幕上“华山论战”,听到站长这么说,顿时都沉默了。
    【其实……咱们联盟一直是冤大头吧?同一种药在国内的售价是国外的好几倍,同一个品牌的服装鞋包同样贵几倍,还有更绝的,同一种食品国内外所用材料不一样,咱们用次等的花的却是一等的钱。】
    【哦,对了,不止是跟国外比,跟咱们周边某些跳蚤国比也同样如此,人家的东西就是比咱们的便宜几倍!】
    【几倍保守了,有一种药贵上千倍你们敢信?】
    【我大联盟什么时候能雄起啊,我做梦都想大联盟有一天能站在世界之巅俯视所有国家,那个时候就是让我死也无遗憾!】
    迟泱泱则是一脸懵懂,她知道钱很重要,可具体有多重要却没有概念。
    站长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蹲下身摁住小丫头在她脑袋上一阵揉搓,这娃儿的小脑瓜圆溜溜、毛茸茸的,看着可好揉了。
    迟泱泱猝不及防被摁住,像只小鸭子似的撅着小屁股拼命扑腾。
    常松源呆了下,几乎在站长摁住迟泱泱的同时一个人影便扑到了他们面前,同时一个小红点出现在站长脑门上。
    常松源瞬间出了一身冷汗,没吃过猪肉他见过猪跑啊,连忙扯着嗓子喊:“站长你跟泱泱玩怎么还搞突然袭击啊,小心她把你当成坏叔叔!”
    同时装作搀扶的样子扯住扑过来的人,“小兄弟你没事吧?”
    来人反应很快,装作舒了口气的样子,“没事没事,不小心绊了一下,果然不能走路时玩手机了,太危险了。”
    “可不是,我以前就吃过走路看手机的亏。”
    站长rua了个过瘾才恋恋不舍放开迟泱泱,“小娃儿就是搞突然袭击才好玩啊,再说我长了这么一张端正的脸,一看就是好人嘛。”
    迟泱泱扒拉扒拉脑袋上乱糟糟的头发,一脸懵逼。
    常松源把她扒拉过来帮她整理好头发,冷静下来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心里疯狂吐槽站长在刀尖上跳舞。
    还搞袭击好玩,你知不知道你差点被当成恐怖分子突突了。
    站长笑眯眯地看着他俩的互动,朝无表情盯着自己的年轻人眨眨眼,“小兄弟我咋觉得你有些眼熟?”
    小兄弟内心呵呵,“大概我长了一张路人脸吧。”
    站长摸摸下巴觉得他说的在理,普普通通大众脸哪像自己辨识度贼高。
    路人脸的小伙子寒暄两句离开了,走之前还特意多看了站长几眼,他终于见识到了传说中的铁憨憨。
    经过站长这么一闹,大家什么伤感的情绪都没了。
    迟泱泱则抱着常松源大腿不松手,生怕自己又落在站长手里,她不想顶着鸡窝头去医院看东子叔叔。
    站长咂咂嘴,回味了一下小丫头脑袋毛茸茸的手感,继续道:“不过你看周乾那拼命的样子,显然是准备搏一搏。”
    所有人都知道所谓搏一搏不过是求那千万分之一的幸运几率,最终结果很有可能人财两失、债务缠身。
    只是父母爱之深沉,他总不能劝周乾放弃治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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