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美珍听得直摇头:“在家就是个懒闺女,针线活、和面揉面的活都不会干。这嫁了人什么都会了。”
    她只是随口感慨一句,路远征听见连忙道歉,“妈,怪我!是我让问问跟着我受苦了。”
    许秋石摆手,不以为意:“寻常人家过日子,谁还不吃喝了?这算什么受苦?”
    许闻也附和,“干点活不妨事,只要你不欺负她什么都好说。”
    “我当然不会欺负她。”路远征正色道:“但,对我来说算让问问受苦。”
    许问给他做布鞋他都心疼,开心归开心,不会再让许问做第二双。
    许问的手很好看,手指又细又长,前阵子为了做鞋,上面扎了些密密麻麻的针眼。
    绣花针扎的看不见,但那个针锥子扎一下是要冒血珠的,即使擦干净血珠也会留一个红点。
    她本就白,指肚上猩红点点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现在我不能承诺什么,但是我会努力,争取早点让她不用再事事亲为。”路远征表态。
    就算一直在部队,官职升到一定程度,家里就会有人照顾。
    他觉得许问就该过那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被人伺候的日子。
    许问听得看了路远征一眼。
    当着她的面,他可从来不会这么说。
    她还没忘记给他布鞋那天,他还因为她扔了布鞋跟她生气,最后连句谢谢都没说。
    没想到都闷在心里。
    许问心里甜丝丝的,面上反着,撇撇嘴,小声抱怨:“憋死你!”
    路远征耳尖听见了,惩罚性地在桌上握着她的手捏了一下。
    冬生吃了几口,就跟着许切出去疯了。
    那边路远征跟许秋石和许闻聊天,这边朱美珍跟许望拉着许问嘘寒问暖。
    问许问在那边过得怎么样?
    会不会水土不服?
    在岛上能不能吃饱睡好?
    ……
    诸如此类的问题一个接一个。
    都是以前给她写信时问过的。
    许问又一一回答了一遍。
    她知道,朱美珍跟许望是怕她报喜不报忧。
    听她亲口说了一遍,才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你这孩子又没出过远门,一下走这么久,我心里还空落落的。这回看见你过得好,我也就踏实了。”
    朱美珍说着差点又抹了眼。
    “当军嫂可真不容易。”许望咂舌,“虽然你离家远,家里人难免都惦记你。但是好在路远征还健健康康的活着。你们在一起互相有个照应,也挺好。”
    许望抬手在许问手背上轻拍了两下,“时间真快!眨眼,我们问问都结婚一年多了。  ”
    朱美珍擦擦眼,接着道:“再生个孩子就全乎了。冬生是个好孩子,也知道你心疼他。那你也得跟小征要个自己的孩子。”
    许问:“……”
    突然有个不好的感觉,这个年怕是过不消停了。
    没有婆婆催生,可是有娘啊!
    第94章
    许问眨眨眼,  故作一脸娇羞,低着头压着声,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妈,  不是我不想要孩子,  是路远征说他太忙了,不着急,过几年着。”
    路远征:“……”
    大约许问平时真得太乖,朱美珍也不疑有它,皱眉训路远征:“小征啊!也不是我这当妈的催你们。你都二十六了,是该要个孩子。你忙你的,实在没空带孩子,等问问生了你们把孩子送回来我给你们带。”
    路远征比许问更乖巧地应了声,  “妈,我知道了,  等回去就努力。”
    许问瞬间红了脸,偷偷在桌上捏他的腿。
    路远征稍稍用力,大腿绷紧,  她捏不动。
    气得许问用指甲戳他。
    许闻翻个白眼,  揭许问的底,“娘,  许问说啥你信啥!明明是她不愿意要孩子,怕你说她才故意赖路远征的。”
    朱美珍一听,狐疑地目光来回在许问跟路远征之间扫。
    许问忙推了路远征一下,  “真没有,你问他,真是他不想要。”
    路远征先是看了许问一眼,然后啊了一声,  不是那么情愿道:“对,问问说的对。”
    然而那表情那语气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反而坐实了许闻的话。
    看见许问当着自己面栽赃陷害路远征,气得朱美珍抬手在许问胳膊上轻拍了下,“你不能仗着小征疼你就胡来!你们那岛再荒凉也不是真就你俩。你们结婚这么久你肚子还没动静,别人不会说闲话?”
