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问暗暗咂舌,原来路远征还是个大款?
    娶媳妇儿没外债竟然还有剩余?
    路远征跟她结婚可花了不少钱,给许家的彩礼钱是一百九十九块。
    还按时下流行,准备了三转一响和七十二条腿。
    酒席也算丰盛。
    虽然账本上写得清楚还欠着供销社和部分社员一部分钱,但是收的礼钱即使还完债也还剩余不少。
    许问数了一下,礼钱一共收了五百六十七块,欠着一百四十八块七毛钱。
    一部分是供销社里的烟酒钱,还有些是跟社员们买鸡鸭鱼肉的钱。
    虽然不允许个体经济,但是偶尔可以特事特办。
    比如结婚。
    像路远征跟许问结婚,一摆就是二三十桌,怎么可能一下有这么多肉票粮票。
    所以像红白事允许找社员们先借下他们自留地里的。
    这种借一般都是还钱不还物。
    吃都吃了,上哪还去。
    许问手里现在一共有七百八十七块钱,减去欠债的一百四十八块七毛钱也还剩六百三十八块五毛钱。
    许问啧了一声,“以为挑了个穷小子没想到嫁了个隐形富豪。”
    六百块在七七年可是一笔巨款!
    许问曾经看过一个统计,现在的一块钱约等于四五十年后的二百二十块。
    按这个算法,她手里这六百块相当于十四万还多。
    “原来结婚还能发家致富!”许问自嘲地勾了勾唇。
    她手里这些钱才是真正的血汗钱。
    是路远征出生入死换来的。
    按照路远征的意思,他一个月津贴有四五十块。
    但是津贴也是从少到多涨起来的。
    平均一个月按四十块算的话,一年还不太到五百块。
    冬生三岁多,也就是说路远征大约攒了三年多。
    一千五百块除去生活必须开支之外,大约也就一千二百块左右。
    不过听路远征说他们一年会发十三个月工资,而且立功了也会有奖励。
    就按一千五百块来算,估计也都拿出来娶她了。
    许问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路远征对她过于好了。她受之有愧。
    许问灭了火,找了个新本子重新记账。
    想着得把花的每一分钱记清楚。
    “麻麻!”
    许问听见冬生叫人,应声走进里屋。
    冬生揉着眼坐在床上,本来一脸不高兴,看见她转悲为喜,“麻麻,我还以为你走了。”
    许问摸摸他的头,“不会走,以后我们都在一起生活了。”
    冬生猛点头。
    “你会自己穿衣服吗?”
    “会。”
    “那你自己穿衣服,我去盛饭。”
    早晨天气不算热,许问搬了个小桌子放在天井里,跟刚洗完脸的冬生面对面坐在桌前。
    一人一碗小米粥,桌上一盘鸡蛋饼,还有盘凉拌黄瓜。
    冬生狼吞虎咽。
    “吃慢点!没人跟你抢。不够我可以再做。”许问见冬生要噎到,倒了一碗凉白开给他。
    冬生用水顺下去,才开口:“麻麻做得太好吃了!有麻麻真好。”
    “那我以后天天做给你吃。”
    “也不用天天。爸爸说你得上学。上学就没法做了,等你放假给我做。”
    “好。”许问应着,心里却盘算着,冬生已经三岁半了,按年龄该上幼儿园了。
    可生产队没幼儿园,得去公社。
    这事回头还得跟大伯和小叔两家商量。
    慢悠悠的吃完早饭,冬生抢着洗碗,许问先去把锅刷干净,又教着冬生重新洗了一遍碗。
    他人小,洗不干净,碗外面还沾着小米粒。
    收拾干净家里,冬生带着许问去还账。
    许问报人家:“刘三狗。”
    冬生就颠颠领着她找到刘三狗家,欠刘三狗五块八。
    还完钱,许问在账本上划掉刘三狗去下一家。
    都是一个生产队的,借钱也不多,所以也没有欠条,全凭信用借还款。
    冬生领着许问走完所有欠钱的人家,只剩最后一个大债主——生产队供销社。
    “冬生,你好聪明!才跟爸爸回来一个月竟然能记住这么多人家?”许问由衷夸奖,简直像个小土著。
    “爸爸教的。每次换环境都得先认识人,这样才能分清好人跟坏人。”
    “你们经常换地方?”
