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永健眸光刷亮,他身后的小将们也说:“不可能的嘛,咱虞哥也是北城一号人物,名言就是好男不跟女斗,男人不能欺负女孩。”
    陈思雨再说:“但他犯了一个特别严重的错误,是来跟我道歉的,鉴于他认错的态度比较诚恳,我就不说是什么错误了,不过我也希望虞永健同志做到自己的承诺,从今天开始,以帮助一百个孤寡老人为已任,劈柴,挑水,帮忙烧饭,洗衣服,要做不到的话,我可就不客气了。”
    虞永健还没说啥,他身后一小将说:“不是吧,我们虞哥可是斗天斗地斗地主的大革命家,去帮人洗衣服做饭,太丢脸了吧?”
    这帮趾高气昂的家伙,整天提着皮带鞭子四处打人。
    他们誓要追随革命先辈,最瞧不起的,就是窝在家头洗衣做饭的男人。
    但陈思雨今天要改变他们这个观念。
    “呸!”她一声吓的发小们集体往后退。
    再说:“你们可以问问冷队,人空院的小将们在干嘛,除了帮助孤寡老人,人家还主动疏通河道,下水道,掏茅厕,我听说有一小将连着给个孤寡老人淘了三天茅坑,孤寡老人把个比我还美的孙女许配给他了,这个叫……雷锋精神!”
    正所谓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而因为她声情并茂,孤寡老人会有孙女这么大的bug大家都没注意到。
    反而,一个说:“咱不能比空院的子弟差吧。”
    另有一个挽袖子:“我们附近的巷子里,茅厕都快溢出来了,不行咱去掏,我咋就没想到了,地主也斗的差不多了,咱学做雷锋也是响应号召!”
    “既然是虞哥发话,那咱必须去。”另有一个说。
    虞永健本来以为今天自己死到临头了,结果陈思雨居然不但没有公开指证,反而只是让他去学雷锋?
    “思雨,不出三天,我们就会因为雷锋精神出现在报纸上的,不信咱们走着瞧!”说完,他率队走了。
    而陈思雨,一转身就听到冷队长的肚子在咕咕叫。
    已经下午一点了,难不成这人没吃饭。
    但她一笑,噗嗤一声,咦,浓浓的一股韭菜味儿,可真够尴尬的。
    侧首,她问:“冷队您中午还没吃饭吧,是错过点儿了吗?”
    这总是能把谎言说的一本正经的小姑娘,一周没见了,还是冷峻记忆中那副纤细高挑,肤若春桃的模样,但似乎又比一周前又漂亮了许多。
    冷峻在无人时,总会回忆陈思雨的身材,五官,面部细节。
    但总是无法回忆具体,只记得她非常美,而一见面,就又会觉得,自己回忆中的她,远不及现实中见到的那么生动,跃然的好看。
    他先说:“小陈同志,非常感谢你昨天的劝告,我母亲终于同意回国了。”
    这时陈思雨还不知道方主任那边已经寻找完整证据琏了,自然欣喜雀跃:“那可太好了,我正好想找人帮忙带点东西呢,让咱阿姨帮我带一下吧。”
    这时冷峻的肚皮不争气的,咕噜噜的又响了。
    陈思雨于是说:“我们家有烤好的面包,我正好有秋刀鱼罐头,冷队想不想尝尝我烤的面包片?”
    因为他既没夸过她的牛肉干,也没夸过饼干,她以为他不喜欢吃她做的东西,还以为对方会拒绝。但冷峻立刻说:“好!”而且转身,他走的飞快。
    进门时,他甚至抢先拿出自己的钥匙,回头看陈思雨也拿了把钥匙,犹豫了一下,把他的钥匙解下来,交给了陈思雨,并郑重申明:“你不用怕的,我姐不在,我晚上是不可能过来的。”
    晚上过来,过来干嘛,搞夜袭?