    许问摇头,“真不会。”
    朱美珍不信:“人家当你们面不说,那背着后头怎么说你你知道?你这幸亏也是在外面。你要在家里这么长时间不要孩子,你看大家怎么说你。”
    这个许问还是知道的,生产队里多迂腐封建的人。
    动辄就会把“不下蛋的母鸡”和“不能生”以及“这家人上辈子做什么缺德事导致这辈子没孩子”之类不友善的语言扣到女人头上。
    见许问不说话,朱美珍还以为她没听进去,“生产队挨着大队院姓李那户人家你知道吧?昨天傻媳妇儿又被打的满大街跑。还不是为生孩子的事!”
    许问想了下,才记起朱美珍嘴里的李姓人家。
    男的叫李长河,他儿子智商多少有点问题还是个瘸子,以至于不好说亲。
    最后眼看着瘸子年纪大了,没办法就从隔壁大怼娶了个女人回来,这女的也是憨憨傻傻。
    不知道是不是觉得儿子儿媳都多少有点傻气好拿捏,还是两口子本身就这么不讲理。
    李长河夫妇把恶公婆当得十分称职,动辄对傻媳妇儿骂骂咧咧,有时还上手。
    他们夫妇住着家里的好房子,给儿子和儿媳妇腾出低矮的杂物间当新房。
    本来,他们对儿媳妇的要求就是能生个孩子就行,傻不傻得无所谓。
    谁知道新媳妇过门一年了,肚子还没动静。
    李长河夫妇对新媳妇愈发没了好脸色,经常打儿媳妇打到大街上。
    那生产队不能看他们总打人,上门调解,建议他们带儿子儿媳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
    李长河两口子当然不会觉得自己儿子有问题,只带了儿媳妇去。
    检查结果更是让他们家成了生产队的笑话。
    新媳妇结婚一年还是个处,怎么生孩子?
    大约是李长河教了自家的瘸儿子,后来新媳妇肚子有了动静。
    那会儿许问正好忙着高考没顾上这事,问朱美珍:“她不是怀孕了吗?”
    “她不是这里有问题吗?”朱美珍指了指头,“没爱惜上,掉了。又一年过去了再没怀上。”
    许问哦了一声,随即反应过来,“妈,那你跟我说这是干什么?你放心,路远征没打过我。再说,妈拿李家说事,是觉得我傻呢?还是路远征傻呢?”
    路远征:“……”
    他敬许秋石酒的同时还不忘瞥了她一眼。
    眼里的意思很明白:你等回家看我怎么收拾你。
    许问下意识朝他吐舌头,像在岛上那样,挑衅。
    伸到一半,意识到这是在家,忙正襟危坐。
    朱美珍怕路远征误会忙道:“你这死丫头,怎么还挑事呢?胡说八道什么?我可没说你俩傻,我就说你们该要个孩子。”
    许望看见路远征跟许问的小动作,摇摇头,对朱美珍道:“娘,我看你就别管她了。你没发现问问出去这一年回来活泼了很多?”
    朱美珍纳闷道:“有吗?”
    许望肯定道:“嗯。你看现在脸上时常带笑,一看就过得不错,想必路远征也是真疼她。他们的事让他们自己商量吧!又不是小孩子,有分寸,再说,他们还有一个冬生,也没那么着急。”
    “冬生肯定是个好孩子。那也不是他们不要孩子的理由。”朱美珍并不认同。
    许望摇摇头,给了许问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许问:“……”
    “问问,人家小征疼你,咱不能欺负人家是不是?你们再把冬生当亲生儿子,他也姓李是不是?人家父母是烈士,不能不给人家留个后。那你们自己也得留个后是不是?小征父母都没了,就他自己,问问你好意思只顾着自己开心不想当娘?你就不给人家留个后?你这样……”
    许问听着朱美珍喋喋不休,幽怨地瞪路远征。
    他装看不见,嘴角勾着。
    许问手伸到他大腿内侧软肉上狠狠掐了一下。
    他再牛,肌肉也练不到这里。
    路远征没防备,嘶了一声,被酒呛了下,直咳。
    许问忙给他拍背,很体贴很温柔地道:“你看你,喝个酒急什么?”
    路远征:“……”
    就因为这一下,朱美珍总算绕开了孩子这个话题。
    许问暗暗松了一口气。
    吃过晚饭,一家三口推着自行车步行回家。
    路远征喝了酒,许问怕他把她们娘俩带进沟里死活不让他骑自行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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