    “嗯。在大院的时候多,经常会跟着爸爸出去。会在海边搭帐篷,在海里游泳……”
    一大一小,一边聊天一边走,跟供销社清账之后,许问总算无债一身轻了。
    不光无债,还算个小富婆。
    小富婆牵着小富二代到家门口就看见等在门外的许闻了。
    “二哥?你怎么来这么早?”
    “咱妈怕你跟孩子饿肚子,让我早点来接你回家吃早饭。”
    许问心里涌上一阵暖流。
    还没等开口道谢,就听冬生不服气的辩驳:“二舅,我没饿肚子,我们吃过早饭了。麻麻做饭可好吃了。”
    许闻以前也吃过许问做的饭,翻个白眼:“是,你麻麻做饭是好吃,就是费油!”
    许问:“……”
    虽然许闻是来接许问,但许问还是自己骑了自行车。总不能回来还麻烦许闻送。
    远远地就看见朱美珍他们等在路口。
    这阵仗让许问很不适应,咕哝:“弄这么大阵仗,跟待客似的。”
    她明明是回家,而且昨天才结婚。
    “回门伺候的是女婿又不是你!路远征不在你这是占他的光。”许闻看了许问一眼,逗她,“嫁出去的女儿本来就是客了。当然得对你客气点!”
    许问气得伸手要打他,“你才是客!我是爸妈的小公主。”
    “你别摔了!”许闻试图伸手去扶许问的车把,生怕她怕自己给摔了,“车技不行脾气不小!”
    不远处的许秋石道:“我就说问问不是那种只会哭天摸地的吧?你还不信。你看她笑得没心没肺!”
    朱美珍反驳:“问问才不是没心没肺。这丫头心思重,有话喜欢憋在心里头不说罢了!你待会别老一直提小征。”
    “姥爷姥姥!”冬生从许闻身后探出头,朝许秋石跟朱美珍挥手。
    “哎!”
    许秋石跟朱美珍同时应声。
    朱美珍真挺喜欢冬生的,孩子长得模样好,嘴又甜会哄人,“来,姥姥抱!”她快走几步,从许闻自行车后座上抱下冬生。
    “你们先回家,我把自行车还了去。”许闻拍了拍车把。
    自行车是借来的,下午许问又不用他送,还是早还给人家好。
    中午吃饭,许问掏出五百块钱放在桌子上,“爸妈,二哥,嫂子,这钱你们先拿去盖房用。”
    许秋石第一个拒绝:“不行!小征都不在家,你拿着家里钱往娘家送,被人家知道还不戳你脊梁骨?!”
    “路远征让的。”
    “那也不行。”许闻也不同意,“你现在不能赚工分,还要上学。冬生平时寄送在别人家,你总得给带生活费吧?五百块看着挺多,真过起日子不经花。”
    “闻子说的对。”朱美珍道,“问问,领家过日子跟自己生活不一样。你婚前凡事有我们。结了婚就得靠自己。你结婚人家小征给过二百块的彩礼钱,我们不能连你们俩的家底都掏空了。
    再说,你这钱是刚接的礼钱吧?这钱都相当于借的,以后谁家有事你都得随礼还回去。你都给了我们,万一今年亲戚事多,你拿什么随礼?”
    桑小青动了动嘴,没做声。
    她其实是想要这钱的,不是贪,想借。
    哪个女人不渴望有自己的房子?
    只是许问这钱她确实没脸开口要。
    要不是因为她那些牢骚话,许问也不会早早出嫁。
    连婚礼没办完新郎就走了。
    公婆嘴上没说,心里指不定也会埋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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