    她眸光一挑,抿唇一笑,冷峻显然也意识到她的所想了,耳朵都红了。
    陈思雨的饮食习惯比较西化,正好冷梅家有烤箱,而这年头用代奶粉发酵的面粉,比用牛奶做的还要香一点,所以她习惯于烤面包,而非蒸馍。
    家里就有她昨天晚上烤好的面包,此时切成片,放进烤箱里,打开秋刀鱼罐头,陈思雨是想剔鱼刺的,结果她惊奇的发现,这些来自苏国的罐头,里面的鱼刺被剔除的干干净净,一根都没有。
    整整一罐,满满的,全是刺剔的干干净净的鱼肉。
    西红柿在这年头被称之为是洋柿子,它的皮没有将来那么厚,水份非常足,而且一咬开就是一股浓浓的,只属于西红柿的香甜。
    每每陈思雨做饭时,总能情不自禁的吃掉一大个。
    切了两片,看面包已经烤的两面焦黄了,拿出来后先拿水果刀涂上黄油,再加上生菜,把鱼肉加上以后,切了两片西红柿,剩下的,陈思雨抓起来就是一大口。
    她正狼吞虎嚼呢,就听身后响起冷峻的声音:“虞永健,高大光和方小海都是你的发小,但你跟高大光关系要更好一点,对吗?”
    回头,男人站在身后。
    陈思雨偷吃被抓现形,倒也不慌,两口吞了西红柿,唆了手上的汁,面不改色,还佻皮一笑:“是要好一点,因为只有高大光,跟冷队您一样,传言被我倒追过。”
    在三明治上扎上牙签,一切两半,盛进盘子端给冷峻,她再笑:“但我送过饼干,烤过三明治的,就只有冷队您了。”又问:“不好吃,对吗?”
    要他敢说不好吃,陈思雨以后可就不做了。
    向来镇定的冷大队,猝不及防崩面了:“不不,非常好吃。”
    又刻意解释:“跟我母亲做的味道一模一样。”再来句昏话:“我不是说你像我妈一样,她毕竟比你大很多……”
    陈思雨说:“不是我像她一样老,而是我做的饭跟她做的一样好吃,对吗?”
    冷峻大松一口气:“对!”
    他心想,为什么世界上会有如此体贴,善解人意的女孩子。
    酥脆的面包配上清爽的蔬菜,加上蕃茄浓浓的酸甜,再有秋刀鱼罐头的美味,虽然没有果酱也没有芝士,更没有酸黄瓜,可就这样简单一份三明治,叫冷峻一大口便满足了。
    可惜陈思雨的面包不够多,只够做两份三明治的。
    看他吃完还意犹未尽的,陈思雨体贴的说:“以后周末回来,可以常来,我经常做给你吃,家的味道喔。”
    冷峻思索片刻,点头:“对,这就是家的味道。”
    国内喜食苏国口味的人比较少见,而冷峻之所以喜欢,是因为他妈从小长在苏国,喜欢在家做苏国食物的原因。
    而关于他父母为什么离婚,最近陈思雨听了几条八卦。
    虽然八卦都不太一样,但都有大同小异之处,而且听来让人唏嘘。
    据说冷父是在被冷母看上之后,倒追的。
    而之前,他有一个共同参加革命的初恋,在被敌人抓到后,处以了极刑。
    冷母是从苏国来的,是名歌唱家,还疯狂倒追冷父,而当时流行的是,尽快组成革命家庭,延续革命的火种,所以组织施压,就让俩人结婚了。
    当然,冷母并不知道初恋一事,夫妻二十余年,一直特别恩爱。
    直到前几年,偶然一次她要上台演出,让冷父帮忙准备一下稿子,结果等她上台,就发现里面并非稿子,而是丈夫初恋的照片,以及每年在她祭日时,丈夫写的深情并茂的怀念信。
    冷母这才了解了丈夫初恋的所有信,并恍然大悟,原来自己二十多年,陪着丈夫经历革命与战争,枪林弹雨,硝烟战火,却从来没得到过丈夫的爱。
    而他爱的,是一个比自己崇高百倍的女性。
    这让她无法去嫉妒,也不知道该如何愤怒,可她又难过,压抑,且罹患上了严重的耳鸣,伤心绝望之下,就重回苏国了。
    而冷父也就自请,调到目前最危险的南部战区去了。
    陈思雨虽然喜欢恋爱,但自来不信爱情的。
    不过在听完冷父冷母和那位初恋的故事后,她就又相信爱情了。
    而他们的故事可以概括为四个字:造化弄人。
    ……
    吃完东西,本来冷峻准备掏手绢擦嘴巴,但他才伸手,陈思雨自然的递了手绢过来,而因为他正好一低头,她的细软的手指,碰到他嘴唇上了。
    她不但没躲,又上前一步:“哎呀,没划破你的嘴唇吧。”
    冷峻的嘴唇倒没被戳破,但他的心哗啦一声,仿如裂开了个大洞。
    她又伸手抚了一下他的唇,在那一瞬间,冷峻有种疯狂的,近乎狂野的想法,他想吻吻她的手指。
    但就在他为自己这个比最下作的流氓还荒唐的想法而暗自愧恼时,陈思雨收回了手:“还好没破。”
    冷峻深吸一口气,竭力让自己镇定:“我母亲明天就会启程回国,你需要她带什么东西,最好现在告诉我,我去发电报。”
    瞧这男人,可太给力了。
    陈思雨用自己拙劣的苏文列了一份单子,问了一下,发现冷母懂中文,于是又连忙用中文写了一封信,注明了要问万尼亚少校索要的东西,装进信封。
    冷峻拿到东西,该走了,又说:“对了,我明天不在家。”
    陈思雨:“喔。”
    “我要去趟新乡,后天,或者大后天才能回来。”冷峻再说。
    陈思雨特别想笑,因为这个身材高大,外表冷巴巴的男人的性格特别奶,他是怕她明天会去找他,才刻意告诉她自己不在家的吧。
    不好让他失望,陈思雨说:“路上小心,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好。”冷峻的声音愈发的温柔了。
    门关上了,门里的陈思雨实则是打了个哈欠,可冷峻听到了,却以为她是在因为他的离开而在叹气。
    他继而生出一种幻想,觉得就像他父亲当年外出执行任务时,母亲总会坐在窗旁默默等待,叹气一样,陈思雨也会在家里等他,思念他的。
    甚至他脑海里有画面,陈思雨就站在窗前,痴痴的等他的样子。
    他还没离开,就已经归心似箭了。
    ……
    陈思雨美美睡了一个下午,醒来时轩昂已经回来了,还给她烧了满满一桶热水,可以洗个热水澡。
    今晚有演出,虽然陈思雨不用上台,但作为编导,她必须盯台。
    轩昂也得带上,因为届时排练室的钢琴可以空下来,正好让他练一下。
    作品终于可以登台了,而陈思雨还在思考,准备大胆的自创一部新剧出来,此刻灵感爆棚,开心嘛,步伐就比较狂野,还把手插在裤兜里。
    轩昂从幼是有家庭教养的,觉得姐姐这样不好,就说:“姐,手插裤兜,要再吹个口哨,你就是小流氓了,这样冷哥不会喜欢的,咱不这样了,好吗?”
    陈思雨应声吹口哨,反问:“冷哥是谁,他喜不喜欢很重要吗,要是他不喜欢我活着,我岂不得去死?”
    轩昂说:“不是那样的,但女孩子要温柔点才可爱嘛。”
    “我明白了,我家轩昂喜欢温柔点的女孩子。”陈思雨说。
    轩昂才12,经不起这种玩笑的,男孩臊红了脸,加快步伐,进了歌舞团,已经七点半了,走廊里很昏暗,只有大剧院的方向才有灯光。
    他越过走廊,拾级要去大剧院后台,才走几步,突然止步。
    陈思雨也止步:“黑乎乎的,你停下来干嘛,想扮鬼吓唬我啊?”
    头顶响起一声尖叫,轩昂拔腿就追:“有人推人,推人啦!”
    陈思雨抬头,隐隐约约中,穿着红袄的赵晓芳尖叫着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要了命了,今晚的一二三和五场已经公告由赵晓芳跳了。
    这时候摔了角儿可还